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的管事隨後遞給唐晏岫厚厚一份名錄，上次明明白白的寫出了萬家打算收購唐家家業的價格。
單從價格上頭看，萬家並未欺凌唐晏岫年少，雖說整體的價格比市場上略低一等，可整體打包本身就比零碎的買賣更爲省事一些。損的那些錢，是完全比不上發賣家業所耗費的心力。
只是，唐晏岫在接過名錄後，面色卻很是不好看。
且越往後看，臉色就越發低沉。
半響之後，唐晏岫擡起頭來，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萬家管事，卻沒有立刻開口。
足足盯着人家看了半刻鐘，唐晏岫才緩緩的道：“我同意了，多謝萬家的寬厚。”
說的雖是感謝的話，可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從唐晏岫的語氣裡聽出壓抑的怒氣。不過，那萬家的管事卻彷彿絲毫不在意一般，笑着向唐晏岫點點頭，隨後便禮貌的告退了。
見管事走遠了，莫千蕊才皺着眉頭問道：“晏岫，怎麼了？萬家出的價錢不厚道？這……”
“不是，雖說比市面上低了一些，不過總的來說是咱們佔了便宜。我並不是因爲這個不高興。”唐晏岫並未否認自己的不悅，因爲在莫千蕊的面前，完全沒有隱瞞的必要。
只是，這麼一來，莫千蕊卻是更茫然了。
“是萬家。”
唐晏岫手裡還捧着那份厚厚的名錄，面上除了惱怒之外，如今又添了一份無奈。
聯合其他商戶打壓唐家產業的，並非別人，正是萬家。
萬家倒不是刻意要跟唐家過不去，畢竟，唐家從未得罪過萬家的人。他們這麼做，完全是出於習慣。準確的說，在京都郡裡，除了那些名門世家之外，旁的商戶不是萬家自己的爪牙，就是已經投靠了他們的人。
除卻這兩種，旁的商戶是無法在京都郡立足的。
倘若唐家叔父沒有被聖上擼去官職丟得遠遠的，縱然萬家明白唐家已經沒落了，卻也不會直接對唐家出手。
可正是由於唐家所有的主子都不在京都郡，唐家的族人又蹦躂的那麼厲害，這纔給了萬家可乘之機。
萬家最初的打算是，不費一文錢就將唐家的家產盡數吞沒。
不過，萬家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
唐晏岫的突然返回，已經讓他們停了手。至少，他們放棄了原先最初的打算，而是改成了用低價收購唐家的產業。即便唐晏岫和莫千蕊因爲低價而暫時放棄了變賣家產，萬家也沒有出手做出過分的事情來。
之後，更是因爲聖上的突然召見……
“名錄裡寫着的都是唐家的產業明細，真的是明細單子呀，寫的甚至於比我這些日子裡尋到的資料還要詳細。想來，這絕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成的。我大舅有句話是說對了，京都郡早就已經是萬家的地盤了，等閒人是插手不了的。”
莫千蕊微微皺眉：“他們這麼做是不是太明顯一些了？明明，他們不用這麼着急暴露自己的。”
唐晏岫自然明白莫千蕊話裡的意思，倘若不是今個兒萬家主動派管事到他面前，呈上了這份唐家家業的明細目錄，他根本就不會將這些事兒疑心到萬家頭上。
可以說，萬家這麼做，就是故意將自己暴露在了唐晏岫的面前。
只是，暴露了又能如何？
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唐晏岫很是無奈：“因爲無所謂呀，即便暴露了自己，我們又能拿萬家如何？”
憤怒，憋屈，是唐晏岫剛看到那份名錄時的第一反應。
考慮到自己的年齡，唐晏岫甚至於都沒怎麼掩飾自己的情緒，他正想看看那萬家管事的反應。而那管事的反應，也確實在唐晏岫的預料之中。
萬家根本就不在意。
不管你是憤怒也好，憋屈也罷。事兒就是他們做下的，倘若唐家的主子不回京都郡，不出幾年，唐家家產就會盡數落在萬家手上。而唐家的主子回來了，萬家也會用低價購入唐家家業。
只是，聖上對於唐家的態度，讓萬家猶豫了一瞬，最終，萬家選擇了平價購入唐家的家業。
這麼看來，甭管之後有什麼變化，對於唐家的家產，萬家是勢在必得的。
“這……罷了，反正咱們原先就是打算髮賣了的。”
莫千蕊也覺得很是憋屈，自己想賣，和別人早就惦記上了，自然是全然不同的。只是，因爲段家家主先前的警告，加上萬家這般囂張的做法，莫千蕊如今也只能選擇這麼做。
的確，夠憋屈的。
唐晏岫沉默了半響，卻忽的展開了笑顏。
“小蕊，你說萬家這般做法，是不是顯得格外的嫺熟？”
不明所以的看向唐晏岫，莫千蕊微微點頭。
“是吧？看來，萬家的確不是故意針對唐家的，而是對所有沒落的家族都是一視同仁。又或者，在萬家的眼中，只有皇家比自家高尚？還是說，他們連皇家都不放在眼裡了？”
看萬家的做法，表面上，還是顧忌着皇家的，可暗地裡，卻不知道了。
就像對待唐家的事情來看，萬家完全可以不留痕跡的收購唐家的家業，唐晏岫根本就不會疑心先前的事端是萬家派人做下的。可萬家，偏偏絲毫不做掩飾，將一切都擺在了檯面上。
明着，是因爲聖上對唐家的恩寵，而給予了平價。
暗中，卻明擺着告訴你，我就是整你了，你又耐我何？
唐晏岫是不能將萬家如何，可這樑子卻是已經結下了。
生意人，講究的都是和氣生財，偏生這萬家，明明是一身銅臭味的生意人，擺出的卻是高高在上的姿態。也難怪，敢參與皇嗣，甚至於皇位的爭奪中了。
忽的，莫千蕊面色大變。
“晏岫，立刻將家業發賣，咱們趕緊走！”
“嗯？”
“我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對勁兒。聖上爲什麼會突然想起你？召咱們進宮就爲了說幾句廢話？還有，萬家的動作太快了，咱們剛從宮中回來纔多久，萬家怎的就得到了消息？這事兒……”
“說明萬家的權勢很大啊，這很奇怪嗎？指不定宮中都有他們的人手呢。”
“晏岫你說的對，也許宮中真的有萬家的人手。而我們，可能就是聖上用來試探萬家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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