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我讓江楓先離開,自己一個人待在樓上的臥室裡,關了門,關了手機,默默吞嚥那份殘酷的事實,一直在牀上呆坐到夜幕降臨。
我走進那間放滿了何遇‘遺物’的屋子,看着這裡得每一件物品,它們曾經給我心酸,也給我力量,我偏執的不願挪動一丁點的位置,每個月都要進來擦一遍灰塵,不允許任何人碰觸……如今看來,這些和他相關的東西,全成了他對我的侮辱和嘲弄。
怒上心頭,我拿起他用過的一個杯子,重重的摔在牆上,摔得粉碎!緊接着,我腦子發熱的把他用過的碗,用過的電子產品,凡是能摔爛的統統的翻出來摔了個稀巴爛,根本停不下來……屋子裡響起一片噼裡啪啦的破碎聲,驚動了樓下做家務的陶姐,她很快出現在門口驚呼,“雲燦,你這是在幹什麼啊?!這不是你珍貴的東西嗎,怎麼都摔了,你別,別衝動啊……”陶姐試圖過來阻止我,但滿地的陶瓷和玻璃碎片,讓她無法進屋。
最後弄得一地狼藉。而那些摔不壞的東西,譬如衣服鞋子、書籍、照片、以及其他的紀念品,我胡亂的捲成一團抱到樓下去,走到別墅門口的院子裡,讓陶姐給我拿個打火機來。
“雲燦,你這究竟是受什麼刺激啦,別衝動啊,”陶姐還在勸我,“這衣服褲子都好好的,還有這麼多照片,毀了多可惜啊,別燒吧,啊?燒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少廢話,趕緊給我拿來!”
在這極致的發泄中,我渾身血液都在沸騰,心卻變得冰冷堅硬。
陶姐只得去給我拿了把打火機來,我沒有猶豫的將那堆何遇在8年前穿過的衣服褲子和鞋子,點燃了!布料在烈火裡燃得很快,火勢很大,在這別墅羣裡顯得特別耀眼……我把曾經跟他的合照一張張丟進火堆裡,眼睜睜看着我們曾經甜蜜相依的笑容燃燒成灰燼,然後又把我爲他寫的那本長達幾十萬字的日記,一頁頁的撕下來,扔進火裡燒的一乾二淨……我的臉被火焰烤的通紅,眼睛酸酸澀澀的,沒忍住又悄悄淌下淚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一片真心餵了狗,我跟那個名叫何遇的男人,徹底終結了。
房間裡還剩了不少的東西,真要一次性燒完的話,估計周圍的鄰居都該打119了。我熄滅了火堆,讓陶姐將剩餘的‘遺物’統統搬出去扔到外邊的垃圾桶裡,一件別留。陶姐無奈照做。
發泄完了,我沒重新回到那個空蕩蕩臥室裡,自己拿着手機出了別墅區的大門,打算在周圍去透透氣。
已經是夜晚時分,別墅區的綠化很好,休閒設施頗多,不少家庭出來溜娃遛狗,一派幸福和樂,更加刺激了我……我只能選了一條人少的小路,順便跑跑步,看能否稍稍緩解內心的憂憤。跑了十幾分鍾就累得氣喘吁吁,就在我一再放慢腳步,心無旁騖一路往前時,忽然聽到後面有個聲音在叫我的名字,“雲燦!”
我回頭一看,發現不遠處大樹的陰影下出現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
路燈很暗,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像雕塑一般凝視着我。我也緊緊的盯着他,呆了兩三秒才發現……他是何遇!
“……”他試着朝我走近一步,眼神顯得侷促而壓抑。
當他還要靠近我的時候,我終於崩潰了,扭頭就跑,跑得踉踉蹌蹌的,沒跑幾步就被他追上來拽住了胳膊!我觸電般的拼命掙扎,近乎癲狂的要掙脫他,嘴裡嘶吼了一聲,“滾!”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要掙脫他的手,可無論如何就是甩不掉,反而被他抓的更緊!
“你滾!”我再吼了一聲,嗓子都差不多要喊破了,擡腳就往他下身一踹!
他明顯吃痛,面露難受,但仍舊緊緊抓住我不放,最後乾脆強行把我整個人都擁進了他的懷裡,密不透風的抱着我,那力度大得快要把我揉碎,以至於我再怎麼強烈的抵抗也動彈不了了。
“聽我說,”他同樣是激動地喘氣不止,心跳如擂鼓,似乎比我還要亂,“求你,聽我說幾句話,如果你不想聽,我先給你一樣東西……”說完,他放開我,突然從自己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強塞到我手裡,堅定的說道,“你在我身上插一刀,先解解你心頭之恨!”
我還真的一把奪過了刀子,毫不猶豫的就往他胸口紮下去,可刀尖還沒落到他的皮膚上,手裡的力就潰散了,心也敗下陣來……這一刻,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爲多可笑!爲什麼要接受他的刀子,爲什麼要聽從他的要求,這刻骨銘心的恨,是我插他一刀,就能緩解的嗎?
是的,當知道他用那種卑劣的方式欺騙了我,我在消沉的那段時間裡,的確想把他千刀萬剮,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幾千上萬個窟窿;也曾經,在無數個深夜裡想過,有朝一日見到他,一定會扇他幾耳光,痛哭流涕歇斯底里的控訴對他的恨,想用世界上最殘忍的方式報復他……可如今,我發現我什麼都不想做,不想對他說一個字,也不想聽他多說一個字,不想聽到他的呼吸,不想看到他這個人,總之,拒絕接觸和他有關的所有,只願他立刻在我眼前灰飛煙滅!
恨一個人,也是需要力氣的。
他的背叛,我早已塵封在心,永遠銘記,但絕不會再爲此消沉自輕,更不會再在‘恨他’這件事上消耗絲毫的時間精力了。此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關係。
我扔了手裡的刀子,轉身就走。他疾步跟了上來,再次鉗住了我的手腕,我沒再和他做無謂的爭執,拿起手機就準備給江楓打電話。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對我來說,找江楓總是比找警察更可靠。
但我號碼還沒撥出去,他伸手就搶過了我的手機,說了句,“你最好別把那個男人叫來,不然,我會控制不住跟他幹一架……”
我只當他在放屁。
看向別處,我忍耐的問,“說說看,你TM到底想幹什麼?”
他以爲我終於屈服在他的圍追堵截下了,鄭重而深沉的開了口,“我就是單純想見你一面,讓你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我這些年從沒停止過對你的想念,一直在默默的關注你,直到去年,發現你有了新的男人,看到你和他每天出雙入對,我嫉妒得要命,所以才試着讓你知道我還活着……”
我絲毫沒把他這些侮辱我智商的話放眼裡,冷笑着問,“所以,你是要做點什麼嗎?”
他怔怔的看了我好久。
然後,他輕嘆了一聲,苦笑道,“我還能做什麼?自從8年離開時,我每一天都想告訴你實情,把心裡的秘密說出來,回到你身邊,繼續我們當年簡單平凡的小日子。但這麼多年過去,我最重要的事還沒做完,我根本無從跟你解釋……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從根本上否定了我,對我充滿了敵對情緒,但是,我也有我的苦……你不能理解,我也不強求。只不過,還是希望你能相信一件事——”
他灼人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我,頗有些困難的說出口,“雲燦,我一直愛你,從沒變過。”
我閉了閉眼睛,暗暗咬牙,“說完了?”
“說完了就走吧。”我沒有再爆發,反而整個人變得出奇的平靜,因爲完全聽不進他嘴裡的任何話,不想質問,不想嘲笑,更不想和他爭執,心裡很清楚,對他作任何的迴應,都表示我對恨得不夠徹底,正好隨了他的意。
所以,弄明白這一點後,我拒絕和他作任何溝通,也不想再在他面前暴露任何情緒。
擺脫了他的拉扯,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回家的方向走。走了不過四五步,他又跟上來從後面摟住了我的腰,摟得我緊緊的,急促的氣息在我頭頂縈繞,低沉的聲音也從我頭頂傳來,“……再給我半年時間,你等了我8年,能不能再等半年,到時候——”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人猛地從我身後拽開了,隨之傳來‘啊’的一聲痛叫!
轉身一看,只見江楓不知怎麼冒出來了,氣勢洶洶的把何遇推倒在一邊,擡腳就往他身上猛踹去,踹他的頭,他的背部,連踹了好幾腳後,何遇忍痛掙扎着起身來就反撲向江楓,一把將江楓摁在旁邊那顆大樹的樹幹上想揍他的頭,但江楓照着何遇的腹部又是猛地一腳……兩人就像深仇大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扭打在一起,江楓估計是練過的,身手終究要勝一籌,很快讓何遇臉上掛了彩~
我再也看不下去,沒有阻止,也沒有報警,任由他們在那兒發瘋,自己一個人默默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