163 定下式樣
有的人就是經不起唸叨,楊若兮話都還沒說出來,段大掌櫃便在門邊說艾公子和金夫人到了,已經引到了三樓休息。
楊若兮整了整神色,安慰了立馬面現緊張的毛師傅道:“老爺子別慌,若是金夫人不喜歡這種設計,到時候我自然有辦法將這石料恢復光潔。”
三樓雅室中,年近六旬,精神矍鑠的金夫人正學着艾敬軒的樣子先聞茶香,再飲一口金紅色茶湯,笑着讚道:“還是小軒兒會吃,這茶湯吃着味兒不濃,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兒!”
艾敬軒的表情有些呆滯:“金奶奶,我都快當爹的人了,您能不能不那麼叫我?讓人聽見了多難爲情。”
“誰敢笑話你?要是誰覺得老身這稱呼不好儘管來找我!”金夫人身上穿着雨過天青色壽字紋錦緞衣袍,身後侍立着一個四十來歲的精神管事媽媽,聞言也是迎應和道:“又有誰敢來找大長公主?”
金夫人正是當今皇上長姐,招了駙馬後不到三年駙馬去世,唯一的女兒也在十歲那年意外夭折,皇上憐憫他這唯一的姐姐,便在內城平康坊修建了一座佔地廣闊的長公主府,本想讓她藉着皇上恩寵再招一位駙馬,誰知長公主執意守寡,還沒要長公主的封號,總是以夫姓“金”來自稱,一向低調行事,從不以勢壓人。
聽到侍候了自己差不多三十年的丫鬟這麼說,金夫人笑得滿臉開花:“這麼幾十年過去,誰還記得我這個大長公主?怕不是我時不時在皇后那邊要點東西,我那皇帝弟弟都要把我給忘到天邊去了。雙蘭也別說什麼長公主不長公主的,老婆子不過是寡居婦人罷了。”
“夫人其實心裡高興,皇上雖然身份不便不好出宮看望您,可沒少讓六皇子給您承歡膝下。”被喚作雙蘭的媽媽笑着幫金夫人續上杯中茶水。嗅着當中冉冉升起的茶香,打趣認了錯:“是奴婢又說錯話了,是路公子一向孝順,總是來陪陪您這位姑媽。”
這次金夫人聽着雙蘭沒再用些嚇死人的稱呼很是滿意,轉而問起了艾敬軒映月齋的情況:“小軒兒是怎麼認識一家開在這市井當中的小首飾鋪子的?元豐號的匠人都不願接我的東西,這兒難道就敢接?”
“這兒有巧手神匠在,還有一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意’師傅在,不管老夫人您想做什麼東西都儘可以放心。”艾敬軒說不出這份篤定是怎麼來的,在他看來,碎裂的首飾都能修復得更加華美。打製幾件首飾對楊若兮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艾公子可是謬讚了啊!這次這位金老夫人要的首飾倒真的是沒辦法打製出來了!”楊若兮被獲准進門便聽到艾敬軒最後這句篤定的誇讚,微微謙虛了一句。
“你們也沒辦法?”金老夫人有些失望,“那拿給老婆子帶回去再想想辦法吧。”
看她老人家的衣着就知道她喜歡的正是那塊松石獨特的顏色。見着那塊石料後她便是一直想將它雕琢出來,誰曾想先是內務府、再是元豐號都拿着沒辦法,現在這映月齋的人也這麼說,早知道就不折騰這麼一趟了,讓那幾個老太太說她撿塊不值錢的廢料也不會少幾塊肉。
“老夫人。整套首飾這綠松石肯定是沒辦法打製出來,因爲這松石要是隻打製一套首飾還真的有些暴殄天物,若兮便做主給你設計了這幾樣東西,您先看看行不行?”楊若兮恭順的站在老夫人的下手,將手裡的白紙遞給了雙蘭。
金夫人這才細細打量了氣度不凡的楊若兮,一邊接過雙蘭手上的圖畫。一邊客氣道:“聽說這映月齋的老闆是楊克明那老頭子的孫女手底下的生意,還說那迂腐的老頭子能有什麼樣的好孫女,想不到見了才知道。你和那呆板的老頭子可不是一個模樣!”
有人當着孫女的面貶低她的爺爺,那孫女能幹什麼?別的人楊若兮不知道,她卻是隻能抽搐嘴角,根本不知道從何還嘴。
好在老夫人此時看清了紙上的圖案,眼前狠狠一亮:“這倒是福好畫。拿回去着了色找畫師再放大一副掛在佛堂去。”
楊若兮嘴角再抽,“金夫人。我們映月齋便是打算將您送來的松石石料照着這幅《蓮座觀音像》雕刻出來,當做一件擺件,不知您意下如何?”
“擺件啊?”金夫人的目光還是在畫上面捨不得離開,可見是滿意之至,“難道就不能做首飾嗎?”
“夫人,即使是做了蓮座觀音像,剩下的餘料也能幫您做一串手鍊和一支鑲松石金簪、松石戒面戒指兩隻。但若是貿貿然將那麼大塊的松石料完全分解豈不是浪費上天的一番美意。”楊若兮是不願意看着一大塊石料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這時候她算是知道了爲何段皓庭送給老太太玩兒也能拿出一盒子碎料來,心下打了主意找機會和段皓庭說說此事?
“爲何說分解開了便是辜負上天美意?”金夫人意猶未盡的收回了目光,同時看到了旁邊那幾樣實用的小東西,戒指、髮簪和手鐲的模樣都很別緻,想必戴起來看着也不錯,其實心裡已經是願意按照楊若兮的意思來做了,只是出於某種不可道的原因,還想多和楊若兮說上幾句。
“您想啊,玉石總是有大有小,埋藏在泥土或是石頭當中成千上萬年也未見天日,被人挖掘出來的玉料爲何有大有小,各種形狀都有?”
“是啊,爲何?”金夫人看向侃侃而談的楊若兮,神情柔和,眼神悠遠,這樣成竹在胸、舌戰羣雄的模樣可那人真的太相像了!
“那是上天的恩賜,玉石瑩潤光潔,代表着人的品格;玉石光芒照人,昭示着富貴祥和;出土之後形狀各異,如若以形畫型豈不是順應了天意,而不是要花費偌大的心思將塊頭大的玉石切割成小件,將許許多多的邊角餘料棄之不用,不是切碎了品格、切碎了富貴?不是違背天意、暴殄天物,又是什麼?”楊若兮說得理直氣壯。
“那好吧,就按照你畫上面的做吧,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拿到成品?”金夫人微微笑着打斷了楊若兮的慷慨陳詞,讓楊若兮有一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只得吶吶回道:“酉時要是您有時間就來取吧。”
她算了算,趕在午時前做細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後面的精細裝飾、打磨什麼的大可以交給毛師傅來做,這麼一來,下午取件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那就這麼說好了,需要多少銀子工費楊小姐儘管開口。”金夫人想着路悠冥還要請她進宮用午膳,說是她那皇帝弟弟病體康復,今兒又不辭辛勞的跑去親自主持殿試去了,得讓她去罵上幾句。晚間倒是有空出來取件。
“夫人能來我們小店已是難得,只要您拿到東西滿意就是映月齋的福氣,工錢還是以邊角餘料頂充便好,不需要另外收銀子。”映月齋主打中下層人士首飾,剝落下來的小碎片拿來鑲在首飾上正合適,估摸也能做個鑲嵌個好幾套,再說了,做這種稀缺的石料是楊若兮本身就覺着過眼癮、手癮的一件事,只有這樣,她才覺得這不是個夢境,她是實實在在活在當下。
“老夫人說笑了,哪裡需要您付銀子,我都還有東西在楊小姐這裡,自然一併結賬。”在一邊施施然喝茶看戲的艾敬軒其實是提醒着楊若兮曾經答應他的刀鞘,春闈那天連定錢都未付,也不知道楊若兮動手做了沒?
“艾公子的改日來取,我的圖樣還沒交給鐵匠呢。”楊若兮在心裡翻了翻白眼,自己這裡是首飾鋪,也只有艾敬軒好像理所當然的認爲她什麼都會做似的。好在看了那麼多電視、電影,裡面總是會有那麼兩個騷包公子哥或是江湖俠客拿着一把裝飾華麗的劍鞘,照着畫個花樣,之後拿回來鑲嵌上寶石即可。
想到寶石,楊若兮鳳眸轉向了艾敬軒,當中的不懷好意讓艾敬軒打了個寒顫,當即就想起身告辭。楊若兮連忙搶在他前面叮囑道:
“艾公子人面兒廣,若是能幫着我尋來和玉不一樣,但卻看着就不一般的石料來,這刀鞘免費贈送!若是找不到,這刀鞘的價錢怕是不低。”
艾敬軒眉毛挑的老高,楊若兮對銀錢的標準他是見識過的,一千兩以下她都會說“低”,這“不低”可就太難琢磨了。倒是石料,除了楚州玉和元州玉外,府裡倒真的還能找到幾樣,送給她又何妨!
當下點了點頭:“也好,下午我送到映月齋來,你要是不方便出府就讓令弟來取,合適你就收下,不合適本公子會另外付你工錢的。”倒是不偏不倚很是公平。
楊若兮領了這份人情,忙着做事情也就沒留客,喚了段大掌櫃送兩人下樓,連忙獨自一人霸佔了毛師傅的工作間,進入了珠寶店。
ps:
碎覺去了,明兒早起……嗚嗚嗚……
偶要各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