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者還有最後一點兒意識,他應該是想見你們其中一位。”醫生滿臉沉重,遺憾而又嘆息地走出來,“趕緊去吧,要不就來不及了。”
站都站不穩的劉玉蓉被胡悅攙着,搖搖晃晃,而又泣不成聲。她的心裡很矛盾,想進去,又無法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可是,她知道,程鵬錦一定是想見她。不然,他也就不會出這場車禍了。
唐婉怡知道程鵬錦已經面目全非,連她這個旁觀者都無法承受面對他時的那種絞心之痛,更別說是那麼在乎他,那麼愛他的女人了。
“夫人,要不,讓胡悅進去代你傳話吧。”她弱弱道。
人的心一旦傷透,連流眼淚都是蒼白無力的。劉玉蓉整個人彷彿丟了魂魄一樣,她已經哭不出聲音了,更別說是說話了。
她肝腸寸斷地搖了搖頭,執意讓胡悅將她攙進去。
此刻的程鵬錦全身插滿了管子,頭上包滿了紗布,只能看到口鼻與眼睛。他已經不能自主呼吸了,他的鼻孔裡插着呼吸機,微微張着嘴,極其安靜地躺在牀上。一旁的心電圖越來越平,越來越弱。幾本上就快消失,
“鵬錦,”劉玉蓉顫顫巍巍地跪倒在他的牀邊,緊緊地握着他的手。儘管他已經不能動彈,不能說話,可是她仍能感覺到他手心裡的溫度,能猜出他心裡的話。
畢竟風風雨雨,恩恩愛愛幾十年,彼此之間已經有了不可替代的默契,很多時候,對方還未開口,便已知曉要說什麼。
雖然他已雙目緊閉,只聲未發,可是她似乎已經聽到了他低沉而孱弱的聲音:對不起,玉蓉,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果吧。我覺得我就要解脫了,可是,我放心不下你們,我走後,你要好好地活着......
“鵬錦!”嘀嘀嘀嘀,心電圖突然停止,劉玉蓉驟然發聲,痛徹心扉,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聲。
站在一旁的胡悅忍不住流下了傷心的淚水,他微微仰起頭,儘量把淚水倒回去。
此時此刻,他不能哭,程總對他不薄
,他唯一的兒子又小,他得幫着夫人辦理後事。他得堅強,給她們以力量。
站在門外的唐婉怡聽到那一聲淒涼無比的叫喊,心不由得跟着揪痛無比。
她知道,程鵬錦去了。
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這麼去了。
人的生命,真的是個很脆弱的東西。
蘭蘭,你讓我如何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呢?蘭蘭......
看着程鵬錦被蓋着白布推出來的剎那,唐婉怡淚如雨下。
對於程鵬錦因車禍而亡的消息,劉玉蓉告訴胡悅,密不發喪,一定要保密。畢竟他走得急,沒有交待後事。況且,在榮錦這麼關鍵的時候把消息放出去,對榮錦百害而無一利。一些見風使舵的說不定會落井下石,又或者因各種理由而取消合作關係。
畢竟,很多人都是衝着程鵬錦的爲人,他的能力跟榮錦合作的。他突然沒了,那麼榮錦的主心骨也就沒了。榮錦的發展今後何去何從,他們也沒了底。
所以,劉玉蓉告訴胡悅,讓他代理總裁之位,對外宣稱程鵬錦身體不適,準備退出,有意讓他接位。
等他在榮錦的總裁之位走上正軌之後,就直接接替榮錦。
“夫人,這恐怕不妥吧。”胡悅受寵若驚,而又受不敢當,他認爲沒有資格做榮錦的接班人,“這是您跟程總一手打下來的江山,我怎麼能夠去坐享其成呢?更何況程總他不是有兒子嗎。”
不得不說,劉玉蓉是個人物,在這麼悲傷的情緒下,她還能如此冷靜地思考當前形勢,做出如此理智的決定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還把鵬錦視如兄父,還把我當成長姐,對榮錦還是一片赤誠之心,就聽我的,接管榮錦吧。我相信你,你一定有能力把榮錦做得更好,而且,我也相信你,榮錦在你的手上就跟在鵬錦的手上是一樣的。至於他的那個兒子,我相信即便是你做了總裁也不會虧待他們,更何況她還有唐婉怡那麼好的姐妹。”
胡悅微微垂眸,面露
難色,
“可是我想程總一定想讓他唯一的兒子來接管榮錦吧,不如我先行代理總裁之權,日後再歸還。”
劉玉蓉微微搖頭,
“不,你不瞭解鵬錦,如果他在,他也不會把榮錦交待他們手中的,那個女人一定會把榮錦整垮的。她生養出來的兒子,怎能不隨她?怎麼能不聽她?就聽我的吧。等一切都打理好,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
天,漸漸下起了濛濛細雨,陵園地處山間,山風襲來,微微有些陰冷。
高大氣派的陵墓顯示出了主人身前的身份地位。墓碑的上方,掛着墓主人生前的照片,音容笑貌,宛如昨日。墓碑下放着許多花束,給陰沉壓抑的環境增添了幾分顏色。
程鵬錦入葬的時候,只有劉玉蓉,胡悅以及唐婉怡,還有在程家跟了劉玉蓉幾十年的老阿姨,
“胡悅,以後就麻煩你常來看看鵬錦了,他所有的下屬朋友之中,他最喜歡你,很多時候都視你若子一般,這,你應該是知道的。”劉玉蓉一襲黑衫,頭戴白花,戴着黑色的墨鏡,整個人看起來蒼桑了不少。
唐婉怡不解,
“那夫人您呢?”聽劉玉蓉的語氣,似乎以後都不會來這裡了。
劉玉蓉看着墓碑上程鵬錦的遺照,揚了揚脣角,
“丫頭,胡悅是個好小夥子,你一定要把握好。”劉玉蓉頓了頓,緩緩轉身,看了看胡悅,又看了看唐婉怡,“這是我特意讓殯儀館的人爲我取的鵬錦的一點兒骨灰,我要帶着他去尋找我們的世外桃源,不許任何人打攪我們,我要用我剩下的時間好好地陪伴他,不讓他感到孤單,感到寒冷......”她視若珍寶地抱着一隻金絲楠木盒子,裡面是程鵬錦的遺骨。
那一天,劉玉蓉是乘船離開的。
她沒有告訴胡悅,也沒有告訴唐婉怡,一個人獨自悄悄的走的。
因爲,在她的心裡,程鵬錦從未離開過,他一直陪伴在她的左右。她覺得,有他有陪伴就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