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市互貿

激昂的戰鼓聲,震耳欲聾。

容若全身一顫,猛然驚醒,一躍跳起來:“敵軍又攻城了嗎?”

身邊親衛士兵急忙道:“沒事,公子先歇一會兒吧!”

容若搖搖頭,用力晃掉暈眩的感覺,把沉重的鋼盔往頭上一套,就大步走了出去。

連續四天的城池攻防戰,打得讓人連氣都喘不過來。

秦軍仗着人多勢衆,把攻城軍分成幾撥,輪番進攻,打退第一波,第二波又上來了,擊退第二波,第三波又衝了過來,好不容易把第三波也逼了回去,休整完畢的第一波,又重新發動攻擊。

就這樣循環無止,讓守城的將士連一點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有的時候,連續攻城一天一夜之後,攻守雙方都有些疲憊不堪,秦軍忽然停戰。楚軍如獲大赦,人人覺得手軟腳麻,站立不穩,迫不及待地想要休息,一閉眼就沉沉睡去。

在這個時候,秦軍又忽然發起攻擊。

如果一直強攻不退,楚軍上下,人人緊繃着神經作戰倒也罷了,可是身體心靈一旦鬆弛下來,想要重新恢復到苦戰狀態之中,則難上許多。

虧得飛雪關上下,上到臨時主將方展鋒,下到一個燒火的士兵,都是久經戰陣,經驗豐富的軍人。在這樣以少敵多,困守孤城,甚至糧草不足的情況下,還能不慌不忙,奮戰到底。每一次都能迅速把敵人擊退,絲毫不露挫敗之相,不管面對怎樣慘烈的攻擊、無止無息的戰鬥,也能沉着應戰。

方展鋒在城樓上總控全局,不斷髮出各種命令,其他將領和士兵則百分百有效地執行命令。

容若在旁邊,倒真學到了不少作戰的知識。只是他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卻再也經不起這樣長時間的緊繃,終於在第四天第十八次擊退秦軍進攻後,站着睡着了。

他這幾天,再疲累也沒有下城休息,別人勸說,他也不理,只是身體畢竟不是完全可以靠意志支撐的,不知不覺一閤眼,就覺得眼皮重逾千斤,再也睜不開,很自然地讓神智沉入舒適的黑暗之中。

沒有人忍心去叫他,楚韻如伸手悄悄拂過他的睡穴,讓他可以睡得更沉一些。

方展鋒下令讓人送容若去帥府休息,又勸楚韻如跟去照料容若。楚韻如也覺自己的精神同樣快不住了,點點頭,便和容若一起回了帥府。

容若被安置在牀上,楚韻如卻坐在牀邊,把頭枕在他的牀上,因爲聽到他的呼吸之聲,而覺無比安心,漸漸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是一夜、一個時辰還是僅僅一瞬,驚天的戰鼓再次響起。

容若猛得驚醒,楚韻如立生感應,也即刻醒來。

容若不理士兵的勸阻,跳起來,戴上鋼盔就出去,楚韻如也不勸阻,只是不顧自己也十分疲累的身體,強睜睡眠不足而佈滿血絲的眼,拿了長劍,就跟在容若身邊。

容若在夜色中奔上城樓,才知道,這一次戰鼓雖響,不過,進攻的對象,的確不是飛雪關。但是,城頭所有人的臉色都極不好看。

看到容若上城樓,方展鋒脫口就道:“陳帥押糧回來了。”

“是嗎?”容若大喜:“在哪?”

方展鋒面沉若水,手指遠方。

容若倚着城樓望去,黑夜之中天地蒼莽,秦軍大營的另一邊,無數火把或分或合,直似狂龍逆鱗,喊殺之聲混雜着猙獰淒厲的慘呼,遙遙傳來。夜色如此深重,猶見塵土滾滾而上雲霄。

容若立時會心瞭然:“陳將軍雖把糧草帶回來了,但是,無法運進城來。”

沒有人回答他,城樓上幾名將軍,神色都異常沉重,遙望着遠處戰場,人人握緊雙拳,拚命壓抑着心中的激動。

容若也立刻明白,現在局勢之危之難。

遠方的戰局雖然有小幅度的移動,但並不明顯,可見想指望陳逸飛帶着糧車突圍衝到城下,可能性不大。

陳逸飛雖是名將,但他的敵手也不是易與之輩。他帶出去的都是精騎快馬,鉅鹿關雖小,想必也能撥出一些援軍,這時如果是輕騎衝鋒,就算是鐵桶一般的包圍,他也能撕開一道口子。但是,他現在帶着沉重的糧車,怎麼可能突得破秦軍的攔截。如果站在城上,任憑那邊苦戰下去,陳逸飛身邊的士兵再神勇,最終也只有一個個戰死的份。

可是,又怎麼能開城去救呢!

陳逸飛當初爲了儘快押糧回來,帶走了城內大部分戰馬和精銳騎兵,飛雪關內,騎兵少、步兵多,只適合堅守孤城,絕不適合出兵開戰,衝擊敵營。想要殺出一條血路,接應陳逸飛回來,機會實在不大。

可是,要站在這裡,看着他們的主將苦戰至死,誰能忍心,更何況,如果陳逸飛出了事,飛雪關士氣必會大受影響,沒有了糧草,再苦撐又能撐得了幾天。

王傳榮終於忍不住大喊道:“副帥,讓我去接應陳帥。”

方展鋒沉着臉,咬着牙,半晌才道:“不行。”

王傳榮跺腳:“副帥!”

方展鋒搖搖頭:“陳帥臨行前曾再三叮嚀我,不可貪功冒進,不可孤注一擲,用兵宜穩,守城宜堅,只要固守城池,其他一概不管不問。”

“可是,難道要讓我們在這裡,坐視陳帥戰死?”王傳榮紅着眼睛大叫。

方展鋒冷然道:“現在隔得那麼遠,我們根本不能確定那是不是陳帥?萬一這只是秦軍的誘敵之計呢?而且就算是陳帥,我們的騎兵太少,如果用步兵衝鋒想接應陳帥,被秦軍一圍,根本沒有機會退回城中,秦軍甚至有可能故意張開口子讓我們衝鋒,而他們也可以乘我們城門來不及關閉的時候,衝進城來。我身負守城之責,豈可用全城人的性命來冒險。”

“那陳帥呢?如果陳帥回不來,軍糧運不進來,我們就算能多守兩天,也一樣逃不脫城破之難。”王傳榮憤然大叫。

方展鋒臉色慘白,久久無語,眼中都是痛苦矛盾,顯然不管做哪一個決定,對他來說,都是無比痛苦的。

容若忽然道:“把鼓手全部叫過來,我自有辦法可以測知,那邊到底是不是陳將軍到了。”

在衆人的驚異目光中,容若把所有的鼓手都召來,演示了一番鼓法,然後要求每一個人照着他的節奏敲。

他這幾下鼓擊並不長,也不復雜,這些老鼓手只演練了一次,就立刻記住,然後一同敲起了戰鼓。

全飛雪關的戰鼓同時敲響,聲可震天,就連秦軍大營都立生反應,軍隊來回調度佈防,就等着飛雪關的大軍,大開城門,一路殺出來呢!

可是戰鼓的確響得厲害,卻沒有一兵一卒出城。

倒是遠處戰團有了變化,火把閃動間,雖然看不清楚,也可以發覺,正在衝擊的那一方,已經變換了衝擊陣形。

容若點點頭:“沒錯,就是陳將軍,只有他纔可以聽明白我鼓點中的意思而變換陣法。”

他目光淡淡一掃衆人,然後說:“無論如何,陳將軍是主帥,他帶的糧車,關係着飛雪關的得失,不可不救。他明知困難,也要親自去押糧,只怕也是存了以死換糧的決心。”

“什麼?”方展鋒駭然。

“他早知道秦軍必會攔在飛雪關前,帶着糧車衝回城中的可能性極微。所以,他才故意帶走城中大部分騎兵,衝擊秦軍陣營時,兩路分兵,由他帶領精銳敢死隊,衝向秦軍主陣,以他飛雪關主帥的身分,必然可以吸引住秦軍的大部分主力,這樣纔可以給其他人制造機會,護着糧車衝進城來。他剛纔領軍衝陣,也一樣只是抱着微薄的希望一試,一旦確定秦軍陣營嚴密,難以突破,他只怕就要行此斷臂之計了。”

方展鋒臉色蒼白,顫聲道:“所以當初陳帥纔不肯讓我去,而堅持親自運糧,原來是…

…我真是糊塗啊!跟隨陳帥多年,竟還不如公子瞭解他。”

王傳榮大聲道:“怎麼辦,再這樣拖下去,陳帥必會分兵衝擊的,這種做法,有可能讓我們得到糧食,但他自己,也會敗亡在秦軍之中。”

他的聲音無限焦慮:“陳帥的性子,是寧死也不肯被擒的。”

沒有人反駁他,只是許多人在一瞬間紅了眼睛。

容若淡淡道:“我不懂什麼兵法戰陣,可我知道,飛雪關需要糧食,但也需要主將,無論怎麼樣,我們不會扔下他。”

他看了看楚韻如,欲言又止。

楚韻如微微一笑,安然淡定:“無論你決定做什麼,只要不拋下我,我都永遠你。”

方展鋒眼中閃光:“公子莫非是有了良策?”

容若微微一笑:“陳將軍本來的打算就是良策,只是我要拿過來略做修改再用罷了。”

在衆人訝異不解的眼神中,他含笑再次問:“以陳將軍用兵之能,如果他以糧車爲屏障,穩紮穩打,結陣抗敵,秦軍要有多少時間,才能拿下他?”

方展鋒道:“以陳將軍的能力,就算手上兵力少,只要他穩紮穩打,不輕易冒然搶進,就算是秦軍十萬,要想把他徹底擊敗,沒有四五個時辰,只怕做不到。”

容若這才點點頭:“這我就放心了。”

他伸手一招,把一衆鼓手又叫到面前:“我再教你們一通鼓,你們把鼓聲傳出去。”

這一次他教的鼓點,時間長了一些,複雜了許多。好在這些鼓手都很聰明,演練個兩三遍之後,就可以把鼓打得震天般響。

容若目光一掃衆人,笑道:“我用鼓點通知陳將軍,讓他稍安勿躁,不可急攻搶進。我們這裡正準備一支騎兵敢死隊,找個人假冒我,統領他們衝擊敵陣。騎兵勁快,能夠來回衝突,可以很容易衝亂他們的陣營,而秦軍這次最大的目標是我,爲了把我生擒,必會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只要能吸引走他們的重兵主力,我們的步兵就有機會把人接應過來。”

方展鋒眉目微展:“好計。”

其實大家都聽出來了,這很可能就是陳逸飛本來的計劃,只是被犧牲的人改了,不再是飛雪關一軍主帥,不再是那坐鎮邊城,讓秦兵難犯寸土的陳逸飛,大家的心情俱都爲之一鬆。

王傳榮朗聲道:“好,我這就去挑人。”

容若神色略有些沉重:“王將軍,此次衝出去的人,危險度極大……”

王傳榮不待他說完,已然一躬身:“公子放心,男兒爲國捐軀,馬革裹屍,正是份內之事,豈有畏怯之理?”

不等他說完,站在旁邊的張鐵石已經大聲道:“王將軍,記得要算我一個啊!”

容若見張鐵石臉容振奮,絕無畏怯之色,心中感慨之餘,卻又多了許多嘆息。

他搖搖頭,也不理別人或王傳榮如何,望望宋遠書:“宋大人,我有些話想要和你單獨講。”

重新回到帥府的房間裡,所有的閒雜人等早已遠遠退去。

容若凝視臉上神色略有些驚疑不定的宋遠書,微微一笑:“宋大人,我想過,衛國百姓的苦難是來源於他們的富有,而楚國駐邊將士的寂寞孤單,以及不斷要面對的殺戮,來源於秦楚對衛國同樣覬覦。其實如果換一種方法,在奪取衛國財富的同時,也可以讓邊城戰士的生活豐富一些、邊城百姓的日子好過一些,甚至讓衛人心甘情願將財富奉上,而不是把仇恨埋在心底,你願不願意選擇這種方法?”

宋遠書不明白在這種大敵當前的時候,容若爲什麼還有心情說這些閒事,不覺微微皺起雙眉,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容若。

容若似是明白他想什麼,搖搖頭:“這不是閒事,關係着那麼多人的人生命運,怎麼會是閒事。”

容若輕輕一嘆:“開市互貿如何?”

宋遠書挑挑眉,做了個不明白的表情。

容若嘆息:“在你們的世界中,諸國征戰,殺伐四起。每個國家都小心地保護着自己,用敵視的眼光去看別人。你們沒有好的商業概念,不懂得要把商業路線、商業運作,推向全世界。看看濟州城,那裡富豪無數,就是因爲他們經商,並且把他們的商業世界,擴展向全國,不但他們自己富有,甚至帶動了整個城市。那麼,如果打破敵視的觀念,把生意向四周諸國做下去,甚至推向全世界,那麼,也許有朝一日,不用動刀兵,僅僅通過商業活動,就可以控制其他國家了。”

宋遠書還保有着一個以小農經濟爲主的所謂古代知識份子對經商的鄙視,愣了一愣才道:“這不可能。”

“不可能嗎?”容若笑笑:“我曾聽過一個故事,在遙遠的東方有一個絹之國,出產的絲綢天下無雙。絹之國的君王開闢了一條絲綢之路,遙遙萬里,把絲綢運送往世界各國。當時西方有一個叫做羅馬的強大國度,幾乎擁有統一西方諸國的力量,是西方的霸主,可是因爲羅馬人太熱愛絲綢,所有的貴人都花大價錢購買絲綢,羅馬皇帝驚恐地發現國家的歲入,有三分之一用在了購買絲綢上,因此造成國家各方面款項的調動困難,不覺長嘆,也許有朝一日,那小小的絲綢會毀滅強大的羅馬帝國。”

宋遠書不解地皺皺眉,顯然心懷疑慮,覺得這極有可能是容若所編出來的故事。

容若微笑:“何不嘗試一下呢!衛國有黃金,但是衛國可以種糧食的田地很少,百姓大多數吃不飽,衛人的織造坊也很少,甚至有窮苦人,一家幾口輪着穿一件衣服。而楚國的糧食、布料、綢緞、茶葉,都是諸國之中最好的,可以高價賣給衛人,衛人不但不會含恨,反而會感激。”

“有什麼理由一定要這樣,不賣東西,我們也能奪得衛國黃金。”

“因爲要顯示楚國有與各國通商的決心,讓人明白楚國願意放棄強奪而改以商業交往來得到我們想要的一切,讓人相信我們的商業信譽。從一開始,楚國的目標就不應該僅僅只是衛國。秦的玉石、慶的毛皮、魏的刀劍、燕的藥材,難道楚國就不缺嗎?只是諸國征伐,彼此敵視太久,在此之前,從沒有人想過要開市互貿。大家習慣讓自己的國家封閉起來,把別國隔絕,然後悶頭練兵種田,期待國家富強,再去攻擊其他國家,或被別的國家所攻擊。爲什麼不試試通商呢!當諸國都離不開楚國的茶葉和絲綢時,不需要刀劍,我們也能得到更多的財富。在這一點,楚國有着遠勝諸國的優勢。相比刀劍是戰爭用品,而玉石是奢侈之物,茶葉和絲綢,往往是百姓們日常極需要的。所以,如果開市,除了刀劍的戰場之外,再出現商戰的話,勝的一定是我們。”

宋遠書露出深思的表情:“如果在衛國開市,那秦國……”

“你覺得如果我們與衛國互貿,而秦人只是強索黃金,他們就佔便宜了嗎?以前衛國被迫處於秦楚脅迫之中,不管選擇哪一邊都是痛苦,但是,如果我們給他們平等交易的機會,秦國卻只會用刀劍逼迫他們,衛人對我們的感激和對秦人的仇恨就會同樣的增長,而這種仇恨到了一定地步,爆發出來,一樣會有可怕的殺傷力。衛人沒有刀劍戰馬,可是我們楚國有,如果時機到了,我們給他們提供這一切,衛國舉國百姓,就是我們楚國殺敵的大軍。當然,秦王是英主明君,看到了我們的動作之後,也許也會改變他的政策,也同樣對衛通商,但還是那句話,相比楚國的茶葉、布匹,秦國的特產玉石,會被這些食不飽、衣不暖的衛人所渴望嗎?就算是通商,那他們通過商業所得到的利益也將遠遠不如我們。”

容若深吸一口氣,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下去:“這種做法不止是能幫助衛國,更重要的是,可以讓楚國強大,卻不像興刀兵吞併別國那樣,易蒙不義這名,而且……”

容若嘆了口氣:“邊城貧苦,邊民貧窮,就連駐邊士兵的生活都很艱辛,但是,如果開市通商,有無數商人在這裡來來去去,那寂寞冷清的邊城,就可以很快繁榮昌盛起來,邊地成爲財富之路,而這座飛雪關,也會因爲富有而充滿生機。士兵們不用天天吃醃菜蘿蔔乾,百姓的生活也不致冷清得一無生氣。衛國有的只是一座金礦,總有一天,金子

會挖完,剩下一片荒涼貧窮的土地。可是,如果能搞好邊境的貿易,也許我們會擁有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礦。”

容若深深凝視宋遠書:“你看,我不敢說我的想法一定是對的,但嘗試一下,也沒有什麼損失,對嗎?你一直對衛國採取高壓政策,冷漠無情,固然是爲了楚國的利益就顧不得衛人的死活,但如果能讓楚國得到更大的利益,也能讓衛人擺脫痛苦的生活,那麼,又何樂而不爲?”

宋遠書仍然不懂,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容若拋開外頭的戰亂不管,關着門和他討論這種問題。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認爲,這樣做真的有用,真的可以救得了衛人嗎?”

“我不能確定,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也許會想出更好的辦法,既不損害楚國的利益,也可以幫助衛人,但是,現在,時不與我啊!無論怎麼樣,這樣做,就算未必可以讓他們過得更好,至少不會生活得更慘。就算收效不算很大,但只要那片土地上,有更多的人來往,更多的人爲了生意而和衛人交流,那麼總有一天,會有更多的人,來關心這片土地,希望讓這裡的人生活得更好。又怎知沒有一天,衛人的血脈和楚人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呢?”

宋遠書淡淡道:“此事,公子沒有理由找我一個區區使臣商議,我一個下臣也做不了這樣的主。”

容若點點頭:“當然,這件事,必須得到攝政王的同意,不過,你既是大楚駐衛國的使臣,代表的是整個大楚對衛國的國策,你的態度也非常重要,畢竟,我提出的只是一個大體方略,如何實施,還需要很多細節方面的考慮,而一旦實施,做爲駐衛使臣的宋大人你,應該會對很多細節加以負責管理的。”

容若凝視他,誠懇地道:“無論是開市互貿也好,我前些日子提出的一些可以給軍人造福的設想也好,其實很大一方面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地想當然,或者說,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只是隨便地說出一個想法,但真要把這個想法付諸現實,其間不知有多少瑣碎繁雜之事要理清,又不知會遇到多少困難挫折才能順利實施,而這一切,靠的不只是攝政王,還有你們這些有能力,也肯辦實事的臣子,所以,我希望取得你們發自內心的認同。”

宋遠書沒有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保持着沉默。

容若笑了笑道:“看樣子宋大人你並不反對,那麼,我們寫信給攝政王如何。”

不等宋遠書回答,楚韻如已笑盈盈道:“墨磨好了。”

宋遠書這才驚覺,剛纔自己完全被容若說的話吸引住,竟完全沒有注意到皇后娘娘似乎一早就心中明瞭,在旁親自研墨。

容若笑笑,走到案前,提筆寫信,口中說道:“其實有關經商,以商業化提高國力的想法,以前我就和攝政王提過,當時他好像也並不反對。有衛國可以讓他實驗政策優劣,他應該會很快同意我的意見,向全國明發詔旨。有了朝廷的,再加上衛國黃金的誘惑,所有的官商私商,應該都會眼睛發亮地追上來吧!”

宋遠書走近過去,見容若寫信,字跡雖然談不上東倒西歪,但絕對和好看拉不上關係,遣詞用句一如口語,寫在書信之上,顯示出寫信之人,素養之低,簡直讓人不忍卒睹。

宋遠書皺了皺眉,雖說一直就聽說,皇帝自幼被攝政王隔絕,從沒有好好學習過各種知識,但親眼看到容若寫信的水準,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但他終於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公子的想法,雖然大有新意,也能救衛國於水火,但爲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對我提出?不管怎麼樣,現在抗敵,救出陳將軍,把糧草接進城才最重要吧?”

容若笑着搖搖頭,喃喃道:“我只怕,我再不寫信,再不和你商討這些,就沒有機會了。”

宋遠書一震,臉色大變:“公子是什麼意思?”

容若微笑着把已寫好的有關與衛國開市互貿,用商品換黃金而不是刀劍強迫的信件放一邊,然後開始寫第二封信。

雖然明知這樣在旁邊看信很是逾越本分,不過容若本來就不是一個讓人很容易就記住上下之分的人,所以宋遠書還是沒有迴避地多瞄了兩眼。

一掃信中之意,他不免脫口驚呼:“公子怎麼可以做這樣的打算?”

容若微笑:“爲什麼不可以?”

宋遠書厲聲道:“公子當知國事爲重,豈可逞一時意氣。”

容若笑意從容:“正因國事爲重,所以我纔要這樣做。飛雪關是大楚邊關屏障,不可以失守,陳將軍是難得的良將英才,不可以被犧牲。陳將軍的方法分散了護糧隊伍的實力,而且他衝擊秦陣後,護糧隊失去了最好的指揮官,就算秦軍陣營混亂,他們運糧進城的機會,也只有五成。而且,如果陳將軍戰死,楚國和秦國以後無數的邊境糾紛,以及可能而來的傾國大戰,都會因爲少一良將而處於劣勢。”

“那也不能由你來代替他。”

容若微笑搖頭:“爲什麼不可以,我的身分的確高貴些,但除了那無用的身分,我又有哪裡比他重要。國家的運作、朝廷的國策,我從不參與,這個國家,有我無我,關係很大嗎?”

宋遠書沉下氣,沉聲說:“公子既知國事爲重,就該知道,公子一旦落入秦人之手……”

容若笑得越發輕鬆了:“那又如何?我若落入秦人之手,也不過是個長得像楚王的浪子

容若罷了。真正的楚王自然還在楚京,所有朝會典禮,自有楚王親自出席。一個長得像楚王的人,就算被秦王宣佈就是楚王,他沒有證據,又能如何?”

宋遠書聽他這番話,不由一怔。

容若淡淡道:“宋大人,你太看重我了。攝政王下令一定要救助我,與其是站在國家的立場上,倒不如說是站在親情的立場上,非救我不可。其實我要是戰死了,對於很多人來說,或者少了許多麻煩。我要是被抓了,只要楚國不承認,誰又能硬說我是什麼人?

連我的身分都無法確定,又怎能利用得了我?我會寫信給攝政王,寫信給太后,把我的苦衷告訴他們,也請他們不要以我爲念,以國事爲重。事實上,不管我身在何處,只要楚國強盛,我就一定安全,如果楚國本身衰敗,我也同樣沒有利用價值,一樣只有死路一條。”

容若一邊說,一邊寫信,良久,才徐徐擱筆。

他回眸看看神色震愕,久久不能言的宋遠書,微微一笑:“宋大人,君爲輕,國爲重。

在國家利益面前、國家尊嚴面前,沒有誰會重要得不可被傷害。如果你真的關心,那就請幫助我、我,救出陳將軍,保住飛雪關,也替我傳遞這幾封信。這信,也許是我對國家最後的建議,對親人最後的囑託,請你幫助攝政王,讓我們的國家強大昌盛,只有這樣,我才能好好地活下來。”

他淡淡一笑,像老朋友一般,擡手在已經呆若木雞的宋遠書肩上拍了一拍,眼神溫和,語氣平靜地道:“你放心。”

聲猶未落,語意未盡,他已輕輕牽了楚韻如的手,向房外走去。

走出房間,才聽得房內一聲爆發性的大叫:“公子!”

這一聲呼喚,有敬仰、感激、慚愧、佩服、羞愧、無奈,甚至一絲憤怒。

宋遠書快步追出來,神色複雜地擋在容若面前:“公子你不能去。”

容若神色一震,喝道:“你說是國家重要,還是君王重要?是飛雪關重要,還是一個不管國事的浪蕩子重要?能守住飛雪關多年,面對強秦虎狼之師,不失寸土的良將重要,還是對你來說,會對攝政王造成牽制煩惱的人重要?”

宋遠書答不出話,卻又覺無論如何不能讓他過去。

雖然說,私心裡,他可能更希望身爲大楚皇帝的容若死了,讓蕭逸再無後顧之憂,但不知爲何,這個時候,卻有一種極複雜的心理,只覺不願親眼見容若去做一場有去無回的衝鋒。

他咬咬牙,最終對楚韻如壓低聲音道:“皇后娘娘,爲何不勸他?”

這一句話既點醒了楚韻如自己的身分,也以夫妻之情,提醒楚韻如。

但楚韻如只是嫣然一笑,凝眸望了容若一眼:“我的夫君是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好男兒,我驕傲都來不及,卻要勸他做什麼?”

宋遠書還想說什麼,外面戰鼓聲又響了起來,不過,這一次,卻響自城內。

容若輕輕一笑:“王將軍應該把突擊隊員都選好了,就等着出戰呢!”

他一拉楚韻如:“我們走吧!”

楚韻如含笑點頭。

不待宋遠書反應過來,這兩人居然同時一躍而起,直接就從宋遠書頭頂上,飛掠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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