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口是一條細碎的石子鋪成的小路,天龍山由於在預算的招待所之外沒有其他不失禮數的寓所,因此在徵得他們同意的情況下將他們安頓在比較偏僻的一排歇山頂式的低矮房子中。
夜無仇急急推開門向四下裡望去,夜色深沉如墨染,樹影婆娑,在夜色的籠罩下萬事萬物都變得難以用肉眼捕捉,他只覺得在黑暗中有違背祥和感覺的殺氣,這樣的源頭着實像飄忽的風一般令人難以琢磨。
但夜無仇更願意相信這是視覺的受限所帶來的副作用,如果事情當真光憑端倪便讓人心驚肉跳,那麼總會有意想不到的結局在守株待兔。
夜無仇心下大奇,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尋找思路,萬事開頭難,對於事情思考的切入點的把握總會有數不清的隱形糾葛在作祟。
而就在這時候,夜無仇悻悻地想要回屋休息之際,前方突然火燭通明,駿馬的嘶鳴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見在不遠處,一隊人馬大搖大擺地騎馬而來,爲首青年眉目俊朗,只是那清秀的庭宇間有些陰鷙。
“希律律……”他拉住轡頭,也不下馬,只是用高傲的眼神掃視夜無仇道:“這裡是南華宗的駐紮地?”
夜無仇意識到自己沒有帶面具,但好在夜色深沉不容易辨認面孔,索性他便說道:“此處便是南華宗沒錯了,請問閣下有何貴幹?”
青年邪笑道:“有何貴幹?此話說得好沒道理,我英嵐殿與南華宗的關係是人盡皆知的,你是哪裡來的小輩竟然如此無禮!”
英嵐殿?夜無仇聞言思忱道,自己冒充南華宗在此地駐紮,那麼這英嵐殿想必以爲我等是真的南華宗弟子,所以纔會曝出這些內幕。
“那你此來所爲何事?”夜無仇問道。
“計風呢?”
“他……”夜無仇並不知道此人是誰,但他眼珠一轉靈機一動道:“宗門有事務,讓他回去一日。”
青年穩住被火把驚擾的不斷亂走的駿馬,他說道:“既然計風不在,那你就替我轉告他,我希望來日比賽,但凡遇見英嵐殿的弟子,南華宗只許敗不許勝,並且其他組的成員但凡遇見泰坦宗的人,拼死搏殺全力打擊!”
信息量有些龐大,夜無仇連忙應和。
青年眼神中透露出淫穢的笑,他翻身下馬徑直往屋子裡走去。
夜無仇想阻攔可斟酌之後便放棄了,他並不清楚南華宗與這所謂英嵐殿的關係,所以有些盲人摸象的感覺。
“請問您需要喝點什麼,夜已入深,師兄弟們都已入酣夢,有什麼需要還請讓我代勞。”夜無仇搬出一條長凳笑呵呵道。
青年挑起眉頭上下打量了夜無仇一眼,視線中透露出怪異的神情,他滿臉不理解似的轉過身掐着腰,用一種無奈的語氣道:“你是新來的小子吧,怎麼這麼不上道呢?我又不是第一次來,南華宗駐紮在天龍山的隊伍每個人都知道我的喜好……也罷,就當爺今天教教你怎麼討喜。”
青年在長凳上大大咧咧地坐下來,語重心長對夜無仇道:“小子,我呢,是英嵐殿六長老之子,我們英嵐殿呢,是計風的主子,就是那種扔出個球計風立馬就會屁顛屁顛撿回來的那種。所以說,南華宗駐紮在天龍山的隊伍該聽命何人,我想你不會不明白吧。”
夜無仇默然盯着這位突然造訪的不速之客,他忽然笑道:“該如何行事,全聽英嵐殿六長老之子的安排。”
青年頓時露出邪笑,挑了挑眉暗示道:“那個,你有沒有黃花大姑娘,我這深夜難熬寂寞相煎啊。”
夜無仇愣了愣,忽然擺出臭味相投的媚眼道:“您看看我這屋子,簡直就是除了四壁就只剩下你胯下的這條長凳了,哪來的黃花大閨女,要是有,我還用得着這樣深夜不眠?”
“哦?同道中人?”青年恍然地用手點着夜無仇哈哈大笑,旋即有瞬間冷下臉道:“別跟我裝蒜,你去把你金玲師姐叫過來,以往我跟她巫山雲雨的時候,也不見得你們南華宗這樣清貧!”
金玲想必就是南華宗的女弟子,顯然屢屢遭受這英嵐殿的玷污,但亦有可能你情我願,各自互惠互利,現在這個時代絕不缺乏這樣的例子。
你的金玲怕是早已經被修羅食人獸變成屍海中的一片碎肉了。夜無仇心中雖然不屑地想着,可臉上卻賠笑道:“這不,金玲師姐跟着計風領隊回宗門去了,這不南華宗駐紮天龍山的隊伍換了很多新鮮血液,不過您放心,那些都是我的手下,只要您開口,刀山火海我們都要去闖!”
青年絲毫不覺夜無仇語氣誇張表演成分比例過於重,反而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只見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道:“也罷,待改日再來,你先和女弟子說一下,幾日之後我的後宮便要納妾了。”
儘管內心實在是鄙夷,可爲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暫且容忍這個囂張的青年,畢竟夜無仇處在一個尷尬的地位,容不得有絲毫閃失。
在送走了英嵐殿的衆人之後,夜無仇陷入了思索。他重新將前因後果捋順清楚,他們因爲南華宗的拜託前來運送玉璽,可南華宗卻被不知名的勢力坑害慘遭滅隊,出於對亡靈的忌憚以及對南華宗的同情,他便冒名頂替了南華宗。
想到此時,他忽然意識到,衆多勢力中對南華宗有來往的何止幾家?他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南華宗的異常?可又爲何風平浪靜就像一切如常的樣子?還有,基於自己的猜測,血翎皇應該是拼着自爆以期搖光玉璽能夠不落入任何人手中,自己能夠失而復得全靠運氣與頭腦,那麼問題來了,那些沒有得到玉璽的門派難道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算了?他們放棄了對玉璽的執着追求?
反常,實在是反常,但凡能夠成爲巨擘勢力的掌門人,那都是極有抱負的野心家,就算他們其中會有人因爲各種因素而放棄自成國君的機會,但絕不可能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緘默。
就在思索這些過程的時候,有一個點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這點正是他一直忽略了的。既然認定是有人陷害南華宗,那麼陷害南華宗的人定然已經知道了自己是假冒的,所以這神秘勢力到底是何方神聖,成爲了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
所有的問題如針線般調理清晰地浮現在夜無仇的腦海,他瞑目思索,試圖再在其中找到什麼微不足道的卻極具啓示意義的東西。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再度睜開眼睛,他詫異地望向窗外,旋即嘴角露出瞭然的笑容:“今夜的來客不少啊,真會挑時候。”這樣說着,他一邊盯着窗紙上的輪廓,一邊走出去,屋內的燈光將窗紙上的影子照耀的幾乎喪失蹤跡。
夜無仇推開房門,他扭過頭看着站得筆直的來者,語氣冰冷道:“你就是剛剛逃走的那個人嗎?
此人身穿斗笠,寬大的面紗擋住他的臉,但聽其聲音應該是位老年人,他語氣亦是冰冷道:“英嵐殿的人來了,我自然得退避三舍。”
“你與英嵐殿有仇?”
“不僅僅是英嵐殿,由於某些原因很多門派都對我很不待見。”
夜無仇感到他的聲音有些耳熟,但也就僅此而已,他沒有任何多餘的發現。
“你深夜造訪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重要的事情倒是有一些,但是在此之前我提醒你,小心影閣。”
夜無仇聽到“影閣”二字,臉色登時變得很是難看,他壓低聲音問道:“爲何如此講?”
黑斗篷人沉默半晌才發言道:“因爲他有着驚天動地的秘密。”
“驚天動地?那與我無關,我只是個平凡的普通人而已,沒有那個能力挽救天地。”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黑斗篷人發出沙啞的乾笑道,“提醒到此結束,信不信隨你,每個人的命運皆掌握在自己手中,儘管有時候彼此之間的聯繫會造成絕不應當承受的動盪,可歸根結底還是對未來的懼怕讓所有人煢煢求索。”
這樣說罷,黑斗篷人如一隻輕靈的燕子飛上房頂,幾個閃身間便消失在黑夜中。
此人是誰?他的話到底是有何用意?提防影閣?不用他說自己也知道提防影閣,可他專爲此事而來,又有幾個意思?是敵是友?是正是邪?
夜無仇感到一個腦袋兩個大,他不但要應付關於玉璽的勾心鬥角,似乎好有着更爲重要的秘密等待自己去查尋。
他滿臉疲憊地從桌子上拿起茶壺,清香的茶水散發出叮咚的響聲,他盯着晶瑩剔透的液體,突然站起身臉上浮現出懊惱的神情!
血翎皇是死了!可並不是說血翎皇就是內鬼背後的幕後黑手!沒有任何人證實血翎皇是真正的主腦!
他連忙起身去找格雷米,說明自己的疑問之後,格雷米露出驚愕的神情道:“殿下贖罪,我忘記這茬了,血翎皇跟我說他還有個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