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商人?十二(8)
到銀行取了錢回到家,感覺一家人都在等她。母親問吃過飯了沒有,父親卻有點迫不及待,雖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問借錢的事有沒有結果。
何影想好了。陸二祿答應拿出公司的房屋讓父親做廠房,給父親三萬就可以辦一個小規模的醬醋廠。老二答應的那三萬,得用來辦被服廠。何影說,因爲陸家的錢都被木材壓住了,他們手裡也週轉不開,只能先湊了三萬塊,再讓咱們利用他們家的房屋做廠房,我看也可以辦一個規模小一點的醬醋廠。
父親的臉立即陰了下來。其實在父親的內心裡,女兒嫁一個富翁,怎麼也得要十萬塊的彩禮,向他家借錢,也是一種委婉的說法。父親失望地說,你原來說他家多麼多麼有錢,怎麼成了個空架子。我欠了人家那麼多的錢,不還人家的債卻辦廠,你說人家能不能饒我,我怎麼來辦廠。
何影明白父親是怎麼想的。但張口就十萬塊,容易嗎?我算什麼寶貝,就是賣我,也不值十萬。但她理解父親。每天債主逼債,又是謾罵又是侮辱,父親確實也難過。但陸二祿答應可以借公司的房屋辦醬醋廠,這樣一是可以節省資金,二還可以說成是陸家辦的廠,這樣債主們就不會拿工廠怎麼樣。何影說了這些,父親還是長吁短嘆。這讓何影也不禁有點傷感。
父親傷心地說,想當初,我最輝煌的時候,手裡也有幾十萬的現金,可轉眼間就要靠女兒來養活,我心裡有多難受,你們根本體會不到。
父親繼續悲傷地對何影說,爸原以爲你找了一家好人家,現在看,是爸害了你。他憑什麼能娶我們的女兒?我女兒是大學生,他卻是一個半文盲,還是個鄉下人,人也沒有一點朝氣,像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傻小子。憑什麼呀,都是我害了你呀。
父親一下哭得很傷心。何影也想哭。老實說,全家人能看上老四,就是看上了他的家庭,他的錢財,沒有這些,當然不可能讓她嫁他,連相提並論都不可能。但何影並不像父親那樣悲觀,她相信通過她的努力,不僅能把廠辦起來,不僅能迅速好起來,而且還要做大做強,成爲大老闆,大富豪。何影帶着哭音說,又不是他家不給錢,也不是他家沒有錢,那麼多木材就放在那裡,再說,咱們爲什麼就非得靠他們,咱們辦了廠,即使發不了大財,過個好日子總沒問題,有什麼可傷心的。
父親擦半天淚,然後說,你年齡小,許多事情都不知道,陸老四也一樣。辦工廠辦什麼都是一個道理,都有許多不可預料的風險,哪一個能夠十拿九穩?就說辦醬醋廠,如果市裡再辦一家怎麼辦?如果外面有一種更先進更便宜更好吃的醬醋進來,又怎麼辦?你們要辦被服廠,我覺得更沒把握。南方我也去過,城市鄉村,到處都是這一類的廠,我就覺得你沒辦法競爭過人家。
父親是被生意嚇壞了。她早想過了,南方雖然服裝廠多,也生產被子一類,但他們生產的都是棉花或者化纖填充的被子,而北方一帶的人更喜歡羊毛一類的被子,這樣的被子暖和實在。這樣一來,咱們不僅有原料優勢,也有銷售優勢,還可以做成高中低檔不同的品種,特別是低檔的,可以把被面弄得好看一點,而裡面填充的毛,則可以到皮革廠收那些剷下的皮渣毛,這些皮渣毛一般是當廢料扔掉的。總之,只要想辦法,她相信她能夠成爲大老闆的。她把這些想法告訴父親,但父親一直搖頭。父親後悔地說,當年人家給你介紹的那個秘書,我當時有點鬼迷心竅,猶猶豫豫,就給你推掉了。我好後悔呀!現在,人家已經當上市長的秘書了,連區長縣長都巴結人家,全家都跟着沾了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