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璃雪總算有了意識，夢裡的滿地血腥化作索命的惡鬼，緊緊地糾纏着她。她嚇得一直跑一直跑，卻跑不出這方寸之地。
直到，她終於醒了過來。
渾身是說不出的鈍痛，她連擡一擡手指的力氣都使不出來，然小腹的空虛感卻讓她倏然出了一頭冷汗，緊接着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包圍了她。
她勉力地張口，啞聲道：“孩子呢，孩子怎麼樣了……”
下一刻，她已被一人緊緊地摟在懷中，但是這懷抱並不令她感到溫暖，她的心因爲得不到答案而一點一點地冰冷下去。
“珞兒……”軒轅無色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他的面色有些蒼白，一向清俊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疲憊，“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這句話，令她最後的幻想也破滅了。
璃雪緩緩闔上雙目，眼淚從眼角溢出，轉瞬沒入鬢髮。
軒轅無色沒來由地有些心慌，他寧願璃雪大哭大鬧，也好過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寂。
這也是他的孩子，也是他期待已久的孩子。
但，他心裡的悲痛，到底比不上璃雪。
璃雪默默流淚，甚至沒有發出一絲抽泣的聲音，但她的雙手死命地揪住了錦被，並不算長的指甲竟將上好的絲綢劃破。
悲傷過去之後，她的胸腔裡瀰漫的是恨意和想要復仇的決心。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在滔天的恨意的驅動下，這具身體有了些力氣。她強撐着想要坐起來，不料剛一動作便被軒轅無色輕柔地按住：“珞兒，你這是做什麼？”
璃雪順勢依偎在他的懷中，身體有些微微的發抖：“臣妾懇請陛下徹查此事，還皇兒一個公道。”
“這是必然，謀害皇嗣者，決不能姑息！”
璃雪此刻已冷靜下來，思索了一番，冷聲命令道：“清秋，去將那盤棗泥山藥糕端來。”
杜清秋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將被吃了兩塊的棗泥山藥糕呈了上來。
璃雪問道：“本宮暈倒之後，可有人動過此糕？”
“回娘娘，奴婢吩咐了玉清和櫻桃看住了現場，應該不曾有人動過。”
璃雪點點頭，看向軒轅無色：“陛下，臣妾便是吃了此糕後突然腹痛難忍。請陛下命太醫檢查此糕。”
軒轅無色應了一聲，吩咐道：“章太醫。”
章太醫連忙上前察看，良
久，他臉上的肌肉忽然抖了一下，跪下道：“陛下，這山藥糕上的糖粉混入了夾竹桃的花粉……這糕便是致娘娘小產的元兇！”
璃雪痛得心口一窒，一時沒有忍住，眼淚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軒轅無色將她摟得更緊，冷冷地環視了一眼衆人：“這糕從何而來？”
杜清秋道：“回陛下，棗泥山藥糕是鄭容華小主日日做了送來的。”
軒轅無色俊眉微蹙：“鄭容華？”
“陛下。”璃雪的聲音有些乾啞，“鄭容華與臣妾情同姐妹，臣妾近來胃口不好，她才日日做了棗泥山藥糕送來。臣妾相信，她斷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嗯。”軒轅無色微微頷首，似是也覺得疑點頗多，“這是鄭容華派人送來的麼？”
櫻桃怯生生地行了個禮，道：“回陛下，鄭小主往日都是命鈴兒姐姐送來的。但今日奴婢在半路遇到了鈴兒姐姐，便直接將山藥糕帶了回來。奴婢、奴婢……”
軒轅無色見她似有隱情，便道：“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櫻桃似乎下了好大決心，才道：“但是，奴婢曾碰見了毓秀宮的姚黃姐姐，她問過奴婢食盒裡是什麼，還打開看過……”她生怕軒轅無色不信，又補充了一句，“當時，鈴兒姐姐也在。”
軒轅無色蹙眉，半晌，方冷冷道：“傳謝昭儀和鄭容華。”
璃雪小產，在一向還算平靜的後宮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攝六宮事的皇貴妃推脫不開，趕在謝瓔和熙媛之前到了關雎宮。
軒轅無色對皇貴妃頗有幾分情意，也十分敬重，衝她微微頷首：“皇貴妃有心了。”
皇貴妃一向善解人意，細細地向太醫詢問了情況，轉向璃雪溫言安慰道：“妹妹要保重身子，來日方長。”
璃雪此時已收了淚，只是眼睛依舊紅腫不堪，聞言俯身答謝：“多謝娘娘。”
皇貴妃寬慰似的拍一拍她的手背：“你且寬心，謀害皇嗣是誅九族的大罪，必不會輕縱。皇上和本宮一定會爲你做主。”
她話音剛落，江福進來通傳：“陛下，昭儀娘娘和容華小主到了。”
軒轅無色“唔”了一聲，淡淡道：“叫她們進來。”
不一會兒，只聽環佩叮噹，謝瓔和熙媛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向軒轅無色和皇貴妃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給皇貴妃請安，皇上聖安，娘娘金安。”
“聖安？”軒轅無色嗤笑一聲，“有人謀害皇嗣，傷朕子息，朕可能安？”
這話說得極重，唬得謝瓔和熙媛趕忙跪下，熙媛此時滿是擔憂，不時看向璃雪。謝瓔則是一臉的誠惶誠恐，掩蓋住了心底的幸災樂禍。
軒轅無色“哼”了一聲，沒有叫起，問熙媛道：“容華，儷姬所用之山藥糕，可是你送來的。”
“是。這棗泥山藥糕是臣妾親手所做，之後遣宮女鈴兒送到關雎宮來。”
“嗯。”軒轅無色應了一聲，“宮女鈴兒可到了關雎宮？”
熙媛身後閃出一人，跪下行了大禮：“奴婢鈴兒參見皇上。”
“今日可是你送山藥糕來的？”
“回陛下，奴婢端着山藥糕行至途中，碰見了關雎宮的櫻桃，便直接將山藥糕交給了她，並未親自送到關雎宮來。”
“櫻桃說當時還遇見了毓秀宮的姚黃，可有此事？”
鈴兒略微回想了一下，道：“回陛下，確有此事。當時，姚黃還曾打開過食盒查看。”
“哦？”軒轅無色輕笑一聲，“姚黃想要查看，你便讓她查看了？”
鈴兒嚇得一哆嗦，磕了個頭道：“姚黃是昭儀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品級在奴婢之上，奴婢不敢……”
謝瓔此時已顧不上幸災樂禍了，頗爲惱怒地瞪着身邊的姚黃。
這回，沒等到軒轅無色開口，皇貴妃拖長了語調道：“姚黃，可有此事？”
姚黃就是再傻也看出了事情的走向，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回娘娘，奴婢確實看了食盒，可是、可是……”
皇貴妃看向軒轅無色道：“陛下，看來事情已經清楚了。鄭容華、鈴兒、姚黃、櫻桃四人中必有一人將夾竹桃花粉混入了糖粉之中。”
她話音剛落，謝瓔已率先喊了起來：“陛下，臣妾冤枉！這夾竹桃花粉與臣妾毫無關係啊……”
皇貴妃慢條斯理道：“昭儀這是什麼話？本宮並沒有說毒是姚黃下的，昭儀這會兒喊起冤來，倒是令人稱奇。”
謝瓔一窒，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軒轅無色沉默片刻，冷聲道：“時間尚早，想來兇手的動作不會太快。朱廣成，傳朕口諭，搜查毓秀宮和浣若堂。”
皇宮之中，不過在西北角稀稀拉拉地種了幾株夾竹桃。這花既不常見，那若是從誰處搜出了夾竹桃的花粉，只怕便坐實了誰的罪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