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勝一推木門,卻是未曾閂上。東方勝不禁心道:“這馬伕人莫非是已經斃命於全冠清之手?”再往裡走去,後堂正好轉出一個全身縞素的婦人。只見她臉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滿是春意,一雙美目,似笑非笑地盯着東方勝,在堂前立住。自然便是馬大元的遺孀馬伕人。
東方勝倒是第一次見到這大名鼎鼎的馬伕人,從面相上,還真是難以想像,一個看起來如此嬌柔的女子,竟然有這般的冷酷和毒辣,饒是男子,也是難以做到。此時見得自己入來,居然是毫不慌亂,讓東方勝不由感嘆一句:“這個女人,不簡單。”
那馬伕人卻是對着東方勝盈盈一笑,柔聲道:“早就聞東方公子大名,如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東方公子請坐。”說着,來到幾邊,倒了一杯清茶,道:“信陽名產莫過於茶,這是新採的毛尖,還請公子品鑑。”
東方勝微微一笑,倒想看看這馬伕人倒底想玩什麼花樣,便灑然坐下。望着眼前的茶杯,不由暗笑:“這茶中,怕又是放了‘十香迷魂散’吧?”想到這馬伕人談笑間便要殺人於無形,她那種甜膩的笑容,更讓東方勝不禁微微有點背脊發涼。
馬伕人將茶壺放下,與東方勝面對而坐,笑道:“早聽聞東方公子武功蓋世,沒想到人也是如此的風liu瀟灑,真是恨未能早些得見呢。”
東方勝心中微感訝異,康敏平時在外人面前,應是一副冷若冰霜,凌然不可侵犯之色,卻不知爲何現下如此這般。開口問道:“馬伕人方纔爲何不走?”
馬伕人媚眼如絲,膩聲道:“東方公子既要來找奴家,以公子的身手,奴家如何能走得掉?況且公子來時,早已言明是要找全冠清的麻煩,而此時無非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奴家自當知無不言,又何須逃走?”
東方勝聽罷,不由笑道:“馬伕人何時這般好相與了?”
馬伕人道:“早聽人言公子智計無雙,奴家又怎敢欺瞞?”
東方勝自是不會相信她的言語,此時馬伕人見他絲毫未動面前之茶,提醒道:“東方公子,這茶涼了卻是不好吃了。”又向東方瞧了一眼,掩口笑道:“公子莫不是怕這茶中有毒吧?”
東方勝嘴角微微一笑,右手端起茶杯,湊到嘴角,仰頭一飲而盡,將杯子翻轉置於茶盤之中,道:“夫人知在下爲何到此?”
馬伕人微微一笑,道:“這個自然,東方公子四處奔波,自是爲了知曉當年帶頭大哥的身份,爲你喬大哥一家雁門關外的慘案,找出元兇。”
東方勝不置可否,又問道:“那麼夫人可知,那帶頭大哥,究竟是何人?”
馬伕人道:“公子可知大理段氏?”
東方勝心道:“來了。”點頭道:“段氏一陽指天下聞名,在下自是知曉。但段氏乃是大理國帝胄,怎會與帶頭大哥有所牽連?”
馬伕人道:“段氏雖是在大理稱帝,但與中原武林關係密切。這位帶頭大哥,便正是大理國當今皇帝的親弟,封爲鎮南王的段正淳。”
東方勝聞言長身而起,哈哈大笑,卻讓馬伕人一個錯愕,不知對方爲何如此發笑。東方勝止住笑聲,搖頭道:“康敏啊康敏,你謀殺了一個親夫竟還嫌不夠,竟連自己的老相好都不放過。卻不知白世鏡是否也排在後面?”
馬伕人一聽東方勝口中“謀殺親夫”四字,登時嚇得面無人色,誰知東方勝竟似乎知道所有一切的事情,只覺得自己完全在對方的掌握之中,冷汗涔涔而下。口中說不出話來,只能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望着東方勝,“你……你……”
東方勝又長嘆一聲,道:“你總是自以爲大局在握,又勾結了全冠清,來害喬大哥。哈哈……你卻不知全冠清那廝圖謀乃大,究到底,你也不過只是全冠清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說着慢慢向已是坐倒在地、驚魂不定的馬伕人走去,雙目中閃出一絲寒光。
馬伕人見東方勝面現殺機,驚惶道:“難道公子不想知道帶頭大哥的真正身份了嗎?現今全天下,除了帶頭大哥自己,只有我還知道這個秘密。”
東方勝嘴角飄過一絲冷笑,道:“馬伕人,以你如此的狡猾。便是現在告訴在下,帶頭大哥便是少林玄慈方丈,在下也未必能夠再相信夫人你了。”
馬伕人聞言再次大驚,指着東方勝顫聲道:“你……你如何知曉……”
東方勝伸出右手扣住馬伕人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輕蔑地笑道:“不知夫人臨終之時,還有何遺言否?”
馬伕人脖子如被鐵鉗卡住,而東方勝又以內力貫在手臂,沒有絲毫掙扎的能力,只有眼睜睜地看着東方勝將自己提起。正好回想起馬大元的死狀,一時間魂飛天外。
東方勝手上微一用力,馬伕人立即呼吸不暢,大叫道:“住手!你若殺了我,你也活不過四個時辰!”
東方勝笑道:“哦?難道馬伕人還會化身厲鬼回來尋仇不成?若是如此,怕馬伕人早已被自己夫君的厲鬼抓去地府了吧。”
馬伕人臉孔因爲頸項被卡住而顯得猙獰,卻仍是笑出聲來,道:“你果然很厲害。但不也一樣着了老孃的道?方纔那杯茶水之中,早被我下了穿腸毒藥,若無解藥,神仙也難救。你莫要以爲內功深厚便可逼出毒質。這雪山蛛毒不知要了多少英雄好漢的性命。”
東方勝聞言暗道:“雪山蛛毒?難道便是神鵰之中老頑童所中的那種?”看這馬伕人倒也不像是信口雌黃。
馬伕人見東方勝若有所思,又是大笑,狠狠地道:“還不放我下來?”
東方勝盯着馬伕人看了一眼,臉上微微一笑,搖頭道:“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左手中指一彈,方纔自己倒置在茶盤內的茶杯跳起,躍入他手心之中。東方勝將杯口朝着馬伕人,在她眼着晃了兩晃。馬伕人立刻面如死灰一般。只見那杯中之茶,竟變成了一塊完完整整的冰塊。到這時都還尚未開化。方纔東方勝一仰頭,顯然是半滴茶水,也未流入腹中。
東方勝笑道:“馬伕人莫非還未聽說過在下的玄冥寒氣?便讓夫人你親身感受一下。”說着功運於右掌,玄冥真氣透掌而出,衝入馬伕人的咽喉。這玄冥真氣如何了得?直衝進咽喉之中,立刻將血液凝結成冰,肌肉都凍得生硬。
東方勝右手一放,馬伕人便倒在地上,雙手捂着脖子,雙眼瞪出,喉嚨裡只發出幾聲輕微的“咔咔”的聲音,雙腿一蹬。便氣絕而亡。
東方勝長噓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這下喬峰與阿朱兩人悲劇的元兇已然伏誅,事情便應該不會重演,也算了卻了東方勝心中最大的一件心事。他們二人日後的幸福,則是要看他們自己了。
東方勝在原地坐了一會,門外輕靈的腳步聲傳來,卻是阿紫。方纔東方勝命阿紫暗中悄悄地跟蹤方臘。方臘武功雖然不錯,但此時早已是身受重傷,所以讓阿紫前去,也並無甚危險。
阿紫進來,見了馬伕人倒在地上已然身亡,不由訝道:“想不到師父大哥竟也會忍不住破了殺戒。阿彌陀佛呀阿彌陀佛。”說着雙手合什煞有其事地向西拜了兩拜。
東方勝平日裡總是教給阿紫一些後世關於生命的價值觀念,想以此來消減她在星宿派中沾染上的戾氣。阿紫當然常常不服,便與東方勝爭辯,但雖然她口齒靈俐,卻又如何是多了千年見識的東方勝的對手?自是有敗無勝。此時好不容易總算是抓到了一個機會,禁不住也要小小反擊一下。
東方勝笑着搖了搖頭,道:“此人慾用雪山蛛毒下在茶中暗算我,自是不能饒過了她。”
阿紫一聽,眼中一亮,連忙找到那隻茶杯,嘆道:“雪山蛛毒,真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呢。”說着又偷偷瞄了東方勝一眼,見他正盯着自己,無奈之下,也只有放下杯子,拍拍手,跟着東方勝出了馬家。
十幾裡外一座小亭之中,方臘已然找到全冠清與那女子。那黑衣女子眼中淚光漣漣,哽咽道:“……大師哥……”若非全冠清在旁,怕是要當場哭了出來。一旁全冠清仍是驚魂未定。那女子回頭死死瞪了全冠清喊道:“若不是你出的鬼主意,若不是爲保你性命,大師哥何會受這般重的傷。”全冠清也只好低頭不語。
方臘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我沒事。”轉頭對全冠清道:“東方勝此人實在深不可測,現下與其爲敵實爲不智。”頓了一頓,又道:“全舵主,我怕你最近還是避一避。不若與我們一起回去。”
全冠清略一思索,也只有如此最爲安全,點頭答應。一行三人,悄悄失消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