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無數嬌豔桃花,甚至捲到了雲逍眼前。
他定睛一看,桃海芬芳之中,那天仙身披花衣,如夢似幻,她看起來歲數不大,像是二八芳華,俏容稚嫩,然其氣度卻崇高而嬌冷。
這纔是真正的出塵真仙,凡人只配匍匐敬畏。
其身上純正的仙氣裡,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可見她必然出生就在雲端。
她給雲逍一種冷靜而又冷酷的感覺!
哪怕雲逍此刻壞了她的大事,讓她失去了萬界衆生信仰力量,不再被強化,她眼裡似乎也看不到震怒,只有極致的冷漠,彷彿她眼裡的雲逍不是個人,而是一個壞了事的鳥獸、石頭。
紛舞的桃花之中,她幾乎二話不說,伸手一揮,一塊純黑色的圓形布帛就朝着雲逍飛來!
那黑色布帛展開,形如一個布袋,發出嗖嗖之聲,只是眨眼瞬間,它便擴張有千丈之大,所有的日月光芒撒在其上,馬上就會被徹底吸收,這使得布帛之下的空間,陡然陷入極致的黑暗之中,彷彿夜幕降臨!
如果不出雲逍所料的話,這玩意兒應該是一件仙器,而且比鎏龍都要複雜、高級許多。
轉瞬之間,黑暗籠罩大地!
它自然也蓋在了雲逍頭頂上。
下方仙墟,包括憐曦在內,許多人都爲雲逍而緊張。
“兩樣東西。羅盤、蟠桃汁,拿來。”那天仙輕啓朱脣,聲音冷御而霸道,不留任何抵抗的空間。
“不可能。”雲逍拿出一大把黑舍利,一邊吃一邊平靜說。
“那就誅了你,我自己拿。”
那天仙根本沒心思和他說第三句話。
她話音剛落下,那千丈的黑暗天幕布袋陡然收縮,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像是一整個世界閉合。
雲逍嘗試了一下,以最快速度御劍,還是沒能逃出這黑暗天幕的五指山!
不管他飛到哪裡,這黑暗天幕就追到哪裡,直到它完全關成一個黑球,將雲逍封禁其中!
這一幕裡顯示出的強弱之別,讓仙墟衆生倒吸冷氣,看向那天仙的眼神更加敬畏!
“桃天仙,那是天庭仙官啊。”
“雲逍這小子,怎敢凡膽包天?”
人間見狀,腦子的衆生蠱又在繁育,滋生、支配。
嗡嗡!
那黑暗布袋還在持續收縮,照這樣速度下去,這桃天仙明顯是將雲逍壓縮成一團肉泥!
自始至終,桃天仙面色都冰冷如黑夜!
而仙墟上則喧譁陣陣!
“柚子!”憐曦雙目通紅,握緊雙拳,正要從人羣中出來。
“別去!你現在是最弱狀態,上去就是死!他已經分離日月、斬殺三仙,解決蒼生苦難了!而這女的下凡幹壞事,只要有人通報,自有人收拾她!”柚子急忙吼道。
“你什麼意思?”憐曦怔怔道。
小白虎咬牙,“他死了沒事,實名達成,功成名就了。”
憐曦聞言,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這小白虎。
下一刻,她邁動腳步,正欲沖天!
就在這剎那,那黑暗布袋已經接近收縮到一人多高,馬上就要對雲逍產生威脅。
很多人都不敢看!
忽然!
轟的一聲巨響,那布袋似乎卡住了,哪怕在瘋狂收縮,竟然沒能再縮小。
“那是什麼?”
衆人紛紛擡頭,只見那布袋包裹之物,竟然呈現出了一具棺材的輪廓。
咔咔咔!
黑色布袋不斷扭動,如同一頭惡獸的胃部,然而不管它怎麼扭,都壓不動那棺材,甚至被那棺材的棱角磨出了痕跡!
“什麼情況……”憐曦和那小白虎都是一臉震驚。
當然,憐曦在震驚之外,雙目淚動,喜極而泣。
而那桃天仙見了這一幕,終於皺起了娥眉,俏臉變得有些難看了。
“你怎麼回事?沒吃飯呢,再用點力氣。”布帛之內,傳來了雲逍平靜卻帶着挑釁的聲音。
“你一身妖氣,原來是棺材成精?”桃天仙冰冷道。
“你呢?又是什麼?堂堂天上仙,下凡幹髒事,多少有點賤。”雲逍道。
聽到這話,那桃天仙搖了搖頭,目光裡有些冷蔑道:“無知。”
不管她說什麼,雲逍就打算和她這樣拖延下去了。
反正現在蟠桃汁喝了,日月分離了,按理說,這桃天仙什麼都做不到。
只是頂住這仙器的絞殺而已,對藍星赤月來說,消耗不算大。
但她似乎並沒放棄。
“聽說你叫雲逍。”桃天仙用那黑色布袋將這棺材壓到自己眼前。
“你呢?”雲逍問。
“你還不配知道我的名諱。”桃天仙冷笑一聲,然後幽冷道:“我聽說了,你身上有一個致命弱點。”
“說說,我也想知道我的弱點是什麼。”雲逍道。
他在棺內,一直吃着天道舍利恢復,已經差不多了。
“你有共情能力。你太在乎太多人的性命、生存。你太想要公平和公正。”桃天仙很平靜道。
“你管這叫弱點?”雲逍道。
“在仙道上,這是最致命的弱點,只要這個弱點存在,你永遠走不遠。”桃天仙說完,那幽暗的雙眸凝視着眼前的棺槨,問道:“你不相信?我可現場給你演示。”
雲逍沒說話了,他大概隱約知道,這桃天仙會怎麼威脅他。
見雲逍沉默,桃天仙幽冷一笑:“不與你開玩笑了,你從這棺裡出來,交出羅盤和蟠桃汁,然後去死。否則,我就當着你的面,把這仙墟上的衆生都屠了,讓這裡變成一艘血船。”
“你殺吧。遭天譴的是你,關我屁事。”雲逍道。
“天譴?我就是天的一部分,天怎麼譴自己?”桃天仙冷淡一笑,再挑眉看雲逍,樂道:“看來你對仙墟民衆的感情並不深,那麼,如果我帶着你,當着你的面,屠殺九獄界的衆生呢?聽說你出身一個叫劍墟的宗門。”
這話說出口,雲逍就徹底沉默了。
桃天仙忽然嬌笑起來,有些忘情道:“現在明白了嗎?情是仙路第一禁忌,你在乎的人越多,你的弱點就越多,隨便一個小仙都能攥住你的把柄,讓你道心破碎。你這樣的人,是仙道上最底層的下等人,你愛這麼多世人,不如留在凡塵當個販夫走卒,你何必奢望仙道這條無情路呢?”
桃天仙說這話,甚至並不避諱下方那一部分仍然信仰、崇拜她的民衆。
這讓這些民衆尷尬而迷茫,有種臉面滾燙的難受之感。
如此,他們不禁掃向雲逍,想知道他在這個問題上的答案。
死寂之中!
雲逍忽然笑了。
“有道理,說得非常有道理。”他道。
“不會吧?這就讓你悟了?那看來我對你這醍醐灌頂,屬於自找沒趣了。”桃天仙道。
“確實,悟了。”雲逍喃喃說了一聲,爾後雙目逐漸變得灼熱起來,“以前總是有些迷惑,意志還不夠堅定。現在我悟了,我修道的意義,就是要把你們這幫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的賤人,臉給抽爛。”
無道就是無道!
非要給自己所做一切,設立一個理所當然,甚至以其爲正義、普遍。
站在主宰者的層面,宣揚天道無情,那確實爽啊!
但是,老百姓招誰了?
凡間衆生又招誰了?
你一句天道無情,就能摧毀他們的一切,完事後還要說一句自己無能怪不了別人。
問題是,你這所謂天仙,你生在凡間農田裡,你就能逆天改命?
事實就是,絕大多數的人都跨越不了出身決定命運的鴻溝,真正能逆天改命的人鳳毛麟角。
雲逍原本只是一個個小小凡國的國君,他十六年都活在人間的責任和掙扎中,他確實太能共情,也太能憤怒……因爲看過的苦難太多了。
站在雲霄上的真仙,永遠不知凡塵生命有什麼意義。
但是雲逍知道。
對於每一個有智慧,有七情六慾,有理想抱負,有家人愛人的凡人而言,生命便是他們的一切。
雲逍總想當一個逍遙物外,誰也不管的流浪劍仙,以酒、美人相伴,可那樣的日子,他感受不到道心的蛻變……這說明,逍遙只是一場幻夢。
胸懷怒火,求一個公平,纔是他身爲凡人的熾熱之夢。
正因爲這一切,他不得不承認,桃天仙確實抓住了他的弱點。
然而,共情,這有何嘗不是最強的一點?
他這一句‘臉給抽爛’,算是讓桃天仙真正認識他了。
桃天仙忍不住又笑了。
她的眼神,有些嘲弄,又有些感慨。
“真的,在大道仙境,從沒見過你這麼單純的男孩。”桃天仙道。
“所以呢?”
“帶你去九獄界見見血,真正感悟一下,什麼叫做一仙成,萬骨枯。”說完後,她幽幽道:“千萬別叫囂天譴哦,會讓你顯得很可愛。所謂道德在仙道的尺度上空空蕩蕩。”
“不用去了。”雲逍忽然道。
“你選擇了自我感動的偉大。”桃天仙樂道。
“我選擇出來直接乾死你,無非就是多花點錢,我現在有的錢。”雲逍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你是有大身份的人,我就不信,你出門能不帶點寶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