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沒像別的船員和乘客一樣高興,他推開身上的戈奇婭,不顧背部和手掌的疼痛,快速奔到一側船舷旁,眺望起視線內的海洋。
他不斷改變自己的位置,尋找可能存在異常的區域和對象。
突然,他聽見了沉悶的鳴叫。
他怔了一下,分辨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向了“飛鳥號”的船頭。
那沉悶的鳴叫逐漸尖銳,菲利普看見遠處的蔚藍海面冒出了一朵朵血花,升起了一片較大的陰影。
那陰影迅速清晰,變成了以灰藍色圓球代替體表鱗片,嘴巴尖長的四眼怪魚。
這怪魚的體型不算小,在海里扭動掙扎着,瘋狂甩着尾鰭和水珠。
它的周圍無風起浪,海水涌到了五六米高又重重拍下。
尖銳的鳴叫稍有緩和,這四眼怪物帶着宛若實質的恐懼情緒重新潛入了水下,快速遊向遠處。
它殘存的那些同類緊隨其後。
一等艙5號房間的窗口,看到這一幕的盧米安才旁若無人地更換起乾燥衣物。
正是發現“痛恨樂章”引爆了那條四眼怪魚的恐懼情緒,他才直接“傳送”回來,而不是再次“跳”到半空,趁對方浮上水面,給予飽和式火力覆蓋。
恐懼會讓那怪物逃離,不至於留在原地,兇性大發,繼續掀起巨浪。
“呼……”等到四眼怪魚徹底離開了這片海域,菲利普沒有掩飾地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他本能低語了兩句,張開雙臂,虔誠說道,“讚美太陽!”
“你認識那條魚?”
突然,菲利普的身旁傳來了一道聲音。
菲利普愕然望去,看見了黑髮綠眸,五官深刻的路易.貝里。
他的情人戈奇婭則站在艙房入口,想過來這邊,又不敢靠近船舷。
“是‘異形旗魚’,呵呵,這是學者們取的名字,在海上,它們有另外的稱呼,‘死亡領航員’。”菲利普手按船舷,回答了盧米安的問題。
“死亡領航員’,我怎麼沒聽說過?”盧米安坦蕩說道。
說實在的,他對超凡生物的瞭解並不多,他之前主要和非凡者、邪神信徒和失控者打交道。
菲利普看了他一眼,吐了口氣,笑着說道:
“這是最近幾年纔出現的一種魚類生物,不少船員又叫它海里的魔鬼。”
最近幾年纔出現…….盧米安皺了下眉頭。
這樣的描述對他來說,往往意味着與邪神的侵蝕、環境的異變或災難的發生有關 。
“是最近纔出現在迷霧海,還是五海之上原本沒這種魚的傳說?”盧米安打斷菲利普的講述,提出了一個問題。
菲利普想了下道:“我以前是在迷霧海艦隊服役,除了迷霧海,只去過北海,對狂暴海、蘇尼亞海和極地海都不夠了解,但我確實沒在那些船員、海盜和其他艦隊的同僚口中聽說過有類似的怪魚,直到幾年前。”
不會是遭受了邪神污染的魚吧?盧米安忽然覺得剛纔不強撐着將“異形旗魚”幹掉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那既會導致他在許多船員和乘客眼前暴露非凡能力,還潛藏別的危險,並且很可能沒什麼收穫。
一堆垃圾,只能拿來喂路德維希!
見路易.貝里不再糾結這個細節,菲利普繼續說道:“異形旗魚’們會在沒有霧氣的夜晚浮出水面,豎着懸在那裡,好像在靜靜地眺望星空,很多水手和海盜都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場景,嚇得以爲它們在召喚某種邪惡生物。
“你想想,深夜的海面一片漆黑,高空紅月很淡,只有星光照下,而一個個扭曲恐怖的魚頭無聲探出海面,一動不動,排列成了不同的圖案...….是個人都會害怕啊!
仰望星空……不會真是因某種緣由被邪神的力量污染了吧?盧米安琢磨了幾秒道:“爲什麼要叫它們‘死亡領航員’?”
菲利普揉了揉臉頰:“眺望完星空,‘異形旗魚’們會留在水面,排成兩列,組成箭頭,向着大海的某個地方游去,就像在給未知的生物引航。
“有的海盜、冒險家和寶藏獵人覺得這可能指向非常有價值的事物或隱秘的寶藏,於是嘗試着跟在‘異形旗魚’後面,看它們最終會到達哪裡。
“這麼做的船隻沒有一條回來,上面的船員從此消失。
“所以,我們都叫‘異形旗魚’是‘死亡領航員’。”
說到這裡,菲利普嘆息着道:“我曾經聽某些水手說,‘死亡領航員’似乎能操縱海浪,現在看起來,這流言很可能是真的,並且比我預計的厲害很多,很多。
“嗯,剛纔那條‘異形旗魚’,即使在所有‘死亡領航員’裡,應該也是較爲強大的一條。
“不過,之前從未有‘死亡領航員’主動襲擊人類船隻的事情發生..….”
盧米安笑了一聲:“也許襲擊了,但無人生還,沒把這消息傳遞出去。”
菲利普愣了一下道:“也是,剛纔那樣的巨浪裡,船隻一旦傾覆或者被拍碎,除了極個別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沒有誰能活下來。”
他頓了頓,自言自語般道:“死亡領航員’的襲擊是那個大麻煩招惹來的?“
“有可能。”盧米安誠懇迴應。
等了一陣,確定“死亡領航員”們沒有返回後,菲利普轉過身體,對着擠在窗口和船艙出入口的乘客、船員道:“警報解除!”
“天氣正常了!”
剛纔歡呼過的那些人類因爲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再次嗚啦出聲,讚美起自己信仰的神靈。
菲利普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說道:“死亡領航員’最終也是被那個大麻煩嚇走的?“
“我感覺它很害怕。”
“有可能。”盧米安還是那麼的誠懇。
有了這麼一段插曲,“飛鳥號”提高了航速,搶在夜晚真正來臨前抵達了迷霧海羣島的首府法林港。
太陽懸在聖提克島的後面,將遠處的海洋、大片大片的森林和那座死寂多年的棕褐火山都染上了赤紅的顏色,恢弘又絢爛。
“法林”在迷霧海羣島的土著語裡有香氣與甜味的意思,聖提克島盛產丁香、肉豆蔻、胡椒等香料和甘蔗等榨糖類植物,水果則以香蕉和葡萄爲主,其餘種植棉花。
看着海岸線上那一棟棟白牆紅頂的建築,看着港口那一根根桅杆、一面面風帆和還在噴薄霧氣的大量煙囪,盧米安低笑了一聲道:“當初給這座城市命名的羅塞爾大帝可能沒有想到,‘法林’竟成了土著語最後的殘留。”
在一代代文化侵蝕政策下,當前的羣島人都只會講因蒂斯語了,從好幾代人前開始,他們就已經不會自己的母語。
那些生活在山林裡的原始部族裡,可能還有掌握着土著語的長者,但所有殖民城市和周圍的種植園內,只有一種語言。
那就是因蒂斯語。
當然,在迷霧海羣島,會有一些非常少見的因蒂斯語詞彙,它們是因蒂斯語和土著語結合的產物,出了這裡,很少有因蒂斯人使用。
“你要下船嗎?”盧加諾詢問起盧米安。
“飛鳥號”要停靠到明天下午纔會離開這個港口。
“當然,來了法林,怎麼能不品嚐一下這裡著名的金索姆?”盧米安饒有興致地說道,“你是帶着路德維希和我一起,還是留在這裡照看他?”
迷霧海羣島有着因蒂斯最好的甘蔗,用它們的糖漿釀造的糖酒遠近聞名,被稱爲‘金索姆’。
盧加諾本能想跟着僱主,覺得在既有能力又足夠果斷的盧米安身邊更有安全感,但這名“醫師”略一思考,又認爲還是留在船上好。
自己的僱主是很厲害,但惹事的本領同樣不小!
給路德維希留下了晚餐的足夠開銷和足足兩頓夜宵的食物後,盧米安以白襯衫、黑馬甲、深色夾克和同色長褲的形象,沿舷梯走下了“飛鳥號”。
特里爾早到秋天,氣溫已然偏冷,迷霧海羣島卻彷彿還在夏末,空氣裡有炎熱在流淌,又很快被刮過的海風吹散。
盧米安漫步着走出了港口,看見一位皮膚棕黑臉有皺紋的土著老太太在街道對面賣偏金黃色的草帽。
這是用當地一種名爲“金葉”的植物編織的,很受來往的“永恆烈陽”信徒們喜愛,買上一頂,會有太陽就在自己頭上的美好錯覺。
盧米安覺得戴草帽挺有意思的,花費5個裡克買了一頂,蓋到頭上,慢悠悠踱步至附近的廣場。
廣場的中央有太陽尖碑,邊緣豎立着多塊布告牌,上面貼着大量的通緝令。
盧米安停了下來,雙手插兜,趁着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目光掃過了那一張張通緝令,記下了一個又一個懸賞金額:
“神秘女王’,海上諸王之一……賞金1億費爾金。
“五海之王’納斯特,海上諸王之一……賞金2000萬費爾金。
“星之女王’嘉德麗雅,海上諸王之一……賞金1100萬費爾金。
“不死之王’阿加里圖,海上諸王之一……賞金400萬費爾金。
“疾病女王’特雷茜,海上諸王之一……賞金300萬費爾金。
“黃昏之王’布拉托夫.伊萬,海上諸王之一…賞金260萬費爾金…….”
旁邊的冒險家見盧米安在認認真真地閱讀海上六王的通緝令,忍不住開了句玩笑:“怎麼,你想狩獵海上諸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