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去病的失控異狀,把龍雲兒嚇得不輕,搶着上去想拉拉他,把這個男人喚醒,但溫去病搶先一動,大步直直往前走去。
沒有交代去向,溫去病快步走向門口,龍雲兒急忙跟上,無論他要去哪裡,自己總要陪在他身邊,不過……溫家哥哥總不會去尋死吧?
屋漏總是會撞到連夜雨,纔剛追出門口,就看到遠方一道高佻身影,來勢洶洶地衝過來,正是女爵獨孤劍!
龍雲兒吃了一驚,現在是這兩人最不適合碰到的時候,盛怒的獨孤劍必不依不饒,而狀態異常的溫去病……如果身體負荷得住,就是立刻殺了獨孤劍,龍雲兒都不會覺得奇怪。
“病僧!你……”
從五斗觀回來的司徒小書,一見溫去病,就大步直衝上去,想要把話問個清楚,溫去病見她回來,皺了皺眉,沒有作聲,目光直接掃過去。
司徒小書正在喊人,看到對方目光掃來,含怒地回瞪,與那目光一觸,登時打了一個寒顫。
那雙眼睛,大異於平時,在冷靜之中,又帶有瘋狂、混亂的氣息,甫一接觸,就全身發冷,如墜冰窖,司徒小書瞬間滿腔怒意全消,手握劍柄,若臨大敵。
……這已經不是來討說法、吵架的架式,而是隨時準備出手,拚個生死了!
司徒小書心中暗驚,自己認識的溫去病,是多智善應變,像滑不溜手的泥鰍,非常難對付,本身實力則不太好評估,一下強一下弱,還有層出不窮的奇異道具與手段,這都是他的綜合實力,把本來不算太強的個人武力,一下武裝得充滿威脅。
但他什麼時候能夠發出這樣的眼神了?
那不是裝兇耍狠,是把殺氣凝鍊爲殺意,化成一股意識,摧毀一切,摧毀一切,摧毀一切……
能把殺意凝鍊到這程度,都是走過無數修羅場,生裡死裡不知經歷多少次,最頂尖的戰士,絕不可能是普通人,自己生平所見,兩個世界裡,不過就是兩三人而已。
溫去病怎麼會有這種眼神?這是……他藏在戲謔狡獪的面具下,真正本性?
司徒小書一時愣在當場,而溫去病腳下不停,直直從她身旁走過,追在後頭出來的龍雲兒,急急向女爵致歉。
“抱歉,殿下,我家表哥今天的心情不太好……”龍雲兒顧不上臉色怪異的獨孤劍,急急追着溫去病過去,“下回再向妳道歉。”
“等、等一下!”
司徒小書追了上去,三人離開驛館,去向卻是直衝着仙帝宮,龍雲兒、司徒小書摸不着頭腦,不曉得溫去病去仙帝宮做什麼?總不會……要殺仙帝吧?
溫去病大步而去,此時已經天亮,路上百姓見到他過來,紛紛讓道,又投以注目,跟在後頭,昨晚五斗觀一戰,病僧的名號再次響徹帝京,百姓看着他的眼神,完全都是當陸地神仙了。
仙帝宮門口的守衛,大清早看見一大票人從長街盡頭,浩浩蕩蕩向宮門闖來,嚇了一大跳,還以爲是有人要逼宮,圖謀不軌,纔剛讓人去請示上級,一個雪白僧袍的和尚已經來到他們面前。
“我是病僧,要見仙帝!”
病……病僧?
未及看清,病僧已經從他們身邊闖過去,跟着就是龍雲兒和司徒小書,守衛們看見劍公主駕到,紛紛讓道,兩人轉眼間通過,跟着溫去病去了,守衛們面面相覷,不曉得到底是什麼狀況。
宮內,青武仙帝一夜未眠,在聽羣臣整理昨晚紫金八卦圖現,龍虎天君放棄度劫的大事,聽說病僧直闖帝宮,略作沉吟,就親身出迎,瞬息離開寶座,來到溫去病的面前。
“你……”
青武仙帝驟然現身,還沒說完話,溫去病搶先道:“我要封天壇!”
來此之前,青武仙帝已經做好準備,病僧這人可不是那種爲了大義,願意退讓與受損失的人,他勇於開口,又熱衷交易,在來此之前,青武仙帝已做好對方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可一聽這條件,還是有種全身血往腦門衝,頭髮豎起的感覺,第一個想脫口出的詞語,就是不行。
“別急着說不,那麼大的東西我也搬不走,這段時間,我在你這裡吃住,封天壇由我獨佔研究,你的人別來礙事。”
溫去病一說,青武仙帝沉默了,這沉默不是拒絕,而是開始盤算,什麼樣的利益才值得這個付出。病僧的要求不過分,所以對他的索要就不能太高,否則買賣立刻告吹,而在這高與低之間的拿捏,就是學問了。
……不過,和聰明人交易就是輕鬆,這個年輕人在開口提要求之前,肯定已經備好了交換的籌碼,自己不用開口,等着聽他要交易的東西就成。
“封天壇那麼大的東西,你留在手裡也沒用,我研究完之後,心得與分解圖全給你一份。”
這條件確實令仙帝心動,但他仍有保留,“你可知……”
“這麼多年來,歷代仙帝對封天壇的研究都沒有結果,或是僅得皮毛是嗎?
那我問你,歷代仙帝之中,有人手握江山社稷圖嗎?有人會造世界奇觀嗎?”
溫去病道:“陛下對我的期待,不就是讓我解開橫擊仙帝之謎?全憑預言,大鑄你有多少把握真能幹掉妖龍?眼下多點資源多點好,還請陛下切勿遲疑。”
青武仙帝也是善斷之人,點頭道:“那就這麼說定,不過,仙帝遺藏……你和劍丫頭的婚事……”
“照樣舉行就成,國難當前,一切從簡,難道還要大操大辦嗎?”溫去病道:“稍後我會給陛下一張清單,請陛下爲我湊齊上書事物,如果宮中庫藏不夠,也可以去五斗觀請龍虎天君幫忙,相信他不會吝惜。”
男的這邊自然好搞定,但看着也朝這邊來的獨孤劍,青武仙帝就感到爲難,這場親事對女爵已經是犧牲,如果連個基本尊重都不給,辦得隨隨便便,那也太不把人當人了。
不過,這顯然不可能變成良緣的一場利益聯姻,如果辦得太隆重,事後也不好收尾,着實令人爲難。
“不如這樣,等到能進入仙帝禁室時,把她也帶上吧,能得到什麼,全看她的個人機緣,別讓她白忙一場。”溫去病淡淡道:“這個補償應該夠了,如果不夠,那便將就吧,反正她很擅長爲天下犧牲。”
也不管這話讓司徒小書聽個正着,溫去病撂完這一句,就直往封天壇去了。
司徒小書臉色陣青陣紅,明明溫去病替自己爭取了好處,但自己的感受,就像被人當衆羞辱,狠狠打了臉……委屈犧牲的人是自己,爲什麼卻沒能得到應有的尊重?
“咳!”
青武仙帝注意到侄女兒的表情,輕咳一聲,道:“苦了妳啦,爲天下衆生,妳今日的犧牲與貢獻,他日必會留名史冊的。”
話似乎冠冕堂皇,卻掩飾不住不光彩的本質,青武仙帝說完,便匆匆離去,不想在心中有愧的時候,面對這個被犧牲掉的侄女兒。
最後,剩下在司徒小書身邊的,就只有一個極爲尷尬的龍雲兒,貼心地陪着司徒小書沉默站着,不知該說什麼。
司徒小書想着溫去病最後的那句話,心頭生出一絲恨意,什麼叫做很擅長爲天下犧牲?爲了理念,爲了護民,自己已經非常退讓,也犧牲了非常多的東西了,他非但沒有一聲道歉,還把自己當白癡看,這種行爲……不可饒恕。
……溫去病,雖然我一直希望能將你導入正軌,但我的本質是武人,不是教師,引導人並不是我擅長的,見惡即斬纔是。
……果然我不能那麼簡單地放任你啊!
良久,司徒小書嘆了口氣,道:“我們去封天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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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天壇,是仙帝宮中最高的所在,曾經是人族的最高榮耀,但這些年來,早已變成一座單純的祭天壇,雖然仙帝舉行儀式謝天時,羣臣圍繞臺下,壇上燃起聖火,氣派恢弘,可大多數的時候,它就只是一座孤伶伶的古建築,毫無意義。
然而,這座徒具歷史意義的高壇,卻終於在今日迎來了特殊的客人……
頂着光頭,換下了僧袍,溫去病穿着簡單背心,脖子上掛條毛巾,頭上戴着帽盔,已完全是一副工人的打扮,站在封天壇下,聽龍雲兒逐頁念出青武仙帝送來的文史資料。
“……橫擊仙帝未就天命時,號召數十萬民夫,於帝京修築封天壇,累時三月完工,功成之日,封天壇籠罩豪光,連結大地上所有的世界奇觀,人族齊光,鎮壓妖魔……”
龍雲兒唸了一陣,翻了幾頁,露出一個驚悚的表情,“但參與修築的數十萬民夫,在封天壇落成半年內,就因爲各種死因,逐一死絕,沒半個剩下。”
司徒小書聞言,冷哼一聲,“殘暴不仁!”
爲了保封天壇的秘密,經手的工匠必須殺盡,這些顯然就是被滅口的,如此殘暴惡行,自己素來鄙夷……
溫去病皺了皺眉頭,“半年?各種死因?這件事情有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