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頭子視線有些花的揉揉眼睛,屋子裡面的蠟燭已經燃燒到了底部,光線開始昏暗得讓護國公不再適合用眼。
“唉,怎麼就沒一個合適的。”
護國公放下手中被自己翻來覆去查看的——已經揉搓成破爛的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了所有護國公還比較認可的男子,例如:陸家的大公子陸嵐意、元府的少爺元少空、冕大將軍府的冕南,還有另外許多家府裡的適齡男子。不過護國公比較中意的也就是陸家、元府和冕家的這三人,因爲這三個小夥子看起來都是能文能武的類型,而且品性純良,值得悅兒託付終身。
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護國公仍然在小冊子上面將每一個人的優缺點逐條列出,進行對比。
“咚!”
打瞌睡的管家一腦袋磕在了茶桌角,整個人跪在了地上,兩個膝蓋疼得臉都抽了。
“老奴該死!”
護國公趕忙上前將管家扶起來:“哎,行了行了,趕快去睡吧。”
伺候了護國公爺數十年的老管家自然當得起護國公的攙扶。
“國公爺,老奴讓人來伺候,您也快些休息吧。”
“好。”
年邁的兩道聲音遠去,書房裡,燈火漸漸自燃熄滅。
景芝皓鬼影似的出現在書房門前,盯着緊閉的房門,沉思。來點狠的?
“主子?”甫一悄聲問道,“屬下把那些全都偷出來?”
偷?偷沒用,偷完了護國公還可以再寫。要想讓護國公連寫都寫不了,文房四寶全偷掉都不行,得把護國公的書房撤了才頂用。
“燒了吧,”景芝皓決定道,“全燒了。”
甫一變臉:“全燒?”
想了想,甫一揣測道:“屬下把東西偷出來以後,再都燒了?”
聞言,景芝皓用“你是蠢貨嗎”的眼神看向甫一:“整個書房,燒了。”
這麼果決的命令讓甫一懵掉:“護國公爺書房裡肯定會有許多軍事密文,都燒掉?”
呵,軍事密文?景芝皓連冷笑都懶得笑了。護國公手裡還能有軍事密文,怕是連軍事文件都沒有吧?
沒有說話,走了。飛走的,飛過護國公府護衛的頭頂,直接飛入了月兒的院子裡,同牀共枕。
見主子的意思就是如此的粗暴無禮。景芝皓走後,甫一偷偷潛入護國公的書房裡,在裡面整理了一下。很快,護國公整理在書房上面的畫像圖冊便開始燃起。甫一迅速逃離現場,招來同伴守在周邊,確定書房的火勢不至於波及護國公府的其他地方。
於是,就在夜半時分,護國公府所有的人都睡入夢鄉之時,誰也沒有想到護國公爺的書房着火了。
護國公還在夢着自己千挑萬選,終於選出了一個好孫婿,正樂着時卻突然發現,好孫婿的臉怎麼長得和景芝皓一個模樣。驚出一身冷汗。
而唐菁月則是舒舒呼呼的被阿皓暖着涼手涼腳,睡得又香又甜,安穩踏實。
甫一看火燒的差不多了,帶着同伴都在護國公府中大喊:“走水啦!”
瞬間,所有人的夢境被震天動地到支離破碎。甫一帶着同伴幾乎喊到護國公府的下人們個個從牀上跳起來,衣衫不整的倉皇而出時,才靜悄無聲的離開。
聽着外面漸漸響起的吵鬧,景芝皓用手掌將月兒的耳朵捂住,然後把人抱緊,安睡好眠。
護國公睡得沉,還是管家敲房門敲了老半天才將人給喊醒:“國公爺,走水啦,您快些出來!”
真是讓管家救命的那個急呀。護國公的書房和起居室離得不遠,中間隔着一個小水塘和一小片空地,管家瞧着火勢還不小,急忙來催促國公爺轉移陣地。
隨便披着外袍的護國公喘着氣的和管家跑出院子,看着書房火勢熊熊,急得滿頭大汗。
“快!快!水,快潑水!哎呀,直接從池塘裡面舀!”
他辛辛苦苦整理了大半個月的東西,怎麼就能一把火都燒沒了。啥東西都能燒沒,就那些不行啊。他還想着這兩天就定下,爭取這個月就能給悅兒定下婆家,及笄禮辦得熱鬧一些,也好給府裡這段時間來的晦氣給驅散驅散。可現在這是……
護國公急得恨不得自己拎水桶上。
“對了,小姐呢,小姐那邊沒有出事吧?”
管家回道:“已經派人去看過,小姐還睡得安穩,沒有事情的,國公爺放心。”
“好,那好。快!快救火!”
……
一夜鬧騰而過。
晨曦的微光透過淺淡輕薄的雲投射而下,早起的麻雀已經在窗外樹上枝頭嘰嘰喳喳的歡叫。護國公府的下人們個個都累倒在地上,有的已經堅持不住的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護國公見下人們都再沒有力氣,便吩咐衆人可以下去休息。
火已經被撲滅,可是護國公爺的書房也被燒得焦黑一片,不成樣子。火是從裡面燒起來的,由於撲火及時,池塘就在一邊取水方便,所以屋子外面的火被撲下來以後,屋子裡面的火還燒得很旺。
至於什麼軍事文件,確實如同景芝皓所說,護國公不在乎,他已經有一兩年沒有接觸過軍事文件了,過去的反正也沒用,燒就燒了吧。可護國公爺最想保護的東西,卻也被燒了個精光!
看到這個結果,護國公心累的真想一頭倒在地上。
“小姐起了嗎?”
“小姐應該要起了。”
此時的護國公心中滿是愧疚。他一心想着能爲孫女尋一個好婆家,辛辛苦苦蒐集資料大半個月,付之一炬。悔啊,昨晚離開的時候爲什麼不將蠟燭吹滅?一個疏忽害得所有心思付之東流。他怎麼就忘了吹滅蠟燭呢!
護國公步伐急促的向孫女的小院走去,想立刻爲孫女說一聲對不起。爺爺不是不關心,真的是爺爺粗心大意了。
中途遇到守路的張天、張地護衛。因爲知道這張家兩兄弟深得孫女的信任,所以護國公特意命令二人昨夜在此守護。
“一夜安好,沒有人來吧?”護國公問。
張天:“國公爺放心,一切安好,沒有問題!”
“好,好。”
見到護衛守着路的時候,護國公才突然想起來,攝政王爺不會趁着昨晚府中事亂去騷擾悅兒吧。聽了張天的回報,心裡才鬆了一口氣。
可誰知,這口氣纔剛鬆,下一刻,馬上就返回來堵在嗓子眼,恨不得能將護國公給堵岔氣!
景芝皓猶如睡飽了的豹子,身姿矯健從唐菁月的小院裡走出,表情正經的好像他走出的是自己的院子,他自己真的是個正人君子!看見了護國公爺,景芝皓沒有頓步,幾步大步向護國公而來,不僅直視着護國公的雙眼,在靠近時點點頭,表示打招呼。
這比昨天晚上書房着火還要讓護國公呆愣,天塌了呀!
攝政王爺一大清早的從孫女的院子裡走出來,這意味什麼?這意味着……啊呸呸呸呸!
“你給我站住!”
直到景芝皓已經過了護國公的身子有一段距離後,護國公才驀然回過神的大吼。
景芝皓乖乖停步了,只是,他扭頭看向護國公,說:“護國公喊本王做什麼,護國公不去上早朝嗎?”
“老夫還上什麼早朝!景芝皓,你爲什麼會……”
“看樣子護國公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月兒和本王的關係?那也好,本王求之不得。”但其實,景芝皓說這話故意的。他想讓衆人皆知月兒是他的人,可卻不希望是以不好的名聲。
果然,一聽景芝皓的這句話,大吵大吼的護國公閉住了嘴。憤憤的看着景芝皓,一夜沒睡,熬得眼睛通紅。
“走,你跟老夫一起去上朝!”
當唐菁月起身後聽聞阿皓是和護國公上的一輛馬車去的早朝,有些詫異。唔,阿皓和護國公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要好了?
“府門前都清理好了?”
敏蕊指揮着夏蓮細心伺候着,回道:“已經處理好了。”
“那就好。”
“主子,那典氏母子三人,主子是打算如何處理?”敏蕊雖然對典氏母子三人不甚清楚,但是隻要是膽敢傷害主子的,敏蕊也一定不會心慈手軟。
“阿皓會管的,咱們等着看就好。”
不管典氏投靠了誰,敢在護國公府的門前潑狗血,唐菁月就一定要讓她嚐嚐狗血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
因爲早上賴牀所以被訓斥了一通的小皇帝景天宏,撅着嘴巴的坐在龍椅上,下面的大臣們說的什麼他也沒往腦子裡面過,反正到最後不是攝政王爺決定的,就是右丞大人決定的,跟他又沒有關係。
可是忽然,讓他有興趣的東西冒了出來!
如今上朝,兵權被逐步削弱的護國公華士行已經很少說話了,可他的地位近日卻好似愈發的貴重起來。
“老臣有事請奏。”
“說。”景天宏揮揮手。護國公的孫女華容悅他還一直記着呢,本來說是進宮陪讀的,但是那日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便就此壓了下來。在景天宏的印象中,護國公的孫女確實漂亮。
護國公一本正經的道:“老臣膝下唯有一孫女,再過幾日就年滿十五,但婚事卻久久未定,老臣想在這裡向皇上討個旨意,請皇上爲老臣孫女賜門佳親。”
賜婚?
說實話,景天宏當皇帝當了五年了,什麼事都能從他嘴裡過,就是這個賜婚的事情他還沒有做過。一聽護國公提起這個事,小皇帝立刻感興趣到眼睛都亮了。
“好啊好啊!”
剛說完,便覺得殿後的敏芳嬤嬤似乎已經有鋒利的視線射了過來,景天宏脖子一縮,將興奮掩壓住。
“咳,咳咳,”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恩,不錯,是好事。華小姐容姿豔麗,朕看來,是誰都配得起的。不知護國公可有看中了哪家府上的公子?”
默默在心裡給自己的表現點了一個贊,景天宏覺得自己的這番話說得真不錯。
得皇上贊同,護國公跪下,隆重請求道:“回稟皇上,老臣的確是看中了一位,可並不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不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護國公的這句話說完,之前心裡面有想法的在場官員們,立刻將心懸了起來,想法五花八門。
輔國公心裡鬆了一口大氣,可是別看上王斌思那個小兔崽子。冕戴軍則是感到頗爲遺憾,他與護國公是忘年交,他的兒子配護國公的孫女,在他看來是再合適不過的。
唐季禮在心裡埋怨着同盟官僚的不中用,更糟心唐諾行昨天在護國公府辦的都是些什麼事。被當衆發現偷情,這下不娶元府的四小姐做夫人都是不合適的事情。真是的!
“護國公說罷,是誰朕都給賜婚!”景天宏現在就等着賜婚了,他纔不會管是誰。
得了皇上的金言,護國公便大膽的朗聲報道:“回皇上,老臣看中了攝政王爺,還請皇上賜婚!”
轟!
泰山崩於面前而不改神色的景芝皓神情變了。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出現了幻聽的回頭,看向跪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護國公。是他做夢中,還是護國公夢遊中?
這個餡餅掉得實在是太突然,景芝皓很懷疑。
不僅是景芝皓,滿朝文武哪個不震驚。護國公看上了攝政王爺?!混蛋,不是前幾天還傳得滿城風雨,說是護國公看不上攝政王爺的嗎,要不然他們昨天去護國公府上鬧個屁啊,人家眼對眼都看好了!
唐季禮握緊拳頭。怎麼阻止,一旦護國公府和攝政王府聯姻,景芝皓的軍力就很難再有動搖的可能。
景芝皓和護國公對視一眼。
護國公惡狠狠的瞅着景芝皓,看着倒不像是要把孫女嫁給景芝皓,而是要放母老虎去咬景芝皓。而景芝皓則是無論如何,也從護國公的眼神中發現不出護國公的真實意圖。不過,這並不影響景芝皓快速的作出迴應。
不等景天宏說話,景芝皓便點頭應道:“可以。”
混蛋什麼叫可以!
護國公怒怒怒視景芝皓的後背,要不是你這臭小子已經玷污了悅兒的清白,他怎麼可能會把他那麼好的孫女嫁給你這陰晴不定的惡人。
在護國公悲痛的想法裡,如今,他只有討得皇上金口玉言的賜婚,才能爲孫女和景芝皓的這門婚姻多添一把鎖。這是他的心在滴血中做出的決定,以後要是景芝皓敢對悅兒哪怕有一點不好,他拼了老命,也會和景芝皓幹到底!
小皇帝看得有些納悶,怎麼成親這種好事,護國公一臉悲憤,而攝政王則是滿不在乎。這不是護國公想要的親事嗎?
“護國公,你若是有心儀的孫婿,可一定要給朕說出來,朕也想成人之美啊。”
不用護國公說話,景芝皓便滿身殺氣的輕輕道:“皇上,本王還未娶妻,華小姐嫁給本王是最合適不過的。”嫁給他,那就是成人之美!
整個大殿靜謐的猶如月上浮雲。
敢問景芝皓不在乎?景芝皓在乎死了,可是他還處於有些懵的狀態,所以表面上讓衆人看不出來他的喜意。
他多年的在意,月兒要嫁給他?
還是皇上賜婚,這是絕對不會再出差錯的事情!
挺拔的身姿是青山鬆筆直,冷淡的面容有一點一點嘴角揚起的弧度卻不引人察覺。好,真好。景芝皓想,今天早上當着護國公面兒走出來的決定,是他這一輩子最英明的決定。
要娶月兒了!
“護國公是真的看上攝政王,想讓攝政王給你當孫婿嗎?”小皇帝再一次問道。
護國公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回稟皇上,老臣正是此意。”
景天宏一看,得兒,甭管是不是鴛鴦雙雙飛了,起碼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難不成他現在要說“你們不合適,朕不同意”的話?
也不知道華小姐自己是什麼意思。唉,不過也沒辦法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希望華小姐能夠承受得住攝政王這個大壞蛋。
正要說了,忽然右丞大人終於按捺不住的跑出來,說道:“啓稟皇上,這門婚事不搭,護國公不過三品,護國公的孫女怎能嫁給攝政王爺做王妃!”
景芝皓:“唐府和元府就搭?”
“……”實在想不出來好理由阻攔的唐季禮這才一開口,就被景芝皓的“一箭穿心”技能給堵得吐血。
景天宏眨巴着眼睛:“什麼唐府和元府?”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八卦的事情哦。
呵呵。唐季禮一時尷尬不已:“呵呵,沒,沒有,華小姐品德純良、容姿出衆,任攝政王妃自然是再合適不過的,老臣剛纔想岔了,呵呵,想岔了。”
停聲,厚臉皮的給自己拉回來。文官裡面沒有一個敢幫聲的,畢竟昨天唐家公子和元四小姐的活春宮大家都看到了,戰況激烈,這會兒阻攔攝政王爺的婚事想用門不當戶不對這個理由,實在是太牽強。
好不容易有個攪局的,沒有想到又被攝政王一句話給駁了回去。景天宏看唐季禮一眼,右丞大人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賜護國公府華小姐與攝政王的婚事。等欽天監挑出個好日子,朕再下旨。”
護國公正要謝主隆恩,卻又聽景芝皓說道:“皇上,不用欽天監,下月初十再合適不過。”
小皇帝:“……”
滿朝大臣:“……”
護國公:“……”好你個景芝皓,不懷好意、圖謀不軌!日子都選好了,你覬覦老夫的孫女到底是有多久!
小皇帝點點手指:“這個……只有二十多天,會不會太急了?”
“不急。”景芝皓還覺得太慢呢。成親該準備的,他早就令羅管家準備好了。連嫁衣都給月兒備好了。所有的一切攝政王府包辦,甚至護國公爺都不用忙活,月兒只能出嫁就可!
小皇帝看看護國公,一臉的愛莫能助。景天宏覺得,護國公只不過是想給華小姐定親,怎麼說着說着,到攝政王這裡,還有二十多天就該成親了?
再看護國公的模樣,好像也沒有不同意的意思。
其實,護國公一聽攝政王的意思是趕緊成親,心裡面反而還安心了一些。攝政王的急迫讓他有種攝政王是很在乎悅兒的感覺。護國公很欣慰,能早些成親自然是好事,誰知道只定親的話,日後會不會徒增事端。
“啊……那麼,”小皇帝看看底下的所有大臣,沒一個說話,只得當衆將此事拍板定下,“好,那就下月初十,攝政王的大喜之日!攝政王迎娶護國公府的孫女爲攝政王妃。”
心中一直忐忑跳動,等終於得到這句話,景芝皓這才明顯的露出了笑意:“微臣謝主隆恩!”
這句話可不得了,直接讓小皇帝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攝政王自稱“微臣”誒,攝政王說“謝主隆恩”吶!嗚嗚,這讓從來都是“謝攝政王隆恩”的小皇帝有一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心酸感動。
好,娶華小姐真好。趕緊娶!
“攝政王和護國公有什麼忙不過來的,儘管跟朕提,敏芳嬤嬤也可以借去給攝政王和護國公多多管事安置。”
“多謝皇上。”
一連被攝政王謝了兩回,景天宏高興的快要找不着北了。原來給一個人賜婚,能讓人開心成這樣。
下朝後,小皇帝發現,敏芳嬤嬤似乎也有些不對勁。
“嬤嬤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敏芳收斂了臉上神情:“是嗎,是奴婢失態。”
唉,敏芳嬤嬤就是這麼無趣:“朕只是想知道嬤嬤爲什麼心情不錯。”
敏芳沒有回答小皇帝的問題,只是說:“皇上,像嫁人這種大事自然是應該讓有經驗的嬤嬤來操持的,而護國公府上無人照料,不如由奴婢前去護國公府,爲護國公安排雜事,皇上看可否。”
哦?敏芳嬤嬤要出宮去,那就是說明他沒有人管了?
“自然是可以的!”景天宏沒忍住自己的高興,答應的飛快。
敏芳看了小皇帝一眼,眼神訓斥:“奴婢遵命。”
“唔。”
宮門外,景芝皓很“孝順”的一路將護國公送到馬車上。
“本王多謝護國公看中。”
“哼!”護國公上了馬車,小廝掀開着車簾,護國公看向車外的攝政王,表情依然不快,“景芝皓你不要高興得太早,要不是你把……恩!你知道爲什麼老夫會妥協這門親事!老夫警告你,若是日後你膽敢欺負悅兒分毫,老夫一定不會放過你!”
說這話的時候,護國公突然覺得很爽。以前都是“攝政王爺”“攝政王爺”的叫,現在開口就叫“景芝皓”,這種馬上就成爲攝政王爺爺爺的感覺真的不要太好。可以隨便訓斥!
景芝皓今天心情好,完全容忍護國公的小孩子脾氣。
“還請護國公安心。”
“哼,走!”
看着護國公府離去的馬車,雖然知道護國公會把這個消息立刻傳給月兒,但景芝皓還是想要親自告訴月兒,想看月兒彎起的笑眼,想看月兒閃動的驚喜眸光。
只要心裡想着,他就會忍不住的想笑。
可在此之前,他需要爲月兒處理好一切後顧之憂才行。那些還在暗處或許會對月兒有危害的人和事,全部剷除。
……
很快,護國公府殺人在逃的姨娘被抓捕歸案,同時,還報出這姨娘安排人往護國公府門前潑狗血的惡行。消息一出,民間有不少老百姓都想着要在刑場去看一看這個罪惡滔天的姨娘是個什麼鬼怪模樣。
是的,刑場。沒有人會對典氏最後將被斬首示衆表示懷疑。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不死還等什麼?
哦,對了,這個惡毒的姨娘還有一個女兒,那個女兒竟然在宮裡面下藥害人,跟這個姨娘一般毒辣。真是什麼樣的娘教出什麼的閨女!
民間吵得議論紛紛,而世家貴府裡也都瞭解到原來那日往護國公府門前潑狗血的,就是這個殺了人的姨娘啊。
唉,真是讓外人欺負了去,護國公和華小姐也是可憐。
看來,典府不是什麼好貨。
聽到姑姑要被問斬的消息,典南雀一直悶在家裡。按照他的性格,他應該去找人理論,去救姑姑。可是……
典南雀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可是姑姑是真的殺人了,姑姑竟然殺人了!而馨楠妹妹也是在宮裡害了人,他要怎麼救,他應該去找誰救!
晴音特意出宮來典府,就是爲了警告典南雀,不要再對護國公府有所行動,因爲護國公府和攝政王府結親,典南雀若是敢動華容悅一根豪毛,那就是挑釁攝政王府的威嚴,甚至於是挑釁整個攝政王陣營!
典南雀知道晴音說得對,可是:“那豐瑞弟弟怎麼辦,他還那麼小。”
“楊豐瑞現在何處?”
典南雀也不知道,不知道姑姑將弟弟藏在了什麼地方。可是,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比在護國公或是攝政王爺的手裡安全。
“我讓父親馬上派人去找!”典南雀一急,就要去找典鴻庭。
晴音攔住他:“你父親能找到,攝政王爺肯定早都找到了。”
“那怎麼辦?”
晴音沒有再理會典南雀的問話,他的眼神裡面明白白的寫了四個字:見死不救。
就這樣放棄吧。
典南雀頹然的癱坐在椅子上。這個一向無憂無慮的小胖子,第一次面對這種眼睜睜的看着親人落難,他卻束手無措的情況。典南雀想不明白,姑姑可是父親的親妹妹啊,爲什麼父親不能去救一救姑姑?只是因爲嫡庶之分?
晴音沒有時間再去勸優柔寡斷的胖雀,他還有許多事情。近日宮中出現了許多梨奈的痕跡,但他都沒有尋到梨奈他人在哪裡。敏芳姑姑和攝政王的人手在宮中加大了搜尋力度,他必須要在他們之前找到梨奈,否則,梨奈凶多吉少。
攝政王爺的地牢裡,永遠的暗無天日。自打這裡建成起,被攝政王關押在這裡的人,就沒有一個能逃得出去。不,甚至是沒有一個能活着出去。但是這次有些不同,典氏似乎還能活着從這裡出去。
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兒,典氏比楊馨楠也好不到哪裡去。
污血遍身,衣衫襤褸,披頭散髮,典氏從來都沒有想過她也會變成今天這幅模樣。
牢房的鎖鏈陣陣響起,有人道:“典雲琴,出來。”
聽到聲音,典氏忍不住的打了一個激靈,抱着女兒的身體更緊。她壓抑不住驚恐的連連小聲祈求:“不,不,求求你們,放過我,不要,不要……”
護衛們見典氏沒有動彈,也沒有上前像之前一樣將典氏往外拖,而是扭頭向外確認着什麼。
地牢外,甫一最後一次詢問道:“主子,那就開始了。”
景芝皓把玩着腰間的玉佩,眼睛裡面有着絲絲柔情,但是說出的話語卻冷酷無情:“人多些,讓她好好享受。”
“是。”
不過片刻,地牢裡面便想起了驚恐的女人尖叫:“不!不!”
骯髒的牢房,骯髒的人,骯髒的觸摸和骯髒的侵佔。
有許多被關在地牢裡,自知無命的死囚,在見到典氏的那一刻,兩眼放光。女人!不管是不是一個漂亮的、乾淨的女人,總之她是一個女人!有着尖細的聲音和瘦弱的體格,關鍵是……
護衛們已經將牢房的門再次鎖住。死囚們兩眼大亮,這個女人是他們的了!
昏死的楊馨楠被難以忍受的疼痛感侵佔。無力的打開眼皮,一絲朦朧的畫面漸漸顯現。楊馨楠以爲自己又在受刑了。夠了,真是夠了,受了那麼多刑,爲什麼她還有感覺!
可是等真正意識回籠,等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被人肆意揉搓侵佔時,楊馨楠才沙啞着尖叫了出來:“啊——啊——”
聽見女兒的聲音,同樣正在被人肆意凌辱的典氏只能哭着喊着的請求這羣已經慘無人道的死囚放過她。
“楠兒,楠兒,不要怕……嗚,不要怕……”而她自己的身子也正在怕得發涼、怕得顫慄,“求求你們,放過我,放過我!”
辨別出了母親的聲音,楊馨楠撕扯着喉嚨大叫:“娘,救我,救我!”
死囚們淫穢不堪:“哈哈,還是一對母女。”
“小美人,叫得再大聲一些!”
“啊——救命!”
甫一靜默的跟着主子離地牢遠去。裡面那對母女倆個的情況,不是他們所憐憫的。當初在害別人的時候,就應該也想一想,如果是自己遭遇這種事情,會是個什麼情形。
走了一段路,景芝皓才忽然道:“不要對月兒說。”
甫一愣了愣:“是。那華小姐要是問屬下她二人的情況呢?”
“明天就上刑場。”
“屬下明白。”
護城使以攝政王爺馬首是瞻。攝政王說了,人要明天上刑場,那自然就是明天上刑場。
午時,輔天城內各個地方的布告欄就都已經貼出“殺人犯典氏明日午時處斬”的告示。很快,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人們奔走相告,只因爲這將是一場大快人心的行刑。
唐菁月聽到消息時,沒有驚訝,在她看來,阿皓辦事是很迅速的。
只是……她招來敏蕊,耳語幾句。
敏蕊當日黃昏時分,便來到了攝政王府,見到了攝政王爺。
“王爺,我家主子說她還是想把狗血潑到典氏身上。”
就是這麼肆無忌憚的說出來,沒有去忌諱景芝皓會不會因爲這個而覺得月兒不純善。
見敏蕊嬤嬤沒有一絲動容的說出這種話,沒有被攝政王狠辣嚇過的甫一被唐菁月嚇到了。
甫一:主子還擔心華小姐會不會受驚嚇的……呵,呵呵,是華小姐會不會讓主子受到驚嚇,纔對吧?
景芝皓眸光一停:“是她親口說的?”
“是。”
景芝皓垂眼,想了想,忽然有些想笑。他害怕讓月兒見到他酷辣無情,可月兒卻對他毫無掩飾。是月兒對他太信任,還是他對自己沒信心?
可終究,他還是沒有將典氏和楊馨楠今日受辱的情況告訴敏蕊轉告月兒。
“本王知道了。”
敏蕊一直在觀察着景芝皓。在敏蕊看來,雖然主子和攝政王爺之前感情深厚,但是誰能保證,攝政王在看到了主子無情的一面後,不會對主子改觀。不過讓敏蕊欣慰的是,在聽到主子的意思後,攝政王爺只是默了默,便笑了,並沒有對主子的想法有所嫌棄。這讓敏蕊對攝政王更滿意一分。
“那奴婢就回去了。在此,奴婢先恭賀王爺和主子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聞言,景芝皓一時眉開眼笑:“好,好,賞。”
只有甫一陪在景芝皓身邊,聽見這話懵了。賞什麼?
但還是很乖乖的從自己的荷包裡翻出……翻翻翻翻……哭了。主子,暗衛待遇太差,他木有大一點的銀子。
這麼窘迫?好心情的景芝皓送給甫一一個白眼。
見狀,敏蕊樂了:“不用賞,以後都是一家人,王爺給奴婢賞多見外。”
敏蕊的話讓景芝皓聽得更加舒心。一家人。對啊,以後和月兒就是一家人了。
甫一扒拉着自己的荷包,眼中含着兩泡淚。話題別拉開,關鍵還是要說一說暗衛工資福利差的問題。
……
清晨的露珠還未消散,夜間的寒意依然在牢裡盤旋不散。*着身子的母女二人連將衣服遮蓋在身上的力氣都沒有了。
“楠……兒……”
典氏積存了些許氣力,艱難的擡起胳膊,伸向身旁躺着的女兒。女兒還是清白身子就被人殘暴的玷污,怎麼受得了。怎麼受得了……攝政王、華容悅!
指甲縫裡全都是血絲。典氏終於將手觸碰到了女兒的肩頭:“楠兒……啊!”
剛一摸到,便是驚恐的尖叫。
涼的!涼的!
“楠兒、楠兒!”
瘋了一般的典氏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從地上爬起來整個身子撲在了女兒的身上,大聲叫喊、哭嚎。而楊馨楠已經緊閉着眼睛,全身佈滿血痕淤青,身體冰涼又僵硬。
“楠兒啊,楠兒!”典氏大叫着拍打着楊馨楠的臉,用力搖晃,哭到眼前一片朦朧。
“你醒一醒啊,你看看娘,你不要嚇娘,娘求求你,想一想……嗚,求你,楠兒……”
女兒死了!楠兒死了!
典氏的天再次坍塌。
她的女兒被人凌辱致死,這該是讓她怎樣的恨和痛!
“攝政王,你不得好死!華容悅,你們都不得好死!”
看守地牢的護衛用木棍敲得牢門“梆梆”響:“你馬上就要出去了,還是歇會兒攢點力氣吧。”別上刑場的時候沒勁了。當然,這句話護衛可不會說出來。
典氏抽泣着,惡狠狠的看向牢門外的護衛:“你們……你們害死了我的女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護衛不在乎的離開。這話他們聽過很多遍,已經疲了。
精神錯亂的典氏在聽到她等會兒就要從這該死的地牢裡出去後,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出去做什麼?典氏可不會認爲攝政王和華容悅會放過她。她出去以後也一定是必死無疑。但她不甘心,她做鬼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典氏將牢房裡犯了一個底朝天,但是她沒有翻到任何一個有用的工具。
茫然的坐在女兒的屍體旁邊,典氏不哭不喊的流着淚。她爲什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輕柔的摸着女兒的發,典氏輕輕道:“楠兒,娘這就來陪你了,楠兒,你等着娘。”
她好想報仇,她真的好想。但是最後,她卻輸得太慘。等會兒出去,除了面臨更狠的折磨,典氏猜不出她還會面臨什麼。可是,她卻仍然沒有撞牆自盡的勇氣。萬一呢,萬一出去以後能活下來呢?
忽然,典氏想到自己的兒子還在外面,還在南柯姑娘那裡。她還想再見一眼瑞兒,所以她不能死,不能死!
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能夠遮羞的衣服,而是看不出形狀的布條。典氏將旁邊地面上散落的女兒的衣服扒過來,胡亂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遮擋。轉頭看,楊馨楠的身上血跡點點淤青斑斑,不忍直視。
“楠兒,等娘安排好你弟弟,這就下去陪你。你等着,你一定等着娘啊。”
……
輔天城外的刑法場已經被圍得人山人海。本來一個殺人犯的死刑場面實在是吸引不了如此多的人圍觀。但是近日,輔天城內有說書人將典氏從勾引楊文來起的事情,全都變成了段子在各處茶樓講說,典氏的“名聲”簡直傳遍了家家戶戶。是個人都能說一句:“啊,就是典氏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勾引倒插門,欺壓嫡女,殺人,潑狗血,典氏做出了每一件事情,都讓人恨得咬牙切齒。
這種惡人被砍頭,怎麼能不去看?
去!不僅要去看,還要準備好爛菜葉子、臭雞蛋,扔她一臉!
護城使親自監刑。
護城使問向刑場守衛:“狗血呢?”
“都準備好了,大人。”
“擡上去都擡上去,人一來直接往裡面按,等按到午時三刻就行刑。”
刑場守衛了看着那又腥又臭的桶,個個嫌棄的搖頭皺眉。這要是把頭按進去,別等午時三刻斬首了,犯人直接就能被噁心死。
護國公府,夏蓮又是急切又是緊張的圍繞着唐菁月的身邊:“小姐,您真的不去啊。不是您想要看的嘛,不去看看多可惜。”
唐菁月搖頭:“我想讓典氏自吃苦頭,可沒說我想看。看那個多噁心。”
夏蓮和紅燈對視一眼。她們兩個想看,但是又害怕,所以想求着小姐一起去。
看兩個小丫頭既然想長見識,唐菁月便讓張天和張地帶她們倆去,出事也能護着。
“謝謝小姐!”
等人走後,敏蕊才一臉不贊同的對唐菁月說道:“小姐,你太慣着她們了。”
唐菁月笑:“我不慣着你們?”
敏蕊一怔,而後難爲情的笑了,沒有再說話。
“你不去書院上課了?”
“不去,跟着主子了,還上什麼課。”
“還真是任性。”
敏蕊給唐菁月揉着肩:“都是主子慣得啊。”
“你呀。”
……
刑法場如今如同鬧市集市,叫好聲不斷,人們手中的菜葉子和臭雞蛋不心疼的直接就往到達刑場的典氏身上扔拋。
“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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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臉!”
“專門勾引男人的臭婊子!”
人們極盡辱罵的去攻擊這個即將走上黃泉路的婦人。
典氏喘息着顫抖着身子,幾乎不敢睜開眼睛去看。去看一看她現在來到了什麼地方,去看一看她周圍圍着的百姓臉上都是什麼樣的痛恨表情。
典氏根本沒有想過,她一出攝政王府的地牢,下一步就要踏上刑場!
頭上身上,菜葉子和着雞蛋液黏黏糊糊,典氏的雙手雙腳拷着鎖鏈,被護衛推搡着。
“不,我不認罪,不能斬我!我不認罪,不能斬我!”突然,典氏瘋了一般的大叫道。
然而,下一刻,朝她身上扔去的垃圾更多了。有人站在高處,直接就往下吐口水。
“呸呸,殺了她,殺了她!”
被典氏牽連的守衛們直接將典氏推上刑場,但這次與往常不一樣的是,典氏面對的不是跪在斷頭臺前等待着死期,一點一點度過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面對的,是一桶混有黃物的狗血!
腥臭撲面。
圍觀的百姓們羣情激奮,大聲喊道:“按進去!按進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