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眼看已至谷口,周圍並無異樣,心中大定。此時雖說己知高升泰謀反,但他的勢力,多隻侷限在其封地闡善(後世的昆明),現下也只有這一千五白羽軍隨他來到大理。而大理皇城,仍是牢牢地把握在御林軍的手中。高升泰雖然名義上暫領都城防務,但御林軍中自有四位統領管帶,歷來只聽命於皇室。高升泰縱使執着虎符,也無法調動。而以御林軍之精銳,即使傾盡高家所有力量,要想硬撼大理城,也只是癡人說夢而已。是以,只要衆人平安趕回大理,便可將高升泰一舉成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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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白鳳等人直想肋生雙翼,飛回城中。此時就是再愚鈍之人,也明白過來,今夜之事早就是高升泰在暗中策劃已久的陰謀。範驊巴天石等人心中皆是愧疚不已,自己位列大理國三公之位,卻未能洞察高家的野心,同時也對高升泰的城府之深、佈局之遠暗暗心驚。幸而東方勝與蕭氏父子令情勢驟變,否則自己等人便成爲了大理亡國的罪人。刀白鳳與阮、甘二女更是恨高升泰入骨,皆目帶寒光、銀牙碎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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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勝正在隊伍最前方,正到谷口處,忽爾感到背後一陣惡寒,心中生出警兆,忙吸一口氣,體內真氣陰陽逆轉,將凌空向前的勢子突然變成向後飄飛,同時口中大喝提醒衆人道:“大家小心!前方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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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氏父子心中一驚。二人早就見識過東方勝令人驚歎的感知能力,在這方面可算是遠勝於己。此時聽得東方勝警告,忙止住了步子。蕭峰雙臂一展,一股真勁排開。身後的衆人只覺得身子如被海浪緩緩推開一般,往後各退了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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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遠山沉聲問道:“可是前邊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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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勝皺眉環視谷口,搖頭道:“並沒有發現。卻能感覺到殺氣。”其實東方勝的感覺也並不清楚,只是忽然有一種不安之感從腦中劃過。但東方勝近來發現,自己的直覺越來越準,似乎在冥冥之中,竟暗合天意。而且以高升泰之深沉,谷口竟沒有兵力把守,實在有些不可思議。雖說智者千慮,亦有一失,但他卻不想去賭這千分之一的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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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該來的躲不掉!”東方勝暗一咬呀,上前一步,提氣朗聲道:“高家的走狗,休要再藏頭露尾。快給我都滾出來。”話音以內力送出,聲震山谷,即使是站在東方勝身後的衆人,也被震得雙耳發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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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只聽得左邊山上響起一聲軍哨。緊跟着,山谷前方十餘丈的草地忽然被掀起。從地下鑽出二三百的白羽軍士,在谷口前排起一個方陣。各自單膝跪地,將長弓下方紮在土中,拉滿弓弦。發着寒光的狼牙箭尖,斜指半空,對準了谷口方向。而有數十人,簇擁着一位馬上將軍,從左邊山後繞將出來,列在方陣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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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段正淳已經清醒過來,只是精神憔悴,仍是比較虛弱,但數十年玄功仍在。當下掙開扶着自己的四衛,走到前面,功運雙目看去,只見那後面的數十人,紅甲赤馬,領頭一人,身材修長,四十來歲,容貌俊朗,亦是一身血色連身皮甲,跨一匹赤炭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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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冷笑兩聲,提聲道:“高兄弟還真是看得起本王。竟連數十年不曾離開族中半步的赤牙軍也調了過來。若是本王沒有猜錯,閣下應是高智升侯爺的次子,高升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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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赤甲將軍在馬上抱拳道:“王爺確實法眼無差。在下在族中之時,就已聞王爺之名,如雷貫耳。想不到今日方纔得見。更想不到,居然會是這種場合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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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彬彬有禮,微一錯愕,旋即又恢復過來,道:“高升泰謀反,乃是自尋滅族之禍。閣下若是爲族人考慮,何不棄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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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陽沉吟片刻道:“兄長乃是本族之長。族長之令,全族上下莫有不從。若兄長真的令我族萬劫不復,也只能說是天命如此。縱然兄長事敗,我們白族也會死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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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身體虛弱,方纔提氣說話,已是勉強,咳嗽了兩聲,喘口氣道:“閣下何必如此執迷不悟?僅爲一人野心,搭上全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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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陽右手一揮,指着白羽軍方陣道:“王爺休再多言。看看我身前,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已至此,若不是王爺敗亡,便是我族遭滅。又豈有第三條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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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聽到這裡皆是心中一沉。眼看谷口如此狹小,若是這數百箭手橫亙於前,若想硬衝出谷去,怕是九死一生之局。而且方陣之後的赤牙軍,雖只幾十人,但一見之下,都是太陽穴鼓起,眼中精光閃現,個個都有不錯的修爲。而且據聞這赤牙軍最擅聯手擊敵,這幾十人一擁而上,到時衆人雖然皆身懷武藝,但只怕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東方勝與蕭氏父子雖然武功高絕,卻也不可將衆人皆照顧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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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白鳳心中焦急,道:“若是閣下能夠棄暗投明,王爺可免白族之罪,只追究高升泰一人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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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陽聞言,眼中一亮,轉頭問道:“鎮南王妃之言,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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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接道:“王妃之言,正合我意。”頓了頓又道:“閣下莫看現在我等被困在這谷中。但天龍寺中我皇兄保定帝仍在,大理皇城亦由上萬御林軍鎮守。令兄看似大局在握,實則危在旦夕。遲早必敗。現下你族已是大禍臨頭,閣下何不早作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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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陽面現猶豫之色,又默不作聲半晌,才擡頭道:“王爺空口無憑。我雖不是疑王爺爲人,但畢竟此事關係我族萬千族人性命。在下也不得不慎。王爺總得拿出些憑證讓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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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眉頭一皺,暗道,這荒山野嶺,又無筆墨,到何處去弄個憑證給他?但眼下情勢危及,卻正遇到一線光明,段正淳如何能放過?只好道:“不知閣下要以何爲憑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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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陽側着頭略想了一會,忽然從自己鎧甲下的衣襬上扯下一塊白綾,舉在手中,道:“只有請王爺以血爲墨,在此書寫一份赦免我族上下的詔書。”說着,右手一抖,將那白綾擲給段正淳。這白綾柔軟輕巧,卻竟如石頭般地筆直飛過十幾丈遠,直到段正淳等人的身前,方纔力盡落於地上。內功修爲,顯然也是頗有造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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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勝在一旁看着二人對答,心中卻泛起一種古怪的感覺。尤其是聽了段正淳之言,東方勝亦感到高升泰此時的局勢實在是不妙之極。就算谷中衆人無一倖免,高升泰亦難坐上大理國國主之位。而更爲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高升泰的親弟,居然有此臨陣倒戈之舉。高升泰辛辛苦苦謀劃了許久,又聯合明教,利用四大惡人,最後卻只落到這般田地,實在讓東方勝有些替他感到不知所謂。一個原本看似周密的計劃,卻是如此的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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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驊跑上前去,拾起地上的那段白綾,恭恭敬敬地呈給段正淳。段正淳拿了白綾在手上,雙眼直視高升陽,道:“好。空口無憑,立字爲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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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陽擡手道:“在下實在是迫不得已。待此事完結,微臣必然上門向王爺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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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道:“難得閣下如此深明大義。閣下平叛有功,又何罪之有。來日我必支持閣下成爲白族族長。”其實高升陽本就是上任族長親子。若是高升泰伏誅,這族長之位,定然是落在高升陽的身上。段正淳如此一說,也只不過是順手推舟而已。但卻可讓高升陽放心,至少說明段氏不會再追究到他高升陽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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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高升陽卻擺手道:“王爺,恕微臣不能領此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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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訝道:“閣下還有何要求?即可說出來。但凡不違祖訓國法,無不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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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陽在馬上欠身拱手道:“兄長現有一子高泰明。我期望王爺可讓其繼承兄長之位。我知兄長謀反,乃是誅九族之罪,但懇請王爺可以網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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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不由眉頭大皺。若是自己將高升泰正法,卻令其子繼承父親族長之位,誰知十幾年後,這個高泰明會不會替父報仇?所謂斬草要除根,所以歷來謀反失敗之人,九族之內,全都被殺個乾乾淨淨。段正淳方纔雖說只追究高升泰一人之罪,雖說不誅其九族,但連帶之下的親族卻又如何能夠放過?想着臉上陰晴不定,猶豫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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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範驊從旁諫道:“王爺。此時非同尋常。須得先穩住高升陽。來日方長。若是王爺真的不放心那個高泰明,待我們回到大理,自有辦法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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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微微點頭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