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蒼霓對戰獸族的經驗,無比豐富,百族大戰時,獸族從來就不是問題,敵人都是更強大的妖族,甚至妖族天階,每次對陣都以爲自己沒命回來,相比之下,被多名同級數的獸王圍攻,簡直是小菜一碟。
以兵法、謀略入刀,逐步引導敵人入局,用最少的身體負擔,在最適當的時機殺敵,自身隨時發作的內傷,反能成爲取信敵人的誘餌,唯有真實的傷,才能引誘嗜血的野獸安心入陷阱,成就獵人、獵物互換的一瞬。
爲求慎重,武蒼霓更暗自留力,保留了一刀,等待隨時可能現身的那名天階,哪怕境界不如,自己豐富的越級戰經驗,也不是沒有一拚之力。
七絕合一的末日之招斬出,驟現空中的敵人,尚在預料之內,在他出手鎮壓,搶救獸王的一刻,自己暗留的一刀,便能反客爲主,斬在他身上,完成殺局的第二步,爭取全身而退的機會。
然而,在整個戰局依預計進行時,卻出現一個全然意外的變化,一個破火飆至的獸族強人,配合天頂的鎮壓,直襲飆來。
武蒼霓不是沒想過,有其他獸王介入戰局,但來的這一個……很不一樣!
“獅族?”武蒼霓驚怒一聲,就見一隻白骨獅爪,撕裂大氣,當頭拍下,勁道奇重,赫然是地階級數的出力。
騶牙揮出,格擋骨爪,無匹大力涌去,碰撞瞬間,卻察覺對方在力量上,分毫不弱於己,六年來,自己首次遇見能在勁道上平分秋色的獸敵。
兩力對撞,相互一晃,各退了兩步,武蒼霓手中冷月亮虹,第一時間揮斬而去,搶佔先機,卻在途中被一柄三角錐似的重劍截下。
劍發金芒,冷月與之對擊一記,發出畏懼似的嗡鳴聲,武蒼霓只覺一股異力襲來,不是真氣,卻讓自己手痠腳軟,像中了迷魂藥一樣,渾身氣力不住被削減,眼看金劍追擊刺來,連忙舞動右手騶牙,橫封硬擋。
騶牙與金劍互拚,再次相互震開,一擊過後,騶牙的反應不似冷月,卻大放異彩,不住震動,好像非常歡喜悅樂,武蒼霓要花極大力氣,才能穩住手中一雙寶兵,而直至此時,她纔有時間看清楚來襲之敵。
獅頭人身,來者是一名獅族獸人,這是完全陌生的面孔,獅族素來活動於大地西南,極重地域,不輕易離開西南,更別說出現在以狼族爲首的西北。
這名獅族,相貌堂堂,長長的獅鬃,猶如黃金色的長髮傾瀉,雄目炯炯,不怒而威,年紀輕得出奇,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五,無論用人族還是獸族的觀點,這都是一名美男子。
武蒼霓極少見到獸人裝配兵器,但他的身上就有三件,一套明黃色的甲冑,護住胸腹,胸口鑄造成獅頭型態,左手配了一套骨爪,三根利爪如勾;右手則持了一把如錐的三角金劍。
甲冑、錐劍,都亮得刺眼,裡頭參了不少黃金成分,換在別處,就是一副暴發戶的作派,但在他的身上,卻與那金色的獅鬃相映成輝,倍添王者威儀,而左腕上的骨爪,乍看平凡,只是由獸骨打磨製成,卻不住給武蒼霓威脅感,光是用目光掃過,雙眼都開始刺痛。
奇異的感受,武蒼霓陡然想起一件失落於百族大戰的神兵,由妖皇所贈,一百零八獸族會盟,締結血誓的依憑之物,對人族充滿無比惡意,以天爲仇的驚世神兵!
“是獸王爪?”武蒼霓神情謹慎,“你是獅子心王遮日那?”獸王爪不是普通神兵,上頭盛載着一百零八獸族的血誓,是獸族的氣運之寶,持者即爲獸族共主,在血脈共振下,發揮強絕威能,毀地撕天。
大戰期間,這件神兵不知幹掉多少人族強者,及至失落,獸族氣運由盛轉衰,最後一蹶不振,落入今日的情境,後來不知有多少獸人都希望重獲此寶,再造獸族盛世,料想不到……這件神兵落到一個最麻煩的人物手裡!
無怪短短時間內,遮日那王在南方聲名鵲起,收服周邊獸族,更無抗手……
“……妳是武蒼霓,大戰時候,我見過妳。”遮日那王骨爪一擺,朗聲道:“妳是人族中的佼佼者,我敬重妳,只要束手就縛,到我族內作客,今日我保妳平安!我家姊姊……應該會很喜歡妳!”
“……這裡好像不是獅族地頭。”武蒼霓冷笑道:“他們已經被你收服,一起奉你爲獸族共主了嗎?”
說話時,四名獸王已經從危境中脫險,素來桀傲不遜的獸王,對這話竟然沒有絲毫不悅,還齊齊向遮日那王彎腰施禮,道謝他相救之德,而其他的精銳獸軍,也組成包圍圈,堵死所有退路,虎視眈眈。
見着這一幕,武蒼霓的心筆直往下沉去。
……從某層意義上來說,獸王爪得遇其主,這比雲崗關丟失還要嚴重,除非……自己能在這裡把人幹掉……
要實現這目標,武蒼霓擡頭朝上方看了一眼,血紅色的人形,相當瘦小,只是一道凝血化成的分身,本人並不在此,由凝血化形來施展神通。
“……六年前,傳聞嘎古踏入天階,成爲獸尊,現在看來,傳言與事實有段距離啊!”武蒼霓淡然道:“如果真是天階,哪怕是凝血化身,威能也不只如此,嘎古爲了庇護狼族,大吹大擂,自擡身價,真是豁出那張老臉不要了。”
遮日那王揮手,示意衆軍退後,語氣不急不躁,“武帥不用懷疑嘎古老師的力量,今次他純粹是來作一個見證者,爲我與托爾斯基之間判定個輸贏,並無意過多參與戰事,武帥如要斬將奪爪,直接動手便是。”
目的被看破,對方更一派從容,武蒼霓覺得不妙,遮日那王也好,托爾斯基也罷,這些獸族新生代,戰力只能算不錯,卻一個比一個狡猾、善謀,獸族由他們統領,威脅比以前大得多,實在不是人族之幸……
頂上只是一個天階的凝血化身,不難對付,要殺遮日那王,機會不小,相較於他本身力量,獸王爪的威能更值得忌憚,視覺醒程度,就是打出天階力量都不足爲奇。
……但不知爲何,他右手的那把金劍,給自己的威脅感,還要更甚於獸王爪這神兵?
……之前短兵相接時,稍一碰撞,就全身發軟,似是旁門左道的迷神之兵,可劍上傳來的感覺,光明正大,沒有一絲陰邪感,這到底是什麼兵器?
武蒼霓瞥了一眼四周,已經陷入重重包圍中,還有獸王領着精兵,開始進入狼王廟,廟中的三人難以抵擋,危險得很,偏偏自己已經被盯住,分身不得。
內外交煎,武蒼霓冷靜下來,橫持騶牙,凝運真氣,暗暗施展七神絕中的“破視凝絕”,屏除雜念,只想先窺看出敵人的虛實。
破視凝絕,是人族武技中極偏門,也極不好練的瞳術,以碧火丹絕爲基礎,練成之後,能窺人氣脈運行,視經絡如觀雲相,從而料敵機先,搶佔先機,後發制人,玄妙無端。
由武蒼霓施展,破視凝絕所能看見的,更不僅是運功氣脈,甚至連神兵、神器的運作,都能夠解析,此刻她目中所凝,盡是那把古怪的金劍,想透視那份不明威脅從何而來?
驀地,武蒼霓臉色煞白,雙目一下瞪大,錯愕脫口,“你……你身上怎會有……”一語甫吐,立刻引起對方的警覺,遮日那王笑道:“破視凝絕嗎?我以後不敢再小看女人了,武帥妳只能怪自己眼睛太好,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遮日那王朝血虹人影舉手一禮,“尊者,這一仗請讓我親來,勿要插手,免得托爾斯基不服。”打完招呼,沒等迴應,遮日那王一步跨來,獅皇金劍劃空斬落。
武蒼霓一咬牙,騶牙橫輝,硬拚了一記,紫度神掌悄然印出,對方的獸王爪卻也趁勢揮來,驚天威煞,硬拚不得,只能撒手後撤。
這一退,登時落在下風,獅皇金劍大劈大砍,全是進手招術,武蒼霓的力量猶勝對方不止一籌,卻受傷勢拖累,面對金劍上的異力,更難抵擋,被逼得連連倒退,連擋十數劍後,手腳痲軟得根本提不起來。
此消彼長,遮日那王更是威猛橫霸,一下金劍高舉,如同擎天,猛揮砸落。
“雲崗關的不破神話,就在今日一起終結吧!”斬落的一劍,彷彿天命不可違,武蒼霓費盡全力,才堅定了抵抗意志,揮騶牙相抗,皇劍、仁刀對擊一瞬,莫名震波,兩人同時一凜,顧不得再拚,同時飛步後撤,拉開距離,更不約而同地望向那絲危機感的源頭。
之前攻入狼王廟中的精兵,忽然間全都沒了聲息,彷彿全部從世上被吞噬,什麼也沒剩下,外頭雙方都覺得詭異,一時不敢妄動,就聽見一聲驚恐至極的慘嚎,劃破沉默。
一股衝擊波,自狼王廟深處擊出,半截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大塊焦炭,從中被轟射出來,遮日那王臉色一變,“月犀獸王?”不可一世的獸王,進入還不足半分鐘,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化爲焦炭了?
莫名驚恐,下一刻,風雷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