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深入獸族領地,還穿行了獸族的空間密道,對溫去病、司馬冰心來說,這次的潛入可說是值回票價,光是此行所見所聞,就有很大的情報意義,而安德烈終於將委託的任務坦然相告,也讓兩人不用再東想西猜。
結束一番商議後,時間已晚,安德烈爲貴賓安排住宿,司馬冰心張口欲言,卻被溫去病搶先一把拍在肩上,笑道:“夫人,雖然這一路上我們有點小紛爭,但妳應該不會提出什麼怪要求來爲難王子,比如說,要求分房住什麼的吧?”
內心想法被一語道破,司馬冰心惱得真想一腳踩下去,不得不維持着笑臉,接受狼族王子的安排,還讓溫去病一路牽着手,摟着從沒被男人摟過的纖腰,好像甜蜜無限似的,住進特別爲兩人準備的地下客房。
“這是什麼鬼貴賓房啊?”
一進房間,司馬冰心就忍不住道:“我司馬……我是說我孃家的地牢,都比這乾淨氣派,這還是王子府咧,怎麼那麼糟糕?”
溫去病隨手在房中設好隔絕封禁,道:“獸族的情況是這樣,不過妳應該沒說錯,這裡以前恐怕真是地牢。”
“地牢?”司馬冰心冷笑道:“他們招待客人,都是住地牢的?真是好講究禮儀啊。”
“也不用說得人族就多有文明一樣。”溫去病笑道:“獸人如果被人類擒了,吃住的待遇也不會好到哪去,大家相互互相而已。”
司馬冰心插腰怒道:“我就說你這人立場奇怪,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我在說獸人,你就應該與我立場一致,怎麼說來說去,都在替獸人說話?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對不起祖宗嗎?”
“喔!原來我祖宗也是隻問立場,不講道理的嗎?”溫去病聳肩道:“那就對不起他們好了,我不在乎。”
“你!”
司馬冰心氣到想隨手拿個東西去扔,但環顧周圍,整間地下土房,除了一張土牀,牀上有些乾草之外,就連桌凳也沒有,難道讓自己抓滿手乾草扔出去?
溫去病看出少女的窘境,忍笑道:“比起丟什麼東西,你我夫妻是不是該商量一下,今晚睡覺位置的問題?這裡好像只有一張牀……”
話沒說完,小美女已經氣呼呼地搶道:“想都別想,牀是我睡的,你睡地上!”
溫去病朝地上看一眼,再看看土牀,除了有鋪點乾草,兩者之間看不出有什麼分別,當即爆笑,“行,如果小娘子妳覺得牀上比較乾淨,我睡地上又有甚麼關係?哈哈哈哈~~”司馬冰心氣到想衝過去踹人,溫去病卻忽然止住笑,道:“妳覺醒的血脈是什麼?”
“哼!”司馬冰心冷笑道:“有人會告訴你這個嗎?”
血脈覺醒,事關武者的力量本源,許多武者固然從不隱瞞,也瞞不住,一出手就顯現出來,但也有許多武者,基於各種理由,將此深埋作爲隱藏的秘密,甚至從未在人前使用過。
司馬冰心出身平陽司馬,司徒小書具有耀宇朱門的血脈,兩人的血脈應該都是狼、鷹之類,但兩女幾乎從不曾在人前用過血脈力量,星榜資料上對此也是打問號。
像這種情形,如果不是血脈力量有見不得人的大缺陷,就是藏起來作秘密殺器,而後者的情形,瞬間爆發,力量升個一級或是一階都大有可能。
“我不太想幹涉別人的隱私,但從早先觀察到的部分看來,血脈之力不是妳的強項,反倒可能是妳的隱憂,那股寒勁異乎尋常,對外可以傷敵,對內一不小心也足堪致命。”
早先共處箱中,冰山小美人身上散出的寒勁,異常霸道,溫去病察覺到異常,更聯想到很多東西。
“司馬家和玉虛真宗,一直不對盤,扶他老令公爲什麼會砸重金,甚至不惜丟下面子,用上門求懇的方式,寧願鬧得帝國人盡皆知,也要送妳入玉虛門牆,這點我當初一直不理解。”
溫去病道:“就算真要替司馬家開闢新路,這計畫也不該只有妳一個人,一個人就算能練出東西,也起不了浪,更何況,如果這計畫只能一個人,那怎麼都不該是妳,司馬世家中,論資質潛力,妳絕不是最優秀的那個。”
當時,此事鬧得全大地沸沸揚揚,西北素來是金剛寺的地盤,司馬家的族人要往外派習武,基本都是近水樓臺的金剛寺,或是意氣相通的封刀盟,至於玉虛真宗,司馬家一直覺得這些道士貌似清高,其實充滿權謀計算,只懂私利,不謀大義,不配爲一個大派。
這樣的分歧,不是一朝一夕,所以當傳出消息,司馬扶他不惜臉面,一改從前立場,攜重金親上玉虛真宗,想讓孫女拜入玉虛門下,這消息震動整個帝國,更大大打了金剛寺的臉,人人都在好奇,司馬家爲何改弦易轍,轉了立場?
“……我也曾經好奇過,但這事與我無關,簡單八卦一下,就沒去深究,而且就我記憶所及,金剛寺後來也沒拿這點來說事,事情不了了之。”
溫去病微微一笑,在司馬冰心眼中,這彷彿看透一切的笑容,讓她遍體生寒,都想往後退去,“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別誤會,我不是來無聊揭密的,不過線索彙集在一起後,有些結論浮現出來了,答案就是……”溫去病語重心長道:“妳有病!”
“你纔有病!”
“別急着否認,妳明白我的意思,,,唯有妳的身體出了問題,纔會讓妳爺爺不得不對玉虛真宗低頭,但照理說,司馬家遇到問題,首先該想到金剛寺,所以,應該是金剛寺也束手無策,司馬老令公無奈轉求玉虛真宗,所以事後金剛寺全無反應,雙方也沒什麼芥蒂傳出。”
溫去病道:“妳身體的問題,我猜是出自妳的血脈。覺醒後會危及自身的血脈,並不罕見,妳身上的寒氣,是源自妳的血脈?還是後天修練來封鎖妳血脈的技巧?”
一長串話,問得司馬冰心臉如白紙,身上氣勁波動,寒勁登時外泄,影響周邊,土室內四壁凝霜,地面更直接結起冰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司馬冰心從沒見過這樣的“眼力”,只憑少許線索,就抽絲剝繭,幾乎還原出整件事的真相,自己最深的隱私,爺爺和教御們苦心隱瞞的秘密,居然就被這個男人輕而易舉地識破,這……如何能夠?
然而,這男子的驚人處還不只如此。先前資料不足,溫去病還要開口提的問題,隨着這一下氣勁外泄,寒霜遍佈,與腦中諸般信息一印合,答案瞬息明顯化了。
“原來是功法,妳的血脈出了什麼問題,需要用寒冰功訣鎮壓?唔,也難怪,金剛寺並不擅長冰系法門,玉虛真宗倒是有幾門功夫能做到,他們給妳練了什麼……”
溫去病屈指計算,“百氣寒霜訣?三清冰河七星劍?還是兩氣大雪衍化經?這些都不是?那……不開玩笑,不會是……太上忘情冰音咒吧?真的是?你們應該知道那是……”
“是,我知道,那是修練心絃,搏命而發的玉石俱焚之招。”
驚愕之後,司馬冰心的眼中閃現一絲厲色,“這麼冷門的上古功法,我不曉得你從何處得知,但事關我家族、師門的機密,你既然知曉,我就不能讓你活着。”
說完,司馬冰心沒有往前動手,卻是舉掌自擊一記,這一掌勁運十足,並且沒有絲毫的運功護體,一掌擊身,肋骨立斷,掌上冰勁滲入,將體內傷處全數凍住,止住傷害。
“你救我的雕兒,又助我脫險,對我有恩,我在這裡殺你,是我忘恩負義,現在還你一掌,聊作補償。”
說着,血沫從齒縫間溢出,但迅速凝爲血冰,被司馬冰心隨口啐掉,目光中流轉的冷漠殺意,讓溫去病真心覺得傻眼。
……作夢都想不到,這丫頭居然如此說幹就幹,真不愧是無比性烈的司馬家人,真不愧是死呆子司馬樵峰的妹妹……
……可是,她完全搞錯了意思,自己之所以說這些,不是想賣弄眼光或見識,而是想告訴她,她的問題並非無解,自己或許有辦法,解決她的血脈問題,因爲血脈覺醒的相關技術,除了當年賈伯斯,再沒有人比自己懂得多。
……現在真心不是戰鬥的時候,一打起來,不但會驚動外頭的獸人,自己也沒有把握在不打殘司馬冰心的前提下,將她無傷壓制,尤其她一開始就先把自身打折幾根肋骨了……想多準備一套術式武裝的計畫,還沒實現就破滅了。
“……唉!”
溫去病長嘆了一口氣,道:“念在我爲妳做過的事情上,可以聽我一句話嗎?”
“可以!”司馬冰心道:“就一句,但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不會理,我知你口舌了得,所以我已告訴自己,不管你說了什麼,這一句說完我必殺你。”
……真不愧是認準死理就不改的倔驢司馬!
溫去病笑了笑,道:“妳和司徒小書是一個爹生的嗎?妳們都一樣死腦筋耶!”
萬難想到,溫去病用來求生的最後遺言,居然是這一句,司馬冰心杏眼圓瞪,嬌叱出聲,“別在我面前提那個虛僞女!”
一爪探出,凍凝滿室的寒氣,剎那間封凍溫去病的前後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