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之前,她也和風煞一樣,內心深處仍然覺得他太天真,去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可現在,他那一顆赤誠的心臟,袒露天地。
誰有資格嘲笑?
“我錯了……”
姑蘇婉默默的跪在地上,在春雷炸響的那一刻,她淚如雨下,哭成了淚人。
因爲她真的後悔了。
後悔沒能和曹碩一樣,掉進了那個罪惡的旋渦,還以爲一切理所當然。
她不是因爲羨慕曹碩而後悔,而是內心深處,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無道、荒唐,真正承認,那件事,是錯誤的……
所以,她的眼淚裡,全是悔恨。
“我,我還有機會贖罪嗎……”
她不知道,她時刻都在煎熬着。
“唉。”
月姻扔下了雨師泠的頭顱,拍了拍姑蘇婉的肩膀。
她什麼都沒說。
她心裡的一切苦楚,和姑蘇婉一模一樣。
“或許,我們算是幸運的,能支持他的人太少了,我們還有機會去贖罪。”月姻安慰道。
“還有嗎?”
姑蘇婉很茫然。
“這一戰後,他會成爲雷部的神,他已經在尋求所有雷部禁仙的支持了。現在還是隱忍階段,當他真正羽翼豐厚,向全世界公佈香火真相的時刻,就是決戰的時候。”月姻道。
聽到這話,姑蘇婉渾身一震。
她不茫然了!
她站了起來,激動的拉住月姻道:“最起碼,我們可以自己揭露罪行,讓所有人相信他說的一切是真的!”
“你不怕名聲盡毀嗎?”月姻顫聲問。
“不重要了。”姑蘇婉握緊了雙拳,眼神無比堅定道:“我只希望,我到死的那一刻,能夠問心無愧吧。”
“你真的已經認爲,香火是錯的嗎?”月姻低着頭,聲音更顫抖。
“難道對嗎?”姑蘇婉道。
月姻沉默了。
她深吸一口氣,搖頭苦笑道:“親眼看着那些和我們一樣的人,他們失去了靈魂,變成了衆生蠱的奴隸,那些孩子本來很純真,可最後他們也變成了木頭……這怎麼可能是對的呢?”
“是啊,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個對錯,爲什麼,我們以前就是說不出口?還去逃避,掩飾?”姑蘇婉痛苦道。
爲什麼?
她們都說不下去了。
小孩子都知道的對錯,大人卻能說得天花亂墜。
在她們眼裡,雲逍就是這個小孩,他天真,但也真實。
“蒼天有眼,讓這個最真實的孩子,有最逆天的能力,否則根本就沒人站出來,去分清楚這人世間的對錯!”月姻深深道。
真實的孩子有很多!
但,他們的下場,確實也都很慘很慘。
比如說,陸安……
又比如那一個個來告御狀的飛昇者……
他們都死了!
千千萬的屍骨,堆出來一個雲逍,不管多少人罵他聖母、天真、幼稚,他的心一刻都沒顫動過,去義無反顧的做自己認爲公平的事!
他讓月姻、姑蘇婉的心都變了。
她們認罪了,悔恨了!
這,其實才是最難的……
鎮壓一個人很容易。
真正改變一個罪犯的想法,難於上青天!
往往他們只是怕了,不是真悔恨了。
這一夜,月姻和姑蘇婉,太煎熬了……
她們一個站着,一個跪着,默默的看着那少年清理着戰場,收走屬於雷部的一切,也默默的看着他走入雷部禁仙的人羣之中,和每一個人稱兄道弟。
看着他笑着,享受勝利的喜悅,好像一點壓力都沒有。
這個雷部,似乎完完全全,是屬於他的雷部了。
“真相被撕開的那一天,雷部還會屬於他嗎?禁仙,會成爲他的戰士嗎?”姑蘇婉緊張的說。
“我覺得……”
月姻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點頭篤定道:“一定會的!”
“爲什麼?”
月姻望着遠方那些狂熱的禁仙們,道:“雷部終究是正義的地方,每個在這裡成長的禁仙,都是念着天規天條長大的,心裡都有着護道的英雄夢,我們要相信,黑暗遮蔽永遠只是一時,而人心之中最大的一面,永遠是善意和責任。”
“是嗎……”
見過太多的黑暗,才知道,一顆明辨是非的善心,竟如此重要。
“是啊,雷部是天道的執法者,禁仙是天職的守護者,每個人都爲了這樣的夢想成爲禁仙的。”
姑蘇婉,也是其中一員。
她也曾經有過熾烈的青春,直到父母將她領到天星凡界,一遍又一遍的威脅、洗腦,告訴她,該長大了,該接受現實了……
回想當初,誰年少時,不曾天真過呢?
“能永遠天真,纔是一個人一輩子,最大的福氣。”月姻道。
“是啊……”姑蘇婉想起了曹碩。
直到這時候,她才知道,這個她以前最煩的小姑子,纔是她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一個被男人們覬覦又嫌棄的女子,名聲很不好,卻獨自守着內心一道最赤誠的一束光……
她們兩人,思緒萬千。
“那個……”
忽然,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月姻和姑蘇婉回過頭。
只見那雙馬尾白襪子小女孩,手裡捧着兩條青色滿是吸盤的觸鬚,問道:“兩位阿姨,吃章魚鬚鬚麼?”
……
雷部的這一夜,太閃耀了。
黑暗天幕就好像一直沒降臨過。
那個少年靠自己的光,照耀了這一方天地,讓這裡成爲了全大道仙境幾乎再沒有罪孽的地方。
僅剩下兩位罪孽,她們也認罪了。
天庭上,再也沒有比這裡更乾淨的地方了。
這樣閃耀、熾烈、磅礴、年輕、熱血的地方……相信會讓太多太多的人,以及其他東西,感到不舒服!
比如那蒼天之上,那移動仙宮中的三位。
太子、北斗劍魔、龍虎玄壇天王。
他們看着下方發生的一切,久久沒說話。
雲逍這一夜,其實什麼都沒說。
但他和雷部數百萬禁仙之間的融匯,又把一切都說完了。
來自下方的狂烈歡呼,竟是如此的刺耳!
直到歡呼平息,那天庭太子臉面才扭曲了一下,忽然笑道:“太吵了些,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小子是天庭之帝呢。”
北斗劍魔、龍虎玄壇天王,目光微冷。
“就這氣氛,如果沒有九雷天王,雷部這都算叛出天庭了。”北斗劍魔冷冷道。
“是有些酷炫。”龍虎玄壇天王手撫長鬚,“不過沒什麼用,中低層仙人,服從是天性,這雲逍還撼動不了九雷天王在雷部的地位。一旦產生衝突,雲逍所做一切,都是徒勞。”
“太子,今夜一切,你怎麼看?”北斗劍魔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向那太子殿下。
“你指的是,屍妖、以及這雲逍掌控御雷仙陣實錘,還有他不可思議的逆天之能?”太子平淡問。
“嗯。”北斗劍魔點頭。
“目前看,還是好事。”太子嘴角微微勾起,“他太年輕、太單薄了,這時候要和我們、陸凡硬碰硬,根基太淺。而今發現,他比想象中還要強悍,如此,他和陸天王的衝突,纔有好戲看。”
“都是危險人物。”龍虎玄壇天王點頭。
“今夜一戰,他和陸凡更是結下死仇,加上他還養了屍妖來拉母帝不可容忍之仇恨……二位認爲,他和陸天王,還有可調和的餘地了麼?”太子笑問。
“他倆都自認是天命之子,萬物主角,而今一山不容二虎,當然是欲除之而後快了。”北斗劍魔冷笑。
“尤其是陸天王,自身就是以怪物天才身份崛起的,而今碰上比他更怪物的雲逍,他應該比誰都急了。”龍虎玄壇天王幽幽道。
“讓他們鬥去吧!”太子站起身,擺手道:“移駕回宮,徹底收縮起來,凡事不管,最近香火也全停了。”
“是。”兩位天王點頭。
“太子。”龍虎玄壇天王頓了頓,道:“我還有一點想說。”
“直接說。”太子回頭道。
那龍虎玄壇天王皺眉道:“陸凡是貪、狡詐、沒底線,但這雲逍,他的意念,是真正能毀掉天庭根基的人,我們得做好他打敗陸凡的準備,早點備好殺手鐗。”
“想到一起了。”北斗劍魔笑道。
那太子也笑了。
“行啊,那我,再多捏住幾個天星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