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輕雪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一個很溫暖的懷抱抱着,轉過身便對上傅廷燁那雙狹長而聲深邃的雙眸。
也不知道他睡醒了多久,爲什麼就不叫醒自己呢。
“……你一整晚保持這樣的姿勢不會累麼?”華輕雪十足的好奇。
傅廷燁嘴角抽了抽,僵硬的抽出手來,果然發現,渾身都痠痛的厲害,不過……能抱着她入睡,倒是也值了。
“以後可不許這樣了哈。”華輕雪揉揉眼睛,嚴肅的說:“以前有個人就是抱着老婆睡覺,用自己的胳膊給人當枕頭,結果第二天肌肉壞死,整條手臂都廢了。”
以前……咳咳,也就是她原來的那個世界。
傅廷燁眸光動了動,有些輕蔑的神色:“那男人弱爆了。”
“什麼?”華輕雪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傅廷燁八石弓的臂力,又長年在戰場鍛鍊,體格自然強健很多,而且她以前的那個世界……貌似人人都亞健康吧。
這樣想來,也對。
“噗,弱爆了,哈哈。”華輕雪笑了笑,如果將這句話帶回去那個世界,估計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會氣得跳腳吧,哈哈。
“將軍,表小姐差了丫頭過來,提醒你該去靈堂那邊了,今天出殯。”海士軒在外面聽見兩人說話聲,知道已經醒了,這纔敢弱弱的傳話。
華輕雪擡頭看了看傅廷燁,他那原本清晨醒來的輕鬆感瞬間被一陣疲憊所替代。
“知道了。”傅廷燁懶懶的回答。
“要不,讓我去給老夫人上柱香吧?”華輕雪建議:“雖然老夫人生前跟我有些不太愉快,但既然我現在就在侯府,距離她的靈堂如此之近,不去燒個香也實爲不妥。”
傅廷燁心頭一暖,他的女人就是深明大義。
“不行。”不過他還是果斷拒絕:“你要有這個心思,就在這個院子裡燒也是一樣的。”
“哦,說的也是。”華輕雪點點頭,作爲一個純物質客觀思想培養出來的人,燒香拜佛其實都是活着的人自己心裡安慰吧,如此想來,確實是在哪裡燒香都一樣的。
“不過……”傅廷燁忽然想到母親臨終所託,神色遲疑起來。
“怎麼了?”華輕雪已經坐起來,兩人只是相擁而眠,都沒有脫衣服,但驟然揭開被子,還是有點冷,她不由抱住自己雙臂。
傅廷燁也坐了起來,再次將她抱住:“有件事情,恐怕得跟你商量。”
“說吧。”華輕雪回頭看他,清澈的雙眸不然一絲雜塵,這樣的她倒是讓傅廷燁有些難以啓齒。
“算了,晚些時候再說吧。”傅廷燁說完,翻身下牀,一溜煙的功夫,人已經出了院門。
華輕雪有些茫然:“什麼事用得着這樣支支吾吾的啊。”
……
傅老夫人的出殯,儀仗聲喧囂,幾乎整個侯府都聽得到哀樂。
華輕雪在院子裡簡簡單單給傅老夫人燒了點紙錢香燭之物,下一刻,就聽見隱隱約約的哭泣聲,似乎是院子外面傳來的,她循着聲音就要往外走,被海士軒及時拉住。
“夫人,夫人!你要去哪裡?”
華輕雪看了看他,又仔細聽了聽:“海蔘領,難道你沒有聽見這聲音?”
海蔘領眨了眨眼,一臉懵逼:“什麼聲音?”
華輕雪皺眉:“不應該啊,雖然你們當兵的神經粗,可是這明明就有人哭泣,沒聽見?”
神經粗……這是什麼鬼。
海蔘領在心中腹誹,不過也只敢在心中腹誹,誰叫這個府裡的女人都是他的姑奶奶,得罪不起呢。
“聽夫人這樣一說,我倒是的確聽見了一些聲音。”海蔘領側耳傾聽,冷不防大叫一聲:“該死!”
說完,轉身帶着兩個侍衛循聲而去,很容易的,就在院子外面的湖邊,捉到了始作俑者。
一個侯府的丫頭,紫娟。
“喂喂喂,這裡不準哭,去別處哭去!”海士軒被她哭的心煩意亂,卻也知道這丫頭是傅老夫人身前貼身伺候的,所以並不大聲責罵。
紫娟頂着一雙泡泡眼,又紅又腫:“軍爺,你就發發慈悲,讓我在這裡哭一會兒吧,不然……不然我也沒有地方去哭啊。”
這是什麼話?
海士軒不由嗆住:“侯府這麼大,爲什麼你偏偏在這裡哭,其他的地方難不成還不准你哭了?”
紫娟一聽這話,又是眼淚鼻涕橫流,模樣狼狽至極:“自然是有的,只是……只是有些人看不慣罷了……”
說然,也不待海士軒回答,邁着小碎步蹭蹭蹭的離開了去。
“有些人……會是誰?”海士軒長長呼吸一口氣:“怎麼侯府裡面,處處都透露着一股陰鬱勁兒呢,真是看哪兒都不舒服!”
“海蔘領,你說對了,在這裡伺候些丫頭婆子還不討好,還不如在前線,肆意瀟灑,坦坦蕩蕩。”一旁的侍衛接話,也是滿腹的牢騷。
海蔘領拿眼橫他:“我讓你接話了麼!多嘴多舌!”
那侍衛趕緊閉嘴,縮了回去。
海士軒橫他一眼,徑直回去。
兩侍衛待他走遠之後,雙雙對視一眼:“海蔘領變得好牙尖……”
“對對對,想必是這府裡陰氣太盛,海蔘領也變娘裡娘氣的。”
……
程婉妙跟着傅廷燁一路將傅老夫人的靈柩送到墓園裡,工人們正在忙碌,她遠遠的看見紫娟回來,尋了個空過去:“怎麼樣,看到了沒?”
紫娟搖搖頭小聲說:“人沒有看到,但是聽到海蔘領跟一個女人的說話聲。”
竟然被她聽到了!
那肯定是華輕雪那個賤人無疑了。
“他們沒有發現你吧?”程婉妙小心翼翼的詢問。
紫娟瑤瑤頭:“海蔘領那個蠢貨喝好糊弄的,我只是哭哭啼啼,他就同情心氾濫。”
程婉妙點點頭:“辛苦你了。”
“沒事,我也只是做分內之事。”紫娟恭順回答。
以前傅老夫人主事,她就是老夫人的貼心小棉襖,如今眼看侯府是表小姐當家,她也順應時勢,爲程婉妙鞍前馬後。
誰都喜歡識時務的人,所以程婉妙倒是對她另眼相看。
古人注重儀式,傅老夫人的靈柩安葬前前後後折騰下來,竟也是費了一整天的功夫。
程婉妙見傅廷燁全程一言不發,冷漠深沉的模樣,料想着或許心中對姨母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吧。
“表哥,姨母生前雖然……雖然很是生你的氣,可終究還是對你極好的,還記得南詔那次,你被人抓住,姨母當時也是急的心如刀絞,徹夜難安。”
傅廷燁沉默着,可是眸光中分明有晶瑩的東西閃過。
程婉妙捕捉到這一切,心中欣喜,繼續發溫情牌:“如今看來,姨母也是個可憐的人。”
傅廷燁終於,點了點頭:“回去吧。”
“嗯。”程婉妙乖覺,並不再多言語。
或許有些東西,是需要循序漸進的。
反觀她自己之前的動作,確實激進了些,所以纔會一次又一次惹得表哥厭煩。
只是程婉妙不知,傅廷燁之所以對她另眼相看,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礙於傅老夫人的臨終囑託,
……
盧正清今天來的時候,身後多了一個藥童。
那人穿着樸素,低眉順眼的樣子,不注意看,很難讓人發覺他的存在。
“不過是例行公事,你倒好,還帶着跟班呢?”華輕雪趁着盧正清給她把脈時,故意擠兌他一句。
盧正清倒是沒有功夫跟她開玩笑,照理寫方子,交給侍衛,告訴煎制的方法等等。
交代完一切之後,忽然轉身關掉房門,這一系列動作太快,以至於華輕雪都沒有反應過來:“你這是?”
盧正清看她一眼,急促催道:“換衣服。”
這……
華輕雪一愣,隨即就發現他身邊的小藥童迅速的在脫衣服,終於恍然大悟!
太好了!
終於可以走人了!
她也並不囉嗦,趕緊的就脫掉了外套,接過那人的衣服,迅速穿在自己的身上。
冷不防,一抹腥紅落入眼中,華輕雪差點尖叫起來:“你!你你你……”
外衣脫下來之後,她才發現那位看着十分不起眼的藥童,竟然腿上包紮了傷口,紗布上還泛着紅腥。
“這是爲什麼?”華輕雪倒吸一口氣。
盧正清微微一笑:“將軍吩咐的,做戲做全套。”
“昨日他們已經將傷兵的消息傳了出去……”
言下之意,傷兵的戲要演全套?
“可是……好像不太人道吧。”華輕雪雖然知道自己這樣說有點聖母白蓮花,可是親眼見到血腥的震撼還是挺大的。
“非常時期,自然是行的非常法則。你還有空管別人,先管管你自己吧。”盧正清有些恨鐵不成鋼,催促道:“換好了沒有,趕緊的,他們也差不多時間快回來了。”
“趁將軍不在的時候走?”華輕雪怎麼覺得有些不對:“這種時候不應該是最不安全的嘛……”
傅廷燁之所以將她放在身邊,無疑了,身邊最安全,要是有什麼事也可以接應。
可是現在他們送靈柩下葬,侯府的兵力有限,出了事恐怕也前後照應不住。
所以,華輕雪纔會有如此擔憂。
“放心吧,將軍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而且我們會很光明正大的走,必然沒有人懷疑。”盧正清幾乎拍着胸脯保證。
華輕雪下意識的點點頭:“哦。”
換好衣服,髮髻之後,跟着盧正清出了院子。
前後都有侍衛帶路和看護,一路疾行,不多時便到了侯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