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擊退李觀明和張道一,甚至讓文虛道人發出五品中難尋敵手的驚歎,這出戰資格,姜離似乎是十拿九穩了。
但梁州刺史還是有所不願,在姜離的觀察下,他明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對自己頗有敵意。
這老者看向張道一,又想了想,看向雲九夜。
張道一其實不算對姜離毫無辦法,若是使用五濁惡氣,當可讓法陣失效,但以張道一的實力,就算是近身搏殺,也依舊不是姜離的對手。
所以,梁州刺史試圖將希望寄託於雲九夜。
然而云九夜卻是立馬就說道:“姜師弟之實力,爲兄深感佩服,出戰之人,非姜師弟莫屬。”
他言辭懇切,沒有分毫不滿,同時也堵住了姜離逼迫出手的選項,讓姜離心中微表遺憾。
雲九夜是打定主意隱忍,當縮頭烏龜,不與姜離交鋒,甚至連試探姜離實力的心思都沒有。因爲,在他試探姜離實力的時候,姜離也可以試探他的底細。
“既然如此,便由姜離出戰了。”
天璇拍板說着,同時對着姜離道:“徒兒,接下來你便常伴爲師身邊,以防宵小作祟。”
大尊很是壞心眼地給出了盤外招的建議,但是有天璇護着,除非是三品出手,否則姜離基本不會有礙。而代價,就是姜離需要和天璇朝夕相處,寸步不離。
這麼想想,姜離都覺得大尊的算計固然會給他帶來危機,但實際上,卻是變相給姜離提供了和師父的相處機會。
難不成大尊當真是風滿樓?
決定了五品出戰之人後,就輪到了四品。可供選擇有二,一是蜀王,他修煉的是《形墳》中的黃龍變,一身戊土真氣深厚無比,還擁有神通【九天息壤】,能剋制水猴子無支祁。
二,自然是天璇了。
理論上天璇出手則必勝,但是讓三品戰力來打四品,也不知道大尊這裁判肯不肯。
“由皇叔出手吧,”天璇說道,“無論大尊是否同意本宮出戰,都不能將對方逼迫太緊,尤其是太平教,他們已無退路,無論成敗,都會一搏,我等需要時間。”
這時間,自然是用來調集人手、兵馬,對付太平教的了。
哪怕是三戰全勝,太平教也不會就此偃旗息鼓,所以時間還是必要的。
大尊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給出了頗爲寬裕的時間。這一位是不光讓朝廷這邊不舒服,讓另一方也不是太爽利,不愧爲攪屎棍之名。
偏偏兩方怎麼不爽,大尊既然出面了,那就得照他的說法做,否則這毫無顧忌的傢伙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大尊失去制衡了。
若是天子尚在,集一國之力,以其龐大體量,大尊的宙光神通絕對無法對他起作用,天子理論上算是剋制大尊的。偏偏天子搞得自己衆叛親離,然後被大尊不講武德地偷襲了······
理論上對宙光神通免疫的天子,卻因爲失去了支撐和垂死狀態而中了招,也讓大尊失去了制衡。
衆人考量了一下,也覺得天璇此言在理,便決定讓蜀王出戰四品。
至於三品······
目前來看,就只有天璇能出手,但真要是搖人,也未必搖不來人,甚至可能搖來天君、道君兩位至強。
前提是天君不暗中阻擾,以及大尊這個裁判不下場打人。
三品之戰不好說,衆人便暫時將其擱置了。
之後,天璇便直接帶人離去,看上去沒有留住王府的打算。
雖然蜀王也是出戰者,但由於蜀王如今似乎和昆虛仙宮有關係,蜀王妃據說便是昆虛仙宮之人,鼎湖派衆人可不會就和敵人住一屋檐下。
不直接質問蜀王,已經是爲大局考量了。
甚至可以說,若非天璇要護着姜離,她本人都要暗中出手查探了。
蜀王那邊也是相當默契地沒有挽留,顯然也是有此考量。
雙方告別,各自離去。
天璇一行人將要行出王府時,後面突有一聲呼喚響起:“道友請留步。”
衆人聞言,默默加快步伐,就連從容的天璇都是如此。
這一聲“道友請留步”,威能實在太大了,怕是連三品都不願多聽。根據宗門的典籍記載,玉虛觀的先人當中,可是有申公豹道果容納者和三品之死有關的案例的。
“唉,等等等等,貧道沒動用神通,等等貧道啊。”
申侯從後方快步走來,連聲呼喚,卻還是沒能讓衆人止步。
最終,還是申侯的師侄李觀明趕到前頭,方纔讓衆人暫停步伐。只不過,申侯道人也得留步,不得上前。
“諸位前輩。”
李觀明過來行了一禮,然後送上一封信件,道:“此乃師叔在來王府時收到的信件,內中記載和貴派有關之事。師叔有一言要晚輩轉達給諸位——大局爲重。”
說罷,李觀明便讓開道路。
天璇直接將神識掃過信件,洞察內中信息後,向着李觀明微微點頭,就與衆人一同離去。
在他們的身影遠離後,李觀明回到申侯身旁,問道:“師叔,當真不管大圜劍的事嗎?大圜劍可能留有碎片,並且還被姜離所獲······”
“鼎湖派那幾位還和昆虛仙宮有仇呢,還不是爲了大局而暫時按下,他們能按下,我們就不能嗎?”申侯淡淡道,“消息在這時候送到我們手中,你以爲這是在幫我們嗎?這是想引我們對付姜離呢。”
“消息真假未知,就算是真的,論劍大會都過了,拿回碎片又如何,還不如結一善緣。照貧道看啊,姜離有三品之姿,一個碎片賺未來三品的善緣,還是我們賺了。”
······
······
城中的府邸被毀,衆人便來到了城外的二聖廟內。
天璇決定將神農殿作爲接下來的暫居之地,師徒二人便在殿內打坐三日,也免得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
師徒二人進了神農殿,天璇將那信件遞給姜離,道:“看看吧。”姜離接過後看了眼,然後平靜合上,道:“該是昆虛仙宮或者姜氏主家送的消息。”
也就只有他們兩方,纔會有此猜測。因爲在西華鏡內,姜離爲殺大風、鑿齒,暴露了大圜劍,雖然並未盡展其能,但也足夠讓人有點猜測了。
天璇微微頷首,然後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你怎麼看待蜀王?”
“蜀王?”
姜離聞言,先是一怔,然後回想起先前所見,道:“身居清淨之地,居所堂皇,但相較於其身份,卻顯得樸素,不是當真淡泊,就是韜光養晦。”
一直以來,蜀王的表現都是前者,但也未必沒有可能是後者。
“如果蜀王當真娶了昆虛仙宮的雲妃,那就是後者,”天璇淡淡道,“昆虛仙宮除了二宮主,其餘宮主都非是甘於寂寞之輩。”
而能夠娶不甘寂寞的人,那其本人八成也是不甘寂寞的。
“師父懷疑是昆虛仙宮送的消息?”姜離問道。
昆虛仙宮不似姜氏主家那般想要天下大亂,大宮主仙后的目標只有晉升,但若是搭上個不甘寂寞的王爺,情況說不定就不同了。
這也就代表着,金堤的鎮守者可能也想着金堤崩潰。
“是與不是,看看四品戰的結果,就能看出端倪了。”天璇道。
很多號稱固若金湯的東西,都有着後門,一旦被動用,就會瞬間崩潰,但金堤沒有。這金堤的建造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主動使其崩潰,是以哪怕是大周方面想要決堤,也只能暴力摧毀,沒法動用其他手段。
理論上來講,蜀王想要促成決堤,就只能借三品之力。
所以,只需要看蜀王盡不盡力就可以了。
姜離不由感慨:“看上去是優勢在我,實際上我方纔是暗潮洶涌啊。”
雖然敵方也是人心不齊,但至少在摧毀金堤上,他們是人心齊的。
反觀己方,天君公孫棄疑似和姬繼稷有關係,蜀王疑似不甘寂寞,還有昆虛仙宮盯着天璇,朝中更是不知有多少人在推動太平教造反,到處漏風啊。
大周的社稷穩穩度過了八百年,一朝沒了天子,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不過,也正是牛鬼蛇神到處,纔有我的機會啊,大周要是不亂,我就真的只能老老實實吃師姐的軟飯當個贅婿了,哪能像現在一樣吃兩碗。’
姜離心中轉着堪稱大逆不道的念頭,感覺心思比過去活泛多了。
驚世智慧雖然已經能控制,但給大腦帶來的活躍卻是一直存在的,這讓姜離現在想法特多。
就比如現在,他就有些······
目光落在天璇身上,姜離的心在躁動。
······
······
“這姻緣線,是越來越粗了,不枉本座爲此捱了一道天雷。”
百里外的一座高山上,一道全身都被雲霧籠罩的模糊身影看着郡城方向,伸手摸着下巴,連連點頭,“甚好甚好,我風氏傳宗接代的任務就全交給伱了。唉,想想也是可悲啊。”
這人轉過身來,看向身後,“明明我族還有年輕人,結果傳宗接代還要靠個外來的。”
在身後不遠處,一道挺直如劍,身着青衣的身影靜靜佇立,聽到此人之言語,他淡淡道:“習劍道,當專心,斬情絲,方有成。”
青年人板着一張臉,用抑揚頓挫的語氣道:“軍神兵,金堤下,欲取之,先毀之。”
“將軍神五兵之一鎮壓在金堤之下,倒是好想法,可惜,再好的想法也擋不住後人的欲求啊,”模糊身影搖頭輕笑,“被封印在神農鼎中的那一柄軍神五兵,在姜韜死時就消失了,皇室內庫裡的那一柄,也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剩下三柄,其中之一被姜離作爲拜師禮,送到天璇手中,又轉而封存在鼎湖派秘地內,你應該也能拿到。”
他口中說“你”,目光卻未聚焦在青年人身上,顯然非是對青年所言。
“當年兵主道果被分拆,封印在軍神五兵中,先人本以爲是萬無一失,沒想到才過了數百年,就有出世之兆了。”
“金堤崩,不可阻?”後方的青年人皺眉問道。
“若是本座願意幫忙,還是可以阻止的,但是本座覺得,與其把軍神五兵放在金堤下,還不如收到本座手中,那樣更爲安全。”模糊身影笑着回道,“你覺得呢?”
“攪屎棍。”青年人毫不客氣地道。
“本座若是攪屎棍,你這帶來軍神五兵消息的又算什麼?”
模糊身影聽到嘲諷,卻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哈哈一笑,道:“而且這天下若是沒了本座攪風攪雨,那又該是何等無趣,何其無聊啊。”
模糊的身影緩緩膨脹,在擴散開的雲霧中,赤色的龍軀浮現,巨大的龍瞳如同日月般高懸,實質的目光垂落在青年身上,霎時間,無數幻影重疊在其身,數不盡的光影閃過。
青年的氣機一瞬一個變化,不出十息,他的氣機就已經膨脹到五品境界。
錚!
劍鳴聲起,一道道劍光在遊弋,凌厲的劍氣直衝雲霄,在天上留下傷痕般的痕跡。
“你的時間,本座都還給你了,你便代荒神教出戰,試一試姜離如今的實力吧。”燭龍聲音隆隆,如風嘯雷鳴般道。
而青年人則是感應着久違的力量,緩緩握住的佩劍的劍柄,氣血沸騰,淡淡的鱗紋出現在臉頰上,眼瞳拉直,化作豎瞳。
“龍蛇軀,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