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帝那腹部位置,簡直像是開了一個無底洞。
那積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屍臭,就如天地噴泉一樣往外放。
這還是被鎮獄命符淨化掉大半後的量。
那屍氣沖天時,隱約還帶着一部分的血粒,那血粒脫離母帝身體時候,竟幻化出一張張猩紅而扭曲的猴臉,這猴臉有點像是戲劇的臉譜,生動而鮮豔,猙獰而殘暴。
一聲聲尖銳到極致的嘶叫,聽得令人頭皮發麻。
“什麼情況?”
周圍數百萬仙軍,聽到這動靜,亦是議論紛紛。
“陸遙定是在降服屍妖!”
“母帝是大道仙境的大患,如果能降服她,陸遙着實是功德無量。”
“他暴殺香火罪徒,已經功德無量了!”
就在這激動議論之中,那如噴泉般的母帝,隨着第一次淨化的進行,她也在發生着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無異於一次整容。
說來也奇怪,這麼多屍氣噴發出去,她好像失去了很多,可她反而看起來更健康、強壯,原本那慘白的肌膚,慢慢有了白玉般的光澤,那枯燥的及腰長髮更是變得黑亮而柔順,她的眼耳口鼻,明亮、清晰、紅潤起來,就像是沐浴了瓊漿玉液,原本巨臭的身體,竟然傳出了幽香。
最關鍵的是,她腹部那血蜈蚣傷口也消失了,那腹部變得光潔而嫩滑,還能看到清晰的腹肌,給人一種柔美的力量感。
“呃……”
當雲逍在最後一刻,收回鎮獄命符的時候,母帝發出長長的一口吟聲,這一聲如巨獸般響亮,但還是挺柔情的。
“呼,呼!”
她劇烈的喘着粗氣,紅脣張開着,眼眶通紅,眼淚譁然,顫聲道:“飛、飛昇……有邪仙作孽,求天仙救世,救……不,不不……”
她這曾經心念深處最大的怒火,在這清醒後的一瞬間,從內心怨念的深處釋放了出來。
“原來你最深最初的怨念在這裡,你的本核,是一個天星凡界飛昇者。”雲逍倒是有所意外。
他聽聞母帝的誕生和香火有關係,還有點不相信呢,畢竟這玩意太殘暴了,而現在她所表現的一切,就是證據。
“雲上仙……”
母帝八尺嬌軀一震,那盈淚的雙目看着眼前這純淨無暇的白衣少年,她香舌顫着,深深匍匐低頭,道:“感謝上仙,將小女子拖出怨念魔障。此生無以回報,唯有……”
“行了。”雲逍打斷了她的感恩,道:“你因香火生怒,我因香火殺仙,你我殊途同歸,也算有緣,不需感恩戴德,而今滅絕香火之罪孽,還蒼生安康之世,只差最後一步,你屍氣淨化後,反比此前強了不少,若想做點什麼,助我一臂之力即可。”
“萬死不辭。”母帝咬脣,雙眼濃烈,眼眸徹底不再迷障,而是如一個純粹的飛昇者那般,飛昇天庭,視死如歸。
雲逍再看她一眼,其實心裡也爲她這一類人的身世可憐而觸動,天庭曾是他們的信仰,當他們窮盡一切努力,來到這裡尋求幫助時,卻成爲了信仰眼中的養料,先喂蟲再餵馬。
被執着了一輩子的信仰、榜樣無情的踐踏,是人間一大可憐。
母帝身上,聚集了太多這樣的怨怒,她讓雲逍想起了那些和他同一批進入天宮的可憐人。
“你叫什麼名字?”雲逍抿抿嘴,問了一句。
母帝怔了怔,那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從記憶的最深處,就如深海的氣泡一樣慢慢涌上來。
她輕啓紅脣,顫聲道:“白……素素。”
雲逍忍不住捂了一下腦門,看了一眼她旁邊的白幽幽,吐槽道:“叫這名字,說明你天生就是要賴上我了唄!”
“嗯?”母帝不太明白。
“我叫白幽幽。”
那雙馬尾小姑娘微微笑了,似乎因爲有了夥伴,心裡歡喜了。
她對雲上仙只有崇敬、崇拜,並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情愫,所以,她也只會爲有越來越多的人,一起追隨雲上仙而高興。
“幽幽素素,屍妖二白。”雲逍喃喃說了一句,其實心裡也接受了這大屍妖了。
反正當個肉盾也還行。
唯一有點受不了的是,當母帝站起身時,白幽幽就像是她的女兒,一個高挑冷豔,一個幼小呆萌,組合感着實有點強。
正當雲逍還挺滿意自己的傑作時,身後傳來一個不冷不淡的聲音,道:“這要是個男屍妖,你當場就宰了吧?”
雲逍回頭一看,見神曦噘着嘴,似乎還有點不爽。
他從不掩飾自己內心屬於人性、男性的一些‘缺點’,他點頭道:“可能吧。站在我的角度上,女孩子確實養眼一點。”
神曦沒想到他這麼誠實,這反倒讓她有點無話可說了。
“動手吧。”她道。
雲逍目光微微收縮,點頭道:“嗯……”
他能感到這太微帝宮的威脅,而今月仙就位,還加了一個母帝白素素,數百萬仙軍擁護而來,親自見證……是時候了!
“小曦。”
雲逍再看了身邊這白裙少女一眼,他的心是安定的。
因爲他能感受到,她這一會兒就是辰曦,是那個格局和魄力都無窮大的女子,她雖然是最底層世界的渡厄體,但也是讓雲逍最尊敬的那一個。
有她在,莫名安心。
這一刻,或許預知接下來的風暴雨,連空氣都死寂了下來。
雲逍看向那太微帝宮,當即邁動雙腿,雙目肅殺,朝着這天庭最後的罪孽之地而去!
轟!轟!
神曦……也就是辰曦,玉手拖着那兩顆巨大的混元煞星,和其並肩而行,她的眼中早沒男女之事,只有洶涌的戰念、並肩作戰的豪情,嫉惡如仇的內心,以及至高無上的使命感!
而在他們身後,那屍妖二白,目光堅定,跟着前方男女,靜默而行。
這一個隊伍,看似只有四個人,實際上加上月仙、戰公主,是六個戰鬥體,雲逍這段時間培養的最強戰力,幾乎全就位了!
他們的肅殺之意,已經卷動天穹,讓幾百萬仙軍都受到了烈火般的感染。
“鎮殺邪帝,替天行道!”
這樣的口號,誰都可以喊,但往往由問心無愧者喊出來,更有力量和衝擊力,時時刻刻震盪天穹!
氣氛已然無比濃烈、緊張。
轉眼,他們四者已經壓在了太微帝宮的上空,哪怕不動手,那繪畫着大量法陣的宮牆,竟還在顫動。
“它來了!”
年獸忽然冷冷說了一句。
它開口的時候,雲逍就已經感受到,這太微帝宮之中有一股猙獰暴戾的氣息,如同方纔的屍氣一樣轟然噴出,一時間,那太微帝宮似乎都被染成了血色。
“你樓下那獄友,叫什麼來着?”雲逍問年獸。
“太古魈,自稱‘魈祖’。一隻鬼臉猴,整天嗷嗷叫,吵死了!”年獸說着,死死瞪着前方。
它的眼神告訴雲逍,它鄙視歸鄙視,但還是十分忌憚這個樓下獄友的。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震天撼地的震爆。
那如同天庭明珠般的太微帝宮,徹底被撕下了神聖崇高的外衣,從內部往外爆開,那些華貴而高雅的宮牆磚瓦琉璃,震碎爲碎片、齏粉,爆向四周!
濃煙四起,兇戾滔天!
雲逍、神曦,以及所有圍觀者,定睛一看,只見那煙塵翻滾的帝宮中,一個坐着的佝僂身影,手裡撐着一把血色棍棒,在萬衆眼前,緩緩擡起頭!
血發、血眸,再度侵染。
但這一次,更震撼人心的是,那白帝有半張面孔,化成了鮮豔、詭異、猙獰的黑紅色猴臉,那猴臉有點戲劇臉譜化,其中那一顆眼瞳上,竟有一個‘魈’字印記。
“嗡。”
他這一出現,那暴戾殘忍猙獰的氣息,席捲天庭神陸,引起數百萬仙軍內心震顫,下意識倒吸一口冷氣,緩步後退,頭皮發麻。
那白帝擡頭後,撐着那血色仙獄,緩緩站起身,他的身體有些顫抖,可那滔天的兇戾,仍然叫人膽戰心寒。
唰!
他掃視了蒼天一週,看着那一張張逆反他的面孔,他左側那人臉的嘴角勾了起來,好像是在笑,而右側那鬼面猴臉,卻咧開呲牙,露出一半猩紅的尖牙!
“堂堂人族天庭之帝,半人半猴,人面獸心,昭示於衆。而今全仙境英豪聚於此,只爲定罪於你,告慰黎民浮生。”神曦雙目森冷,語氣恢弘,“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可說!”
“全,仙境英豪……”白帝太微另一手捂着臉,幽幽笑了起來,“一大羣把握不了命運,打破不了階級,只會抱怨大環境的牆頭草而已,只需要喂點糞,他們就能茁壯成長了。”
他這‘真實’的一句話,說出了上位者對基層的鄙夷看法,當即將這數百萬仙軍,氣得鼻孔冒煙。
“窮途末路,死到臨頭還嘴硬!”
不管怎麼罵,都無法宣泄他們心中的激憤,唯有一殺!
而這時,那白帝太微的雙眸,終究落在了雲逍身上。
“你,纔是罪禍之源……”
他呲開那猩紅的尖牙,握住了手中那仙獄,眼眸之中兇念瞬息如火山爆發!
轟!
白帝嘶吼一聲,如巨猿哮天,朝着雲逍轟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