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雖實在，卻是有些誅心了。
莫千蕊的話剛一出口，她自己也暗叫不妙。可惜，話已出口，卻是再也收不回來了。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美孃的神情，見她只是有些發怔，並不像生氣的模樣，略略有些鬆口氣，可這心卻還是提着的。
過了好一會兒，美娘才終於開了口：“我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唉……”
莫千蕊倒是沒想到美娘居然會直接承認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又思及美孃的性子素來穩重，不像是那種會胡言亂語之人，頓時這心裡就偏向了美娘，倒是越發覺得她先前的想法很是正確。
雖說，這年頭講究的是高嫁女低求媳，可說到底還是比較講究門當戶對的。
想着美娘方纔那話，顯然沈家是跟喬家相似的大戶人家，甚至於因爲沈家是書香世家，而喬家是經商的，單從門第上來講的話，這喬家其實是比不上沈家的。
喬家人丁稀少，沈家卻是個望族。
雖說這兩個月裡，莫千蕊並未真正的跟沈家任何一人打過交道，平素在出攤時聽到的小道消息卻是不少。
沈家嫡系的身份肯定是要高於喬家嫡系的，這並不是誰家比較有錢的問題，而是沈家有當官的。
據說，沈家的祖上曾經出過三個進士，二十幾個舉人，秀才之類的那就更不用說了。旁的不論，這明月鎮大大小小的私塾卻都是沈家的產業。甚至於，莫千蕊還聽說沈家的私塾是這十里八鄉最出名的。
對了，小叔叔如今唸的私塾應該也是屬於沈家的。
這年頭可不是莫千蕊上輩子有錢就是大爺的。事實上，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很低的。好在，她所在的地方也沒有瞧不上商人的行爲，只是跟讀書人一比，這經商的顯然要低人一等了。
“美娘姐姐，你可知曉，慧娘是怎樣跟那位沈家哥兒認識的嗎？”
莫千蕊想的是，就算沈家哥兒來李家做客了，可慧孃的傷勢還未好轉，難不成沈家哥兒還能逛到慧孃的閨房裡？
“就是在後院之中。慧娘雖身子骨還沒有完全養好，每日卻仍會出來曬曬太陽。這也是大夫說的，讓我能下牀以後，就儘量多在院子裡走動走動。慧娘不能下地的話，就讓她躺在躺椅上，在早晨或者傍晚的時候，多曬曬太陽。”
這倒是很有道理，且如今天氣已經不那麼熱了，且美娘和慧娘原本的身子骨是極好的，就算偶爾吹了些風，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多曬太陽的確能夠幫助她們早日康復。
莫千蕊點點頭，又道：“就這麼三兩眼的，那沈家哥兒就派人上門說媒了？”
雖說有一見鍾情這回事，莫千蕊卻不大相信。
像她和唐晏岫，當初的確是頭一次見面就覺得有些好感，可那些好感絕對不足以讓兩個根本毫無聯繫的人從此無可自拔。比起一見鍾情，莫千蕊更相信細水長流。
感情嘛，自然是一點一點培養的。
退一步說，就算真的有一見鍾情這種事情，通常也應該發生在俊男靚女身上。
不是她瞧不起慧娘，這慧孃的模樣比起小姑姑倒是好看多了，卻仍然算是比較普通的一類。若是將美女分成五等份的話，慧娘最多最多也就是第三等。
也許，等再過幾年，慧孃的身子骨長開以後，她還能更加美麗動人。
可如今，慧娘十一歲的年紀……
莫千蕊腹誹的檔口，美娘已經思量好了，道：“要是我記得不錯的話，應當是見了一次面後，沈家哥兒就又跑來我家兩三趟。期間，還送了些東西給慧娘。雖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卻也看得出來是用了心思的。”
“美娘姐姐，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忽的，莫千蕊想到了一種可能，只是卻有些遲疑。
“說吧，你在我跟前還矯情個啥？”
“那好吧。我是想說，有沒有可能是慧娘誤會了？比如說，沈家哥兒其實喜歡的另有其人？”
雖說莫千蕊這話說的並不是很詳細，可美娘是何等聰慧之人，當即就聽明白了。卻立刻羞惱的在莫千蕊胳膊上搗鼓了一拳，嘴上更是嗔怪着：“大丫頭，你說什麼呢？我阿爹正在我給相看親事，說是要招贅呢！”
咦？還有這事兒？
對了，莫千蕊忽的想起，有一次半睡半醒之間，好像聽到阿爹跟阿孃說了這事兒。
只是那會兒她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聽倒是聽在了耳裡，卻沒有多思量。
“這事兒沈家也知道？”
美娘橫了莫千蕊一眼：“我雖拿不準沈家是否知曉，可沈家哥兒每次上門，眼神總是黏在慧娘身上。且今個兒媒人上門，那是指名道姓的說了慧孃的名字。你來時就沒看到我四嬸子跟媒人在念叨？”
“看到了。唉，美娘姐姐，我這不過是一說罷了，你也別多心。只是我琢磨着，這事兒可不能弄錯了，親事不成倒也罷了，沒得傷了你們姐妹感情。”
“放心，錯不了。我只是覺得沈家哥兒可能另有心思……罷了，回頭我跟我阿爹說一聲吧，總歸不能耽誤了慧娘。”
“嗯，多打探一下也好，到底這事兒馬虎不得。”
“是呀，好歹我擔着人家叫聲大堂姐，總不能不爲她考慮幾分？對了，大丫頭，你如何了？”
莫千蕊本想着事兒已經說完了，她正要開口告辭時，忽聽美娘問了這麼一句，一時間沒回過神來，愣愣的問道：“啥事兒？我很好呀。”
“嘖，我問的是你的親事。你只比慧娘小半歲吧？該相看了。”
一瞬間，莫千蕊就大腦死機了。
她如今才十歲呀！
擱在上輩子也就是小學三四年級的樣子，這早戀都嫌太早了，更別說是談婚論嫁了。
“咋了？你還害羞了？這可害羞不得，更不能聽媒人瞎說。縱然不能親自挑選夫婿，卻也應當親自瞅一眼。最好呀，是能一道兒玩耍幾日。如今，你的年歲還小，咱們也都不是大戶人家，就算跟小哥兒一道兒吃飯也無妨。你呀，就該趁早操操心。”
莫千蕊徹底無語了，她真不覺得自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
況且，還有唐晏岫呢！
“美娘姐姐，你說笑了，我小姑姑還沒嫁出去呢！咱們雖是小門小戶的，這也沒有侄女比姑姑早嫁的道理吧？怎麼着也得等我小姑姑先將親事定下來嫁出去了，家裡纔會思量我的事兒。”
“你小姑姑……”
美娘忍不住癟了癟嘴，語氣也透着些許鄙夷：“她要長相沒長相，要嫁妝沒嫁妝，平素又是好吃懶做的。這也罷了，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不是我瞧不上她，她呀，真沒有哪一點兒能讓我瞧上的。哪怕是麗娘，她的廚藝雖不如你，卻也勉強能入口的。平素懶散了一些，各色活計卻都是會做的。再說了，麗娘那張小嘴兒呀，那是真的甜。”
聽了這話，莫千蕊深以爲意。
小姑姑這人，乍一看是沒有什麼太惡劣的行爲，可架不住她渾身的毛病。
這每個人都有擅長的和不擅長的。就好比莫千蕊，她精通廚藝，旁的家務活也拿的出手。可對於下地勞作和女紅之類的，卻是真的不行了。前者是力氣不夠，後者是她沒這個耐性。
不過，誰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像他們這地兒，模樣還過得去的，家務活能一把抓的，再麼最好就是有一門餬口手藝的，那麼絕對就不愁嫁了。哪怕沒有嫁妝也是無所謂的，大不了相應的聘禮也少一些就是了。
可小姑姑呢？
人家是不能十全十美，也能有個一半，可她卻是沒有一樣是拿得出手的。
真要算起來，她最擅長的恐怕就是撒潑打滾了。
“大丫頭，不是我掃興，有些話我還是要給你提個醒了。就你小姑姑那樣，遲早得砸手上，就算勉強嫁出去了，這往後也難保不會被休棄回來。這剛嫁過去，婆家也許稀罕一些，等日子一久，誰耐煩家裡躺着個懶婆娘呢？你呀，還是多長一個心眼，越過她，直接尋摸好親事吧！”
“這……美娘姐姐，我曉得你是爲我好，這事兒我回去後會好好思量的。”
“知道就好，虧得你如今年歲還不大，咱們這地兒，十四五歲嫁出去也不算晚。你也別太擔心了。”
估摸着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太危言聳聽了，美娘又反過來安慰起莫千蕊來了。
莫千蕊被弄得哭笑不得，最終只能藉着時間不早了，尋了二丫拔腿就往外頭跑。
不過，仔細想想美娘說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旁的暫且不論，這小姑姑估摸着還真是要砸在手上了。以往，小姑姑身上就是一堆的臭毛病，如今更是被破了身子。這要將小姑姑推銷出去，還真是個大難題呀！
好在小姑姑這事兒還有阿爹和阿奶來操心。
尤其是阿奶，她應該是真當厭棄的小姑姑，想來要是有人願意接手小姑姑的話，不論是老的殘的還是家裡窮的，阿奶應當都不會挑剔了。
只是，到哪兒去尋摸這樣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