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的一條支脈延伸至蜀州境內,成爲蜀州的衆多山脈之一。
若從高空俯瞰,方圓千里之內,瘴氣叢生,霧氣繚繞,依稀可見山勢綿延,怪石嶙峋。
一處山谷中,密不透風的巨大樹冠覆蓋了大半谷地,雖然時值冬日,但樹冠仍舊是枝葉繁茂,盤根糾結,枝節主次不分,使得此地形成迷宮般錯綜複雜的地形。
山谷上方的一處懸崖峭壁上,站着一男一女。
兩人年紀都不大,男子一襲青衫,身材修長挺拔,英俊不凡。在他身旁的女子嬌小玲瓏,粉雕玉琢一般,瑤鼻微翹,眼似點漆,說不出的靈氣可愛。
男子望着下方的山谷,臉上忽然露出幾分笑意。
女子則是望着男子,微微不解,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問道:“師兄,我們來這裡幹嘛?”
男子擡手指着下方的身故,說道:“這裡大有蹊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誤打誤撞之下,竟是找到了魔道中人的藏身之地。”
女子“啊”了一聲,甚是驚訝:“師父說的魔道中人?”
男子點頭道:“對,魔道中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人修煉喪盡天良的魔功,取人魂魄內臟;有人被域外天魔誘惑,性情暴戾殘忍;還有人肆意妄爲、泯滅良知,以殺戮爲樂。這些人被統稱爲魔道中人,人人得而誅之。”
女子的臉色微微一白,喃喃道:“如此說來,這些魔道中人都是極爲兇殘了。”
“魔頭自然兇殘無比,可止小兒夜啼。不過也不是誰都能被稱作魔頭的。”男子道,“這谷中藏着不少人,可是能被稱作魔頭的恐怕不超過一手之數,剩下的不過是些嘍囉扈從罷了,不足爲慮。”
正在兩人說話時,忽然響起一聲尖銳鳴叫,然後就見一隻與孔雀有幾分相似卻大了許多的怪鳥從深谷中沖天而起,好些大樹被攔腰折斷,聲勢駭人。緊接着又有十餘道身影高高躍起,踩踏在樹冠上如履平地,緊追不放。
若是仔細看去,怪鳥的腳上纏着一條細細銀線,使其不能就此高飛遠去。
男子見此情景,臉上露出幾分驚訝之意,說道:“這是大孔雀,身形遠大於普通孔雀,其尾羽十分珍貴,可以用來製成扇子、羽衣等靈物。”
少女有些憂慮:“追捕大孔雀的人就是魔道中人了?”
“應該是。”男子點了點頭。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他們身後位置突然響起一聲輕笑,兩人猛地轉身望去,就見一個年輕人正站在自己身後。
這年輕人身着華美錦衣,揹負雙手,臉上掛着人畜無害的笑容。
兩人皆是一驚,以兩人的境界修爲,竟是沒能發覺這人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後的,可見此人修爲之高,最少也是先天境,甚至是歸真境的修爲。
男子臉色凝重,開口問道:“閣下是何人?”
這年輕人笑容不變,雙眼就像一對月牙,回答道:“在下姓林,雙名‘炎周’,正是尊駕口中的魔道之人。”
男子和女子臉色微變,下意識地握住了背後所負長劍的劍柄。
名叫林炎周的年輕人渾然未見一般,笑吟吟地問道:“不知兩位姓甚名誰?”
男子猶豫了一下,暗中戒備,沉聲道:“我乃蜀山劍派弟子齊玉青。這是我的師妹孫玉纖。”
林炎周又問道:“不知蜀山劍派的掌門齊飲冰與兩位是什麼關係?”
齊玉青道:“正是家父。”
“原來如此。”林炎周稍稍拉長了音調。
話音未落,兩人忽然察覺到幾分不對勁,猛地低頭望去,腳下竟不知何時生出了重重藤蔓,將他們的下盤牢牢捆住。
趁此時機,林炎周猛地揮袖,灑出一蓬白茫茫好似煙雨的細針,激射向兩人。
兩人被藤蔓束縛,躲閃不得,只能舞動手中長劍格擋。無奈細針太多,總有漏網之魚,兩人被細針刺中,頓時全身麻痹,動彈不得。
林炎周再一揮袖,兩人只覺得迎面撲來一陣甜膩味道,然後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林炎周輕描淡寫地制住兩人後,不遠處的大孔雀也被捉住,又有幾名漢子來到林炎周這邊。
林炎周取過兩人的雙劍,吩咐道:“帶他們去谷中。”
幾名漢子掏出隨身攜帶的大口袋,將兩人分別裝入其中,然後一人一隻背在身上。
……
陸雁冰等人到了中州萬象學宮之後,分頭行事,一邊是紫燕山人和司空道玄召集儒門中人,一邊是陸雁冰以清平先生的名義召集各路江湖豪傑,其中就包括唐家堡、妙真宗、蜀山劍派這些地頭蛇,同時還有徐九、陰陽宗從旁協助。
陸雁冰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請各家派出弟子四下探查,或是動用經營多年的人脈勢力蒐集消息。
不管這些魔道中人行事如何隱蔽,這麼多年下來終究會留下許多痕跡,各家未必全然不知情,只是有些時候,因爲形勢也好,因爲人心也罷,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只要不牽涉到自己頭上,便不去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這些魔道中人也是乖覺,兔子不吃窩邊草,從不主動招惹近鄰,所以這些年來雙方相安無事。不過這種默契其實非常脆弱,沒有什麼利益牽扯,真要對魔道中人動手,各家都不會包庇,更不會手軟,就比如此時。
陸雁冰動手打架不行,做這些差事卻是熟練,這幾日很是自在,心中暗自想着,自己把這些安排妥當了,待到素素過來,那些魔道中人的蹤跡估計也被查得七七八八,接下來就是秦素的事情了,她便可以“功成身退”。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她不想返回帝京,那裡恐怕會有一場大變發生,她這點境界修爲未免有些不夠看,還是不湊熱鬧爲好。可以四處走走,也可以返回清微宗。
此時陸雁冰受蘭夫人的邀請,來到了北邙山。在帝京城的時候,蘭玄霜已經與上官莞商議好了,還是按照以前陰陽宗和皁閣宗的劃分,兩宗共分北邙山三十二峰,所以翠雲峰上清宮成爲上官莞的居處,而蘭玄霜不喜歡陰氣過盛的鬼國洞天,選擇居住在避暑行宮之中。
陸雁冰如今就在避暑行宮之中,這裡曾是女帝行宮,大體架構還在,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繕,已經有有模有樣,尤其是首先修繕的幾處殿閣,已經可以住人待客。
隨着陰陽宗和皁閣宗落入李玄都手中,如今中州局勢越發像類似齊州。齊州是社稷學宮和清微宗分庭抗禮,如今的中州,明面上還是萬象學宮一家獨大,可北邙山、紫仙山、劍秀山、中嶽都已經在李玄都的掌控之中,倒像是李玄都圍住了萬象學宮,將其壓縮在龍門府的一府之地。
三大學宮,四大書院,有兩大學宮位於江北,只有天心學宮位於江南,可四大書院中卻有三座書院位於江南。萬象學宮固然勢大,是實質上的三大學宮之首,卻也顯得勢單力孤,只有一座書院作爲呼應。好在如今道門和儒門又開始結盟聯手,不至於撕破臉皮。
正當陸雁冰在避暑行宮中悠閒自在的時候,蜀山劍派那邊傳來消息,兩名弟子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兩名弟子的身份不同尋常,是掌門齊飲冰的兒子和弟子,修爲也不能算弱,齊玉青有先天境的修爲,孫玉纖也有玄元境的修爲,不大可能是江湖散人出手,如今青陽教已四分五裂,名存實亡,而唐家堡、妙真宗又與蜀山劍派同乘一船,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到底是誰被擄走的,已經不言而喻。
陸雁冰和蘭玄霜商議之後,當即決定通知儒門中人,然後前往蜀州。
……
當孫玉纖幽幽醒來的時候,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而且極爲拘束,只能蜷縮着身子,好像身處在一個布袋之中。她第一反應就是要掙脫束縛,此時手中沒有長劍,只能用手去撕扯布袋,豈知那布袋非綢非革,堅韌異常,摸上去布紋宛然,顯是粗布所制,但撕上去卻紋絲不動,而且鼓鼓盪蕩,無處着力,顯然是一件寶物。
揹着布袋之人察覺到孫玉纖醒來,也不以爲意,說道:“不必費力了,以你的修爲,能鑽出布袋,算你本事。”
孫玉纖運轉氣機,雙手往外猛推,但那布袋絕不受力,只是發出一聲悶響,那袋子微微向外一凸,待她收回手掌,布袋立即變回原樣,不論她如何拉推扯撕,翻滾頂撞,這隻布袋總是死樣活氣的不受力道。
揹着布袋之人笑道:“道門有個神通叫‘乾坤袖’,袖中藏乾坤,無物不收,這隻布袋便是效仿‘乾坤袖’製成,名爲‘乾坤布袋’,休說你區區中三境的修爲,便是歸真境,只要不小心落入了這隻口袋之中,手中沒有利器,也未必能脫身出來。”
孫玉纖心中大爲驚恐,忍不住問道:“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那人嘿然道:“自然是進獻給教主了。”
孫玉纖正要說話,身子忽然飛了起來,讓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只是她叫聲未絕,只覺身子一頓,那人已然着地,孫玉纖這才明白,原來適才那人是帶自己縱躍了一下,心想這個揹着布袋之人多半是在山間行走,那人揹負了自己如此跳躍,山勢陡峭,倘若一個失足,豈不兩人都一齊粉身碎骨?心中剛想到此處,那人又已躍起。
這人不斷跳躍,忽高忽低,忽近忽遠,孫玉纖雖在布袋之中,見不到半點光亮,也猜得到此地的地勢必定險峻異常,心中越發驚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