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非城!
後半夜!
黑幕之下,全城沸沸揚揚。
激憤的人羣,將天星凡界的真相以飛符傳向四方,同時紛紛聚在司天府外,將這仙道執法之地,圍得水泄不通!
“放人!放人!”
整齊而憤慨的聲音,一遍遍衝擊司天府。
顯然,柳暮暮的爲人,以及她的證據,得到了司非城民衆的認可。
幾千個禁仙守在司天府四周,看着暴躁人羣,多少有點緊張。
哪怕是他們,也未曾見過天庭子治下,竟會有全城暴亂的場面。
“放了柳統領,上報神天門!”
“揪出真兇,爲天星凡界亂象負責。”
然而,從他們的訴求中可以聽出來,他們心中的天庭仙道,並沒有爛到底。
起碼有救!
“放人——!”
一聲聲吼叫,讓司非城持續‘高溫’,全城仙道民衆,幾乎都被震動,紛紛來到司天府附近看熱鬧!
“不放人,我們就衝進司天府!”
很快,民衆的振憤,已經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一城司天府若被衝破,雷部都要臉面盡失。
就在這時!
轟隆!
那司天府的大門轟然打開,一衆氣度恢弘的仙道高官強者踏步而出。
一共十幾人,氣場震天!
他們剛一出現,哪怕沒說話,那恢弘的神威便鎮壓全場,讓司非城民衆的憤慨呼聲壓了下去。
這羣人,都乃司非城的巨擘們!
柳宗御、趙府仙、陳脈仙等天庭六品大員,都在其中。
此外還有仙夫人這樣‘德高望重’的人物,站在柳宗御身側,一身素白長袍,盡顯森冷氣度。
不過,人們的目光還是第一時間,放在了居中那位鶴髮童顏的老者身上。
“姜城主回來了!”
姜太平在這司非城深耕多年,威信至高無上,他專程從雷部歸來,還沒說話,臉上那神威就鎮住了不少人。
“肅靜!”
姜太平沉喝一聲,如平地驚雷震盪,更是讓這沸騰的現場消沉下去。
“將重犯押出。”
姜太平回頭,聲音極度冰冷。
唰!
禁仙人羣讓出一條通道。
通道盡頭,那高大明朗的柳朝朝,手裡押着一個髮絲凌亂的高挑女子,抓着她的後頸,將其生生拖出來,押到萬衆眼前。
柳朝朝繃緊臉面,雙眼顫動,咬着牙,沒去看手裡這女子。
砰!
他將柳暮暮壓下去,讓她跪倒在萬衆之前!
“柳統領……”
司非城民衆無比心疼,看着這一個低着頭,面色慘白,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女子。
“放了她!”
零星的聲音從四周響起,不是很響亮。
“諸位!”
姜太平面色肅穆,以恢弘仙音鎮壓全場雜聲,將所有人的目光強行拉到了他的身上。
他則看向柳暮暮,搖頭道:“我去雷部不過兩日,萬萬沒想到,司非城竟生出如此禍害!柳暮暮,你親口告訴所有人,你爲了陷害兄長與父親,你編造了何等駭人聽聞的謊言?”
“謊言……”
民衆被這如滄海般渾厚的聲音,震得有些腦子發懵。
“不,柳統領有理有據,說的是真的!”
人們瞪大眼睛,看着那跪得老老實實的女子,心裡萬分憐惜。
“我,我……”
黑暗和彩光混合之中,柳暮暮擡起頭,只見她眼神錯亂,舌頭打顫,嘴脣慘白,眼角滿是淚痕。
“柳統領別怕,我們幾十萬人爲你撐腰!”有人頭腦發熱,開口喊道。
“對!”
“別怕他們!”
人羣再度喧鬧起來,人人熱血沸騰。
“大家……”
柳暮暮眼神如斷魂,聲音如枯木,嘴脣和舌頭就像不是她的。
喉嚨中、血管裡,一隻只暗紅的爬蟲,啃食着她的血肉。
她在痙攣般的顫抖中,捂着自己的喉嚨,目露痛苦之色,然後在掙扎之中,發出了一聲悲鳴。
“我,錯,了……”
她說出這三個字,赤紅雙眼裡,眼淚譁然流下。
“錯了?”
司非城民衆如遭雷擊,喊叫之聲戛然而止,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柳暮暮捂着喉嚨,悲慼之間,緩緩低下頭,顫聲道:“我,對不起大家,陸安死了,是我爹和我兄長殺了他,我爲了報復他們,編造了天星凡界的謊言……”
嗡!
人們譁然,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不對!那光影球證據確鑿……”有人無法置信搖頭。
“動動你們的腦子!”仙夫人冷笑一聲,“那是雷部在凡間做的修行實驗,目的是幫衆生提升破劫,而且僅限於少數幾個天星凡界,這柳暮暮偶爾得到部分影像,便掐頭去尾,斷章取義,開局一張圖,故事全靠編,也就你們這幫腦子發熱的蠢貨,會被她利用,給她當刀子使!”
“呃……”
民衆們面面相覷,一時間,連他們都陷入混亂之中。
“對不起!對不起!”
柳暮暮身軀發抖,如同凍在冰窟之中,她深深低下頭,將額頭放在了冰涼的地板上,聲音麻木,重複着這三個字。
這一刻,不一樣的聲音終於出現了。
“我早就說,吞衆生壽元修行這種有損功德的罪孽,怎可能在天庭高官盛行?”
“對!太荒唐了!”
“他們不怕遭天譴嗎?”
“所以說啊,這柳暮暮真把大家當傻子了!”
“瞧你們剛纔,就顧着生氣了,結果呢?跟猴子似的被這女的牽着鼻子走!”
“荒唐!可笑!一場愚蠢的鬧劇!”
“該判的判,該殺的殺,全散了吧,耽誤我修行!浪費感情!”
一時間,各種非議混然而生。
在這司天府前,衆生之相,不同面孔,同情和厭惡,展現得淋漓盡致。
看到這一幕,姜太平、仙夫人、趙府仙、陳脈仙等,嘴角微微勾起。
柳宗御一臉冷漠。
柳朝朝喉結滾動,雙拳握緊。
迎着萬衆那審視的目光,他剛剛有些前屈的身體,慢慢挺直了胸膛,凡間萬億衆生從虔誠到死亡,那一幕幕,也逐漸有了堅定的理論基礎……
“宣!”
一件事,只要有爭議,永遠就定不了論。
爭着爭着,會變成不同陣營的罵戰,人們只仇恨不同意見者,不會再去同情事件本身的受害者了。
所以,姜太平知道,這一次爆雷,他按下去了!
他面色肅穆,臉上神光籠罩!
他看向柳暮暮那跪拜的背影,以最恢弘之聲道:“柳暮暮已主動招供罪行,按照天規天條,她犯下妖言惑衆、抹黑天綱之罪,我執天命,判其此時此刻,當衆處斬,以儆效尤!”
說完後,他大手一揮,震聲道:“柳朝朝,由你請‘司天斬惡刀’,大義滅親,爲天庭蕩盡惡邪,護我無上天道!!”
“是……”柳朝朝渾身一顫,下意識點頭。
唰!
所有人齊刷刷看着他。
“是!”柳朝朝大吼一聲,面色癲狂,衝入司天府,去請那一把誅邪之刀。
他們兄妹,就是在這把刀下長大的。
這些年,他們親眼見證太多罪惡,死於這把刀下。
那時候的柳暮暮,怎麼都想不到,有這麼一天,會由她曾經敬愛的兄長,用這把她信奉的斬惡之刀,在數十萬人面前,斬下自己的頭顱!
人聲喧鬧。
塵世荒唐。
權勢滔天!
她作爲一個可憐的犧牲品,一次掙扎,在這黑暗天幕下,沒有翻出任何的風浪。
她跪着,額頭貼在冰涼的地面上,眼淚打溼了泥土。
原來,在這黑暗天幕下,在那些人的瘋狂和猙獰之中,她和陸安,並沒有任何區別。
“請刀!!”
一聲震吼,柳朝朝雙手捧着一把以金色狻猊之首爲刀柄的白金色大斬刀,大步邁出司天府,一身正氣與光明。
與他對比,那跪在萬衆面前的妹妹,這一刻便如一縷污穢的浮萍,萬人唾棄。
“斬,斬!”
司天斬惡刀一出,有人茫然,有人起鬨。
起鬨之聲,徹底壓住了‘放人’之聲……人們從不喜歡探討真相,他們只喜歡釋放人性!
砰!
柳朝朝站在妹妹身後,那司天斬惡刀放在地上,其沉重頓時引起大地震盪,有種神威降臨之感。
他那一雙大手握住狻猊刀柄。
這一個刀柄,曾經是他夢寐以求的!
手持這一把刀,就是司天府第一人,司非城司法仙!
他成功了!
子承父業!
從此以後,司非城的法,他說了算!
他喉嚨燙的說出不了話。
“朝朝暮暮,只有朝,沒有暮……纔是世世代代的如日中天!”
柳朝朝雙眼紅了。
他低着頭,看着那匍匐在地上,可憐得像是一隻畜生的妹妹,胸膛之中一股怒火噴發而出。
“柳暮暮,你好狠,你爲了一個外人,你竟要親手葬送父親和我的前途,你要我們死啊!”
“今天,我第一次拿起司天斬惡刀,斬你!”
“到了地獄黃泉,千萬別怪我,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不是小孩了,要爲自己的天真和愚蠢負責!”
“你和陸安都一樣,都是世道下可笑的微塵!”
“現在爲兄告訴你,爲仙者,心無畏懼,萬物歸我,一人得道萬骨枯,這纔是真正的仙道!”
他沒將這些話說出口。
這些話,都在他胸膛之中,都是焚燒的烈火。
這烈火燒到了他的雙眼,他的雙手,燒到了司天斬惡刀上!
“行刑!!”
柳宗御陡然吼了一聲,脖子上滿是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