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可崩天,力可摧山,巨靈神的拳臂就似一座橫置的山峰,一拳導向咆哮而來的赤龍。
風壓在拳鋒之前收縮,拳勢強行攏着亂舞的赤龍,和那火尖槍的槍尖一同撞在拳鋒之上。
勁力崩摧着真火,迸發開的勁風如同神鬼在嚎叫,摧碾上下四方,令得地面上的難民如草般倒下。
哪怕殷屠龍主動進攻,飛過了數十里地,避過了不知多少的難民,也依然無法避免有人傷亡。俗話說人上一萬,無邊無沿,萬人之數就已經難以一眼看到邊,何況是此地這百餘萬人。
但在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而殷屠龍和巨靈神二人同時一震,各自後退,氣機交感之下,雙方的軍陣中也有身軀劇震,七竅流血,乃至被一股傳導而來的大力給震斃。
軍陣加持,道果勾連,這都讓士卒和將領形成了一個整體,當雙方將領交手時,氣機也會傳導着餘波,來到軍陣。
在這個整體中,士卒的個體就像是一個細胞,比起整體的搏殺來,一個細胞顯得太過脆弱。就算是有他人一同承擔,也依舊避免不了傷亡。
但這正是此世戰爭的常況。
兩邊大戰,軍陣既要和對方軍陣碰撞,也要受到強者之戰的餘波,這便是戰爭的殘酷。
初交鋒,似是不分上下,殷屠龍雖是容納了三壇海會大神道果,乃實打實的鬥戰高手,但巨靈神也非是易與。
他名爲巨靈神,但這只是他在五品時的稱謂,其四品道果乃是和巨靈神同源,有着改變黃河河道,崩分華嶽的河道之神巨靈胡。再加上其乃張指玄的道兵,論實力,還真能和殷屠龍這殺才較量。
風聲厲嘯,三頭六臂的殷屠龍退而再進,踩着風火輪攻殺而來,槍如燎原之火,間或有一剛一柔兩般法器,即乾坤圈、混天綾見縫插針,從左右攻來。
巨靈神一手扛着法壇,另一隻手如龍爪般抓攝,直取火尖槍。
他身上的甲冑泛出岩石般的土黃色,厚重的氣息自內中瀰漫而出,乾坤圈打在身上,竟是隻讓身軀晃動,難以打破覆身的盔甲。
“四品道器!”
殷屠龍法眼無差,當即就看出這身甲冑不只是材質不凡,更兼內含道果,雖不知具體面目,但觀其效能,當是四品無疑了。
“巨靈真罡。”
罡氣如同實質的風牆,轟在槍影上,而大手成爪,則是抓向火尖槍的本體。
殷屠龍抖一個槍花,槍成一線,破空穿刺在掌心中,毫不退讓地貫注以真火。 wωw☢ ттkan☢ c○
“嘭!”
焰光席捲,當即便覆蓋了巨靈神的上半身,一股沛然炎氣從中肆虐而出,灼得巨靈神甲冑泛紅,乃至開始出現熔化的跡象。
炎勁飛舞,隱成龍形,赫然能見九之極數,要將巨靈神和法壇都給包裹。
巨靈神有道器,殷屠龍又何嘗沒有,玉虛觀人員稀少,家底卻是豐厚,基本上是人人都有道器傍身,其中不乏攜帶三品道器者。似殷屠龍,他便有三品道器九龍神火罩,於此刻展現威能。
九龍咆哮,於剎那間便要化作鐘罩之形,但巨靈神可非是單打獨鬥。
在他託舉的法壇上,可還有五位四品立身,其中更有呂天蓬在。
眼見九龍將要合圍,呂天蓬再度舉弓,射天弓上凝聚血箭。
然而就在這時,殷屠龍的肩膀上出現了一道人影,同樣是搭弓引箭。
通體呈現蒼黃之色的大弓被拉開,一道道瑞彩糾纏着泛着青銅色的箭矢,凝聚出貫天般的鋒銳。
以箭對箭,雖是大小無法和射天弓比擬,卻有一種充塞乾坤的浩大之氣,拉弓人頭頂處,更是有萬古長天般恆遠的氣息浮現,凝聚出巍巍蒼天之象。
“風氏的人······”呂天蓬低聲道。
“姬繼稷·······”殷屠龍肩膀上,風滿樓亦是低語。
兩人同樣拉開弓箭,箭尖如有無形的魔力在吸引着對方一般,隔空相對。
“嘣!”
弓如霹靂弦驚,箭似貫日長虹,兩道箭芒針鋒對麥芒,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瑞彩與血光化作一道道雷霆般的尖銳光芒,激撞糾纏,同時向着四面八方飈射。
“轟!”
血雨當中又多出了重重霹靂,自空及地,轟掣在山嶽大地以及兩尊巨神身上。
一者是射天弓,軍神五兵之一。
另一者,乃是黃帝神兵——乾坤弓、震天箭。
長公主對於某位贅婿的關心程度也是不低,讓他在臨走前帶上了這一皇室重寶。
兩把大弓,卻是來自於互爲宿敵的雙方,弓箭碰撞,激增出霹靂雷霆,轟得法壇搖晃,殷屠龍和巨靈神身上同時出現了焦痕。
而那真火則是真正顯化出龍形,向着巨靈神咆哮包圍。
“元君。” 風伯在此時高喝一聲,雙手向天,招來驚天風暴,自北而來,帶着洶涌之聲。
暴雨聲都無法掩蓋洪流的咆哮,一股怒流正自羣山之間洶涌而來,直入戰場。
狂風合着暴雨,一同招引着洪流,從側面衝入,觀其走勢,當先就要先沖垮天兵和黃巾力士的那片戰場,然後要將難民一同捲入,可謂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太平教眼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並且他們就需要生靈的負面情緒。
在那血雨當中,依舊還有不絕的光影匯入血色太陽般的窟窿,天空波動,動盪着磅礴的氣息。
“師兄,填住它。”
殷屠龍卻也在此時有所動作,後方的一隻手臂做拋投狀,扔出了一道殘影。一個道人騎着龍鬚老虎,被殷屠龍扔出,衝入了洪流中。
“貧道那是鎮,不是填。”
風中還有不絕的餘響。
說來也是奇怪,這一人一虎落入了洪流後,頓時就讓洶涌的洪流一滯,完全不合乎常理地變緩,雖依舊有水流衝入了戰場,但水面只能及膝,難以沖垮天兵的軍陣。
與此同時,姜離劃空而過,突然身上浮現出清聖的氣息,面容亦是有了幾分寶相莊嚴。
他伸手拋起一個破布口袋,打出一道清聖的佛氣,進入了口袋之中,霎時就見那口袋變大了數倍,打開了袋口,一股龐大的吸力攝着一道道倉惶的人影。
“人種袋!”
四面八方,似是有人在呼喊,尤其是法壇上,風伯第一個察覺到異狀,驚叫出聲,“竟然······”
竟然在這麼短時間內,就煉化了人種袋?!
“取巧了。”呂天蓬倒是不見多少意外之色。
短時間內,就算是有天璇相助,也無法破開禁制,更別說煉化人種袋了。但是法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沒法將人種袋換一個主人,那就將自己變成人種袋的主人。
姜離擬造出白蓮聖母的氣機,甚至連真氣都模仿得一模一樣,再有天璇相助,辨認禁制,還真騙過了這死的法器。
而太平教一方卻是因爲姜離此前一直沒有用出人種袋而有所忽視,以致於在此刻被抓住了機會,大肆收人。
當真是夠果決的。
這個念頭在衆人心中閃過。
能夠一直按捺着不出手,便是難民不斷死傷也依舊是忍住了,直到現在這個最佳的時機······
大片的難民連帶着那些太平教的信徒都被吸入了人種袋中,而姜離則是一拂眉心,清光劃過,將太昊鏡碎片中的同門悉數放出。
只見一個個修行者落到戰場的側面,最前方的一羣人第一時間擡起了手中怪模怪樣的東西。
“噠噠噠噠噠噠·······”
六根管狀物所形成的圓環不斷轉動,噴射出一道道氣彈,無情地傾瀉到黃巾力士身上。
饒是以黃巾力士那專修肉身的體魄,都在這突如其來的彈雨中被打得血肉橫飛,身子抖動。
就在不到三息的時間裡,這轉輪銃就將最前方的一排人功力耗空,然後後排又有人來到前方,端起同樣的銃器。
而姜離則是御使人種袋,向前推進,不斷吸攝着陷入一片混亂的人潮。
前方的黃巾力士被屠殺,難民則是被不斷吸攝,這讓巨靈神氣勢出現衰頹,而且那飛上半空的念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形勢,似是來到了不利於太平教的一面。
可呂天蓬卻是始終無甚異色,面無波瀾。
“中軍,後軍前進,擋者皆殺。”他向着風伯下令。
太平教還有大量兵馬位於難民潮之後,此前因爲難民阻擋,一直未曾加入前方的戰場,此時再進,倒是能夠及時阻敵,但是——
‘那些難民,那些信徒······’
風伯的神識如風般掃過大地,然後一咬牙,傳音下令:“進軍。”
這時候,容不得多餘的悲憫,對方能夠做出的果決之舉,己方同樣也能。
而且,屠殺同樣能夠激發出怨氣怨念,進一步侵蝕蒼天。
同時,巨靈神奔走,步伐所帶起的勁風掃過大量的人體,帶起血肉之潮,剛猛無儔的巨力轟然撞向殷屠龍的法天象地之身。
“挾山超海。”
這巨神就像是一座橫移的山,以無比狂暴的姿態撞在那一條條盤旋迴卷的赤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