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傷了!”紫雲驚呼出聲,當她的視線瞄到夜無仇側胯。
夜無仇呲牙倒吸一口涼氣,看着這捂在皮開肉綻處的雪白小手,無奈啓齒:“這裡刀劍縱橫,錯落無影,受點傷是不可避免的,倒是你,你要是關心我就別碰那地方。”
紫雲頓時反應上來,一臉歉意縮回了手。
“那咋辦啊,你流了很多血。”
其實這點傷對於夜無仇來說也不算大礙,只不過刀劍劃破了皮,外加稍微深入,造成了現在皮開肉綻的可怖景象。但這僅僅只能歸類於皮外傷,無筋骨之損,是萬幸之事。
夜無仇撕裂衣襟,捋成長條狀,縛住傷口。自顧自打理着,忽然發覺有一些怪異,擡起頭,迎上了紫雲意味良多的眼神。
“這是不是你救我那一下受的傷?”
夜無仇盯着紫雲肅穆的秋波,忽然從中看到了一絲莫名的意味,好似那久別重逢的老友,相視脈脈流動着的是歲月的寬度與生活的深度。然而此時的氣氛僅僅可以被定義爲相似,其實在是沒有根底與資本去播放滄桑的默片。夜無仇突然讀懂了什麼,這點猜測讓他感到暗暗自喜但與之同時而來的是前所未有的煩亂。
但他的心終究是柔軟的,他沒有勇氣以一個決絕的姿態去面對那無所適從之感,矧所有情感基於隱約,這就更使得他沒有理由去搏一個自討苦吃。
“紳士風度是我生活的常態。”夜無仇語氣故作輕鬆,風趣道。
聞之,紫雲肅然的心情頓時得到緩解,面龐自然而然流露出淺淺的笑,她嘀咕道:“你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啊。”隨後又跟了一句道:“姐姐的眼光還不算太差!”
“或者說我們從相識起就沒互相討厭過。”夜無仇爽朗地笑着。
紫雲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似乎是將繁重的思緒拋擲腦後,站起了身,對夜無仇道:“我扶你走吧,畢竟才逃脫追擊,敵人也離此不遠,我們隨時有被找到的可能。”
夜無仇凝眉道:“我們不能往林子深處走,我們得回村子!”
紫雲語氣一挑,疑問道:“回村子?”
“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燈下黑是最爲司空見慣的。村子裡的人和南華宗鏖戰難解,實難分出太大精力顧及我們,否則我們也不可能逃脫。”
“再者,藍鏢頭與紅蓮姑娘尚在這村子中,那裡可是是非之地,他們隨時可能遇到危險。”
紫雲一怔,臉上揚起了一個表情,夜無仇看不出她是在哭還是在笑,或者是其他什麼隱秘着的伺機而動的情感。人性的複雜,實在難在同類眼中昭明有融,更遑論夜無仇自以爲心懷大氣象,沒有將探索鑽研此類學問置於大雅。
“你是擔心姐姐的安危吧。”
夜無仇笑若瀏風默然不語。
二人一路謹慎,又偷偷潛回村子裡。此時已月據中天,夜入仲央,深更的寒氣瀰漫天地間,紫雲鼻子一抽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夜無仇哈了口氣,擡頭看了看杳冥靛墨的蒼穹,暗歎白天與夜晚溫差的巨大。
“好像是。”紫雲青蔥玉指勾起,支了支鼻尖。
“那你有帶衣物麼?”
“納戒中盡皆藥材器物,沒有衣物啊。”紫雲鬱悶道。
“我這裡有些我自己的衣物,你別嫌棄。”夜無仇也不理會紫雲,自顧自俯首撫上納戒,光華閃耀間,一套玄色袍褂整齊堆疊出現在夜無仇手中。他輕輕拍打將之懸展,而後披在了紫雲略窄的香肩上。
紫雲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僵,細密紅暈似赧霞冉冉,盪漾在她的腮旁。其之秀目粼粼似有波光閃動,折射着脫俗卻又不免於俗的柔軟毫光。
夜無仇風輕雲淡,就好像在做一件極其平常,絲毫沒有紫雲所期冀的那種自己的情感在另一顆心中引起的共鳴。操妙曲而知雅意,這是以雙方共同的默契投緣的產物,如若有一方無言撤離,則故事豈容再續?
紫雲目光閃動,燭火搖曳,明滅出黯然的月色。紫雲低垂的眼瞼下,情緒流淌成了一窪溫柔的月光湖泊。
紫雲自知,有那麼一刻,夜無仇美成了一副畫,終究鐫刻在她餘生迢路。那一刻,他丰神俊朗,飛身凌躍,以矯健的身手半抱着她纖細腰肢當空旋舞,長髮飄飄,衣袂搖搖,白月光照耀着他軒昂的面龐,像是從詩中走出來的蓋世英雄。他的背後有刀光劍影的陪襯,他的臉頰孤絕清瘦,他的目光彷彿悲歌,怎麼嗅着都透露出悽美的意味。
事物各自成像,每一個人都是一方浮動的秘境。在你眼中一文不名的,在天下的某個角落有一個人可能早已刻骨銘心。
世間事,多如是,恩怨道,愛恨癡。
儘管現在的一切都還處於朦朧階段,但生根了的終將有一天會發芽成長直至參天!
“紫雲,快看。”夜無仇忽然壓低聲音,伸手指出一個方向。
紫雲甩掉萬端泥濘的思緒,順着夜無仇所指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花容失色:“那是大姐和二姐!”
夜無仇凝重的點了點頭。
一隊黑衣人馬悄然自小巷穿過,隊伍中間兩道曼妙身影被攙扶前行,倆人的頭都無力地耷拉下垂。這倆人正是藍如玉與紅蓮!
“這怎麼回事?村子裡怎麼還有一隊人馬?他們把大姐二姐怎麼樣了?”紫雲焦急道。
夜無仇的臉色已然陰沉如凝水,顰起的眉間皺起了小小波紋。他按住躁動的紫雲,心中計較着什麼道:“以我們倆的狀況恐怕不敵這羣人,要想救藍鏢頭和紫雲姑娘只能借他人之力。”
“借他人之力?”紫雲語氣疑問重複了一遍夜無仇的話。
夜無仇意味深長看了紫雲一眼,隨後將目光瞟向林子中。
紫雲霎時明白夜無仇的意思,瞭然頷首:“行,我去。”
剛欲起身,香肩忽的一沉,紫雲又被夜無仇壓了下來。
“我去吧,畢竟他們的目標主要是我。”
“可是你受傷了。”
“哈哈,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