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殘缺的屍體
和盧米安等人之前經過的裸露出灰白色岩石的荒野不同，冥河這一側泥土深黑，沒有枯萎的血色花朵，也沒有白森森的骸骨和腐爛的屍體。
高空也不再被蒼白、黯淡、缺乏溫度的“陽光”照亮，濃郁的黑暗統治了這個看不見邊際的世界。
黑暗的深處，一團團蒼白染綠的火焰靜靜懸浮於半空，彼此分隔得很遠，彷彿在充當着路燈。
藉助距離最近的那團蒼白火焰的照耀，盧米安飛快從陰沉的小船上跳到了岸邊。
雙腳踩到實地後，他一顆心安穩了不少，同時感覺隨着自身渡過冥河，不死生物化的軀體死亡氣息更加濃郁和明顯了，被艾格斯家族黃金面具嚴密保護着的精神和意識也有了少許寒意。
緊接着，他體內多了一團陰森的冰冷，而高度腐爛狀態的“船伕”則空洞着雙眼，重新將長長的船槳插入了冥河水流中。
它沒再襲擊盧米安。
它似乎不會襲擊岸上的目標。
看着逐漸遠離岸邊的陰沉小船和背對着自己的“船伕”，盧米安想了一下道：
“不把它幹掉？
“作爲有不低位格的腐爛人皮，它和你的信使很配啊。”
這指的是“寶劍騎士”的信使“二分之一仙女”，那是一個失去了外面二分之一身體的靈界生物，也就是說，她正好缺張人皮，而“船伕”是“死神”途徑半神剝下來的人皮。
“寶劍騎士”沉默了幾秒，讓聲音迴盪在了盧米安的耳畔：
“她缺的只是她自己的人皮。”
這回答剋制簡潔，盧米安卻彷彿聽到“寶劍騎士”在怒吼：
不要隨便找張人皮就讓我的信使披上去！
“寶劍騎士”停頓了一秒又繼續說道：
“等一下也許還要返回冥河對面，而我們不知道冥河之上還剩幾個‘擺渡人’。”
還需要返回冥河對面？盧米安這才考慮起一個非常嚴肅非常重要的問題：
“等解決了奧賽託的孩子，我們該怎麼離開冥界？”
這顯然是無法靠“傳送”來解決的。
“我們在外界的同伴應該會尋找‘死神’途徑的序列5‘看門人’或者相應的半神幫忙，而這也許需要我們返回之前所在的冥界外圍區域，這樣才能看見那扇青銅色的冥界之門。”
盧米安點了下頭，依循着右肩黑色印記帶來的模糊感應，往前邁開了步伐。
他沒問“寶劍騎士”和那位節制派半神自己走的方向是否偏離了尋找奧賽託那個孩子的道路。
如果錯了，他們會提醒的。
走到最近的那團蒼白火焰前，盧米安才發現這真的是路燈。
它由黃金打造而成，整體呈雙手被綁在身後的跪姿人形，腦袋仰起，胸腹反曲。
漆黑邪異的燈芯從人形雕像的嘴巴里伸了出來，表面裹着一層淡黃色的半透明油脂，蒼白的火焰靜靜燃燒着，彷彿已經燃燒了上千年而沒有一點熄滅的徵兆。
從這處人形路燈開始，地面多了一塊塊深黑的、碎裂的石板。
盧米安已經能夠想象出當初通往“死神”宮殿的道路是多麼的莊嚴和肅穆。
他沿着不知爲什麼裂開和粉碎的石板之路，於一尊尊黃金鑄成的、彼此分隔很遠的人形路燈照耀下，快速但謹慎地往黑暗的深處，疑似藏着“膿腫斷手”那部分身體的地方走去。
這條路同樣呈現一種斜斜往下的態勢。
盧米安由此想起了之前住過的奧雷拉酒店，想起了“死神”後裔伊維利斯塔說的那些話語——許多人相信真正的地獄和死亡的本源在地底深處，所以要不斷往下，不斷深入地底。
這在冥界也有體現啊……走了一陣的盧米安忽然擡手，捏了一團巨大的、熾白的火焰出來。
明亮的光輝迅速驅散了更遠處的黑暗，讓盧米安看清楚了附近的情況：
一棟棟陵寢式的建築或徹底坍塌，或垮了一半，死寂安靜，沒有骸骨和屍體。
這些建築顏色各異，不只黑色，還有蒼白、金黃、暗紅、陰綠等不同塗裝。
“曾經，‘死神’的眷者就住在這些房屋內？”盧米安詢問起對南大陸歷史和冥界傳說頗爲了解的“寶劍騎士”。
“寶劍騎士”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不知道。”
他隨即補充了一句：
“只有找到在‘死神’隕落前進出過冥界的生物才能確定。”
“好吧……”盧米安沒再多問，走得更快了一點。
這是因爲他感覺到“膿腫斷手”的部分身體就在前方不遠處！
他的右手又放入了“旅者的行囊”，隨時預備着抽出“勇氣之劍”。
至於“惡魔低語”戒指，他目前沒打算戴上，他不覺得變成不死生物後就能免疫那件封印物讓惡意張揚的負面效果。
不死生物也是會有惡意的！
要知道，怨魂和惡靈等不死生物就是以本身執念和殘留惡意爲核心形成的。
而且，盧米安的精神和意識還受到了艾格斯家族黃金面具的保護，處在活着的狀態。
小跑了一陣，靠着人形路燈的蒼白火焰和頭頂的熾白光團，盧米安發現了一座位於碎裂石板側面的宏偉建築。
那疑似教堂，通體漆黑，足有五六十米高，但上半截已然垮塌了下來，砸入了下面部分。
盧米安凝聚精神，側耳傾聽了一下，聽見那座宏偉但殘破的教堂傳出微不可聞的奇異聲音。
那就像是有誰在用沒開鋒的刀劍切割人體，鋸着骨頭，讓聽到的人有些感同身受，牙齒髮酸。
“我另外有件事情需要到這座教堂內解決一下。”盧米安這才把自己的意圖告知“寶劍騎士”和節制派半神。
他接着又語氣堅定地補充道：
“應該會很快。”
他記得“魔術師”女士說過，“膿腫斷手”本身的危險性要在它身體各部位集齊之後纔會呈現，而當前它還有兩部分在“流放之城”摩羅拉，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接下來需要面對的敵人也許是製造剛纔那聲音的不死生物。
“好。”“寶劍騎士”沒有問是什麼事情。
“謝謝。”盧米安誠懇迴應道。
“寶劍騎士”和那位節制派半神沒有反對，也未脫離他的身體，就說明他們默許了等下會提供必要的幫助。
盧米安熄滅了懸浮在頭頂的熾白火團，以免刺激到殘破教堂內的不死生物。
他化身爲陰影，融入蒼白火焰沒有照亮的區域，無聲無息潛入了上半截整體垮塌，砸入內部的那棟建築。
盧米安從陰影裡看見了扎入地面的石柱，看見了摔成碎片的穹頂，看見了只剩半截的鳥型雕像。
於廢墟里繞行了一陣後，盧米安眼前突然一亮。
前方還剩十米高的斷壁殘垣上，插着幾根燃燒着蒼白帶綠火焰的骨頭火把，高處的濃郁黑暗穿過穹頂垮塌產生的巨大空洞流淌而來，被這不算明亮的光芒擋在了外面。
白骨火把下方擺放着一張灰白色石頭製成的長桌，上面躺着割掉了腦袋豎着剖開的半幅屍體。
那屍體沒穿衣物，渾身青黑，腐爛到腫脹，到處都流着發黃帶紅的膿液。
它看起來比正常人大了不少，不知是身前屬於半巨人，還是死後腐爛氣體撐出來的。
盧米安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就是“膿腫斷手”的軀體！
它屬於左側那半，帶着一隻手和一隻腳。
“膿腫斷手”的屍體前，側對盧米安站着一道龐大的身影。
那身影足有四米高，皮膚漆黑，蝕刻着大量邪異的花紋，但它們大部分都已經腐爛，血肉或早就脫落，露出白森森的骨頭，或呈現半融化的粘稠狀態。
此時，這身影彎着腰背，拿着一根更加巨大的、不知來自於誰的蒼白腿骨，正緩慢切割着“膿腫斷手”的半邊屍體。
盧米安看見這身影腦袋上長着兩根彎曲的、破破爛爛的漆黑山羊角，側面長相就像是人類的臉孔與山羊的面部融合在了一起，越看越是恐怖。
“惡魔”途徑非凡者死後變成的不死生物？盧米安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看見那個山羊臉的巨人切割下了一塊青黑色的腐爛血肉，將它塞入口中，啃咬了起來，淡黃的膿液因此而飛濺。
“膿腫斷手”那半截屍體上，腐爛的血肉蠕動滋長起來，填補着切割製造的創口。
一個吃一個長？盧米安正在琢磨帶走“膿腫斷手”屍體的方案，那惡魔模樣的不死生物忽然轉了過來，望向他躲藏的那處陰影，用空蕩腐朽的嗓音說出了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
雖然聽不懂，但盧米安卻感覺自己的血肉奇異跳動，被逼脫離了陰影生物狀態，重新變回了戴着黃金面具的不死生物模樣。
不過，那山羊臉的腐爛惡魔並沒有趁機攻擊他。
過了兩秒，“寶劍騎士”的聲音傳入了盧米安的耳朵：
“它在問：
“你需要肉嗎？”
需要肉嗎？盧米安先是愣住，繼而慶幸起自己有翻譯。
望着那個惡魔模樣、彎着腰背的巨大不死生物，盧米安突然產生了一個莫名的想法：
這算不算是和魔鬼做交易？
我之前使用“權力者暗箱”的後遺症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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