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藍離開如意賭坊的時候,懷裡揣着一張千畝良田的地契,手裡拎着滿滿一包袱金子,堪稱滿載而歸。
司徒宇帶着兩個手下一直尾隨容淑藍拐入東四街一家客棧,才停下腳步。他身側一個方臉青年附耳道:“三少爺,要不做掉他……”說着,目中殺氣勃發,擡手做了一個斬的手勢。
司徒宇的臉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他低頭把玩着手裡的骰盅蓋子,迎着微弱的星光,盯着蓋子內壁上閃爍着的點點金光,嘴巴抿成了一道線。
片刻後,司徒宇嘶啞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我們走。”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容淑藍進了客棧,要了間上房,把金子和地契往秘密花園裡一扔,倒頭就睡。
天微亮時,容淑藍倏然睜開了眼睛。麻利地換回女裝,從客棧的側門離去,一路留意是否有跟蹤的人。待確定安全後,才翻牆進了容府。
一連幾天,容淑藍的臉上都掛着燦爛的笑容。
六月十五這天,秦老讓馮經濟轉告容淑藍,鋪子和後院他都清理妥當,可以去辦理買賣文書了。
事情都談妥了,容淑藍帶了銀子過去,很快就把買賣文書立好。馮經濟拿着買賣文書和容淑藍的戶籍去縣衙上檔,並蓋上了大紅官印。
容淑藍在離開老王莊的時候,讓王老莊頭替她立了一個老王莊的戶籍,戶名容少藍。爲王老莊頭妻子古氏的遠房表侄,年幼就失去雙親來投奔表姑,在老王莊長大,並置產於老王莊。成年後,就自立門戶。
馮經濟看到容淑藍的戶籍,並未多想,他知道很多貴人不願意用自己的真實姓名置產,都要遮掩一番。
鋪子買下來後,容淑藍託馮經濟請來匠人,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鋪子重新裝潢過,又訂製了貨櫃。一直忙了好幾日才忙完,並選了六月二十三的吉時開張。
從租倉庫到買鋪子到準備開業,容淑藍與馮經濟接觸了大半個月,感覺馮經濟非常不錯,不但是烏山縣的活地圖,人脈又廣,心思也活絡,就起了聘用他的心思。
容淑藍在鋪子開張前兩天,找到馮經濟,把自己的意思一說,馮經濟愣了足足三分鐘,才俯身一揖到底,口稱:“東家!”
容淑藍笑着把他扶了起來,道:“馮叔,日後你就是容記的大掌櫃。月薪二兩銀子,年底看利潤再確定給多少紅利,你看如何?”
“二兩銀子月薪已經足夠,紅利就不需要了!”馮守信面上露出狂喜之色,激動得氣息都有點不穩。
他做中人做了足足二十年,在烏山縣中人圈子裡也算排得上號。但是二十年前他做中人,二十年後還是做中人,別人對他的稱呼,從小馮變成了老馮,賺的中人費卻沒有多一個銅板。做中人其實賺得不算少,但是很不穩定,有時候奔波了一個月也不一定能牽上一樁生意。
現在竟然得到了一位貴公子的賞識,一下子就提拔他做了大掌櫃,還拿到了令他夢寐以求的薪酬,馮守信能不激動嘛!
大掌櫃聘用到了,但是店小二還沒着落。容淑藍不可能把全部心思都投到鋪子裡,她想做的是甩手掌櫃。
“馮叔,鋪子過兩天就要開張了,這店員還沒聘到呢,怎麼辦?”容淑藍把難題扔給了馮守信。
馮守信微微一笑,道:“東家,我有個小徒弟,跟着我做了兩年中人,人還算機靈,前段時間回了趟老家,昨日已經回來。如果您覺得可以,就讓他在鋪子裡做個跑堂的。”
這點面子容淑藍還是給的,點點頭道:“我們容記暫時只賣核桃,事情少,賬務也簡單。不過得預先物色一個好的賬房先生,免得日後事情一多,忙不過來。”
馮守信連聲稱“是”。
第二天中午,馮守信敲響帽兒衚衕容府的大門,領了一箇中等身材,五官清秀的少年拜見容淑藍。
容淑藍聞聲而來,看見那個低垂着頭、神態略有拘束的少年,不由得笑出了聲音。
聽見笑聲,兩人齊齊擡頭。清秀少年先是一愣,繼而臉上露出驚喜,大步迎了上來,一拳就打在容淑藍的肩膀上,大聲道:“容大哥!”
“水生,好久不見。”容淑藍不閃不避,受了這一拳,笑吟吟地看着陸水生。
只是跟在她身後的劉嬤嬤,黑色就黑了下來。
這回輪到馮守信驚訝了,沒想到自己的小徒弟與東家居然是舊識。忽然想起水生是老王莊人士,而容淑藍手裡恰好有一個老王莊的戶籍。腦補之後,心下了然,卻仍然忍不住問了出來:“東家,水生,你們怎麼認識的?”
容淑藍與水生相視一笑,兩人也算是生死之交,雖然僅有過一面之緣,但數月後再見卻一點隔閡都沒有,彷彿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陸水生與馮守信說起了當日碧霞峰的遭遇,直把容淑藍誇成了武藝高強、獨步武林的奇俠。馮守信聽得津津有味、目露崇敬。
一旁的穀雨和夏荷更是聽得眼冒桃心,神往不已。只有劉嬤嬤,聽得後怕不已,不停地在心中念着佛。再看向水生的目光,卻平和了許多。
這小子雖然不討人喜歡,但是看在當日他沒有拋下小姐逃命的份上,暫且原諒他吧。
賓主相談甚歡,容淑藍留了馮守信與陸水生用了午飯。因明日鋪子就開張,但是貨還沒上架,所以事情要忙的事情還多。
飯後,容淑藍與馮守信、陸水生三人相攜離去。
劉嬤嬤看着緊閉的院門,眼含淚光,喃喃道:“這樣下去,小姐該怎麼辦啊!”
一旁的夏荷沒聽清劉嬤嬤的話,滿是羨慕地說道:“如果我能像小姐一樣就好啦!有高強的武藝,能自由來去,多瀟灑,多自在!”
這個時代的女子講究的是富貴優雅、衣食無憂,瀟灑自在那是大家閨秀該有的生活嗎!劉嬤嬤收起眼中的淚光,轉身瞪了夏荷一眼,道:“前日交給你的繡法熟練沒有?叫你繡的那塊帕子都過去三天了,應該繡完了吧?拿給我看看。”
夏荷立刻噤聲了,滿臉哀色回了房間,找到才繡了一片葉子的帕子,苦着臉埋頭苦練。
劉嬤嬤心裡惦記着鋪子明日就要開張,想着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心裡很難過,在一旁暗自垂淚。王大嫂看見了,就笑道:“嬤嬤,橫豎家裡無事,不如我們幫小姐去鋪子裡做寫灑掃的粗活吧?”
她怎麼沒想到呢?!劉嬤嬤拍了一下大腿,高興地答應一聲,拿了灑掃的工具,交代穀雨和夏荷看家,和王大嫂急匆匆出了門。
容淑藍與馮、陸二人出了容府,分兵二路,容淑藍先去了倉庫,馮、陸二人去馬車行僱馬車去拉核桃。
容淑藍租下倉庫到今日也有一個月了,碼頭上船來船往的,幾乎天天有馬車拉貨往返與倉庫與碼頭之間。所以她壓根就不怕惹人懷疑,大大方方地把秘密花園裡的核桃一股腦兒地往外拿。
第一車核桃拉到劉家巷,才發現劉嬤嬤和王大嫂拿着木盆和掃帚坐在鋪子門口正等着。
“小……少爺,我們在家閒着也是閒着,就想着過來幫您打掃一下衛生。”劉嬤嬤生怕容淑藍不高興,小心翼翼地笑着討好道。
容淑藍熱情地笑道:“嬤嬤,我就是怕你太幸苦,纔沒有把灑掃的事情交給你做。”
劉嬤嬤一下子就精神抖擻起來,這段時間的不安和忐忑瞬間不翼而飛,滿面紅光道:“不幸苦不辛苦,嬤嬤還沒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