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閃爍,場域無形,不管是三十六柄天罡刀,還是吳鉤雙劍,都被場域給強行凝住,停滯在姜離前方。
任憑刀劍如何凌厲,也難堪大力鎮壓。
但在同時,風生四野,雲霧迷空,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變得一片迷濛,方位難辨,乃至迷神動魄,混淆了感知。
一股無儔大力自涌蕩的雲霧中擊出,使得霧氣形成了凸出的柱形,狠狠擊在無形場域之上。
“遁龍樁!”公孫青玥輕喝提醒。
在她手上,無字天書顯露出了那柱形霧氣中的物體真形,赫然是一金燦燦的,套着三個圓環的柱子。
那柱子本身隱現龍紋,如同一條金龍盤柱,整體足有九丈長,帶着磅礴威勢,正是玉虛觀十二脈傳承中文殊一脈的遁龍樁。且觀其形態,非是道器或者法器,而是道果神通所化。
然而玉虛觀的文殊廣法天尊道果早就在百多年前就已經失落,彼時有玉虛觀四品攜承載文殊道果的道器與佛國強者大戰,不慎落敗,道器被佛國所奪,其本人亦是在之後傷重不治。
那件道器後來被佛國覺者勾動了因果,引出了道果的另一面,化道爲佛,從文殊廣法天尊道果變成了文殊師利菩薩道果,如今的文殊大士正是承載了此道果。
自那以後,玉虛觀的文殊傳承便算是名存實亡了。只因和文殊廣法天尊有因緣的,傳說中爲文殊弟子的金吒之道果,只有五品。
這位和惠岸行者木吒雖爲三壇海會大神的哥哥,但本身實力卻是遠遠不及的,只能用菜字來形容,道果的品級也只有五品。
可現在,姜別鶴先是施展出了五品道果·木吒的神通天罡刀,卻又展現出了本該屬於五品道果·金吒的遁龍樁,且其威勢遠遠超過了五品該有的範疇。
遁龍樁搗在無形場域之上,無匹之力撞破了場域,令得天罡刀和吳鉤雙劍解脫出來,霹靂電光轟然暴走,勁風飈射。
遁龍樁上的三個圓環脫離,化作一輪輪金色的光華,帶着嗚嗚然的呼嘯聲,分別從三方劃過淒厲的軌跡,向着姜離套來。天罡刀鏗鏘作響,三十六道刀光組合成千葉蓮臺,疾旋着衝至,吳鉤雙劍交錯出數百道劍氣,曲直變化,凌厲鋒芒如風般捲來。
修煉《氣墳》的姜氏成員論功力,同品級中幾乎是無人可比,姜別鶴如今正是以強橫功力催動神通,三路同攻,殺勢若狂風暴雨般,層出不窮。
但是很可惜,論功力,姜離絕對不下於身爲四品的姜別鶴,論精純,他還在對方之上。
眼見三路攻勢齊至,姜離伸手一抓,先天八景中的浩浩長風和瀚海滄溟同時具現,又迴流到姜離體內。
“嘭!”
前所未有的氣機爆發,姜離身軀一震,罡風爆發,席捲天地。
以他爲中心,元炁如流水般疾旋,帶起罡風,形成了巨大的風渦。千葉蓮臺甫一接近,便被罡風震散,化作一道道刀光崩飛,凌厲的劍氣風暴和罡風撞在一起,潰做一團。
姜離結合三墳開創《皇極經世書》,以先天八景爲基,但因爲他的《形墳》才修成風形氣和雨形雲,導致八景中只有二景能夠融入身軀,遠遠不算圓滿。
可饒是如此,也非比尋常。
這可是姜離集合驚世智慧、三皇之學、蒼天之力所推導出的立道之法,是他真正的根基。
“轟!”
罡風捲着如雲的元炁,在外形成了十丈高,和姜離本身一模一樣的人形輪廓,簡直就好像姜離巨大化一般。三重攻勢中的最後一重撞在人形輪廓上,呼嘯的金色光華現出真形,正是三道金色圓環。
遁龍樁一出,便是混淆四方四野,迷神亂魄,旋即三道金環便會飛出,遁身擒龍,套在對方身上,號稱便是真龍也無法逃脫,故稱之爲“遁龍樁”。
然而此時這金環打在人形輪廓上,卻如入泥淖,被雲氣罡風死死纏住,難以再進。
似元炁而成,卻如實體,而姜離本體身形淡化,猶如虛形。
周身穴竅中迸發一道道罡風,形成龍捲,伸手握劍,大圜劍蜿蜒如龍,延伸出十丈長,隨着一劍橫掃,迷亂四野的雲霧爲之開闢,劍光斬在遁龍樁上,竟是發出雷鳴般的聲響,炸出了磅礴的氣浪。
九丈長的金柱被斬飛,金環亦是被震開,隨後在接連不斷的罡風中逐漸崩潰,神通所化的器物被一舉大滅。
而在消散的雲霧中,出現了姜別鶴的身影。
“怎會?”
姜別鶴帶着震撼之色看着這一幕,完全無法相信這會是一個五品的實力。
那罡風在頭頂開闢出一片澄澈的蒼空,卻讓四面八方出現密佈的殃雲,如潮水般翻涌而來,無數的雪花在雲下肆意飛舞。
過去的姜離能夠引動天象變化,而現在的姜離,僅是其存在本身,就讓天象劇變,讓天災隨之到來。
天地都像是在呼應着他,這情形簡直就彷彿重回到末法之前,那個天地靈機強盛的時代。可在那時,那種表現屬於所有修行有成的人,而現在,卻是僅屬於姜離一人。
鋪天蓋地的氣機隨着罡風一同壓向姜別鶴,如同實質的威壓令他面色堅硬,臉上開始浮現出淡金的色彩。
“嗯?這種氣息······”
姜離突然目光一頓,左眼中飛速閃爍着光芒。
他一揚劍光,大圜劍上亦是浮現出罡風與滄溟之景,然後一道弧光劃過天空,將蒼穹分開,風雲在光輝中急轉激變,打造出一口極端的自然之劍。
危!
姜別鶴心中爆發出極端的危機感,他的本能在瘋狂的提示着威脅,幾乎是毫不猶豫,他果斷以左手按在右臂上,兩股先天元炁相合,隨着左手下推,沛然而出。
“止藏淵。”
山嶽大地之氣匯成一道天埑般的氣牆,攔在劍氣弧光之前,兩者碰撞,只聞一聲嗡鳴,內中夾雜着萬千的聲響,那氣牆竟是一分爲二,被無情斬裂。
山與地相合的《氣墳》之法難堪一劍,劍光橫空,姜別鶴臉色的金色愈盛,侵染得眼珠子都發了黃。
電光火石的剎那,一道赤色的劍光突閃。
它就這般突兀地出現在姜別鶴身前,速度之快,連姜離都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道殘影,一道不及一丈長的殘影,至於軌跡,姜離都無法看清。
‘近光之速?!’
姜離的心念都來不及閃過,赤色劍光已是迎上了劍氣弧光。
一剎那,姜離的劍氣之中風雲激變,元炁流轉,震盪成千上萬次,一劍便似千萬劍重合在一起,碰撞上了赤色劍光,然後——
劍氣被一分爲二。
震盪的元炁之劍能輕易切割開“止藏淵”所化的氣牆,卻難堪近光之劍一擊,赤色劍光之速讓它直接切入了劍氣之中,元炁的震盪速度遠遠比不上近光之速。
“且慢!”
然後,一聲“且慢”姍姍來遲。聲音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劍光,直到姜離的劍氣被攔截,它才傳入姜離的耳中。與此同時,金光閃動,一位道人劃空挪移,來到姜離和姜別鶴之間。
“還請道友給貧道一個薄面,放貧道師弟一馬。”
與仙后交手的廣乘道人不知何時已是脫了身,也許是上一瞬,也許就是現在。
他替姜別鶴擋下了那一劍,以一種簡單又讓常人完全難以理解的方式。
‘近光之劍,天下間恐怕沒什麼比這劍更快了。’姜離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他不知道這劍速到底有多接近光,他只知道自己全然無法捕捉到劍光的軌跡。所有的感知都在這種速度前沒了作用,想要應對,就只有料敵機先一個辦法。
在劍出之前,就用易道占卜、直覺、智慧等途徑行先知之舉,纔有可能做到提防。
‘否則就只有硬接。’
姜離這般想着,看了一眼遠方的山嶽。
那裡已經被層層冰霜覆蓋,至寒的玄冰如同藤蔓般叢生,在彼處形成了如同原始森林般的風貌,一根根冰刺冰柱似參天大樹般的林立。
在其中一根冰柱上,隱約可見一道純白的身影。
姜離看去之時,那道身影也遙遙看來,那一瞬間,目光像是化爲了實質的冰寒,凍結了姜離的視線,甚至順着視線侵襲而至,讓姜離感到森森寒意。
好在這寒意很快就收斂了起來,那道純白的身影也消失在雲霧當中。
仙后離開了。
她是想要拿下天璇的兩個徒弟,不是想着和廣乘道人打個你死我活,兩人在短暫的試探交鋒之後,仙后察覺到事不可爲後,就選擇了罷手。
拼命和廣乘道人搏殺,就算是贏了,也沒什麼好處,並且十有八九也會讓自己遭創。
那樣就算拿下了人,以傷體去對付天璇,也有不小概率翻車。
仙后還沒這麼莽。
姜離也沒這麼莽,不給廣乘道人面子。
“我倒是願意給廣乘道長一個面子,就怕某些人不要臉。”
姜離收起了罡風,已經合入身軀的二景也再度出現,劍光收起,一派和煦地道。
四面八方涌動的風雪也隨着氣機收斂而逐漸平復,甚至還有陽光照入,帶着一絲絲微末的暖意。
就在轉眼間,適才還一副天災顯化的氣候便迎來了緩和,簡直就好像天象隨姜離心意而變一樣。
“貧道說的話,還是有點用的。”
廣乘道人聞言,面色不變,背對着姜別鶴淡淡道:“廣陽師弟,回去面壁十年,這十年內,不得出門半步。”
姜別鶴此時已是收起了那金黃之色,聽到廣乘道人的命令,他當即面色丕變,道:“師弟的侄兒姜逐雲死於這分家孽障之手,與這孽障絕無緩和之地,本觀和彼輩豎子的聯合,我絕不同意。”
老傢伙倒是夠狡猾,直接把姜離殺姜逐雲的恩怨搬上來,給自己披上覆仇的衣衫,解釋了自己的舉動。
在這樣的理由下,做出怎樣的事情,都可以說得上一句情有可原。
奈何,廣乘道人不爲所動。
“師弟,我纔是觀主。”廣乘道人淡淡道。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不同意也沒用。並且還把姜別鶴其他的話語都給堵了回去。
姜別鶴頓時變得面色鐵青,卻不能做出絲毫反駁。廣乘道人既然搬出觀主的身份來,那麼就算他再如何不願,此時也只能先行聽命。
“師兄,你會後悔的。”
最終,姜別鶴只得冷哼一聲,拂袖離去,縱起一道金光,消失在外圍未散的風雪中。
說得倒像是仇深似海,但真要是走,卻是走得毫不猶豫。
‘這老傢伙,倒是夠狡猾。’
姜離旁觀着這一幕,等到姜別鶴離去,他突然開口,道:“我還以爲道長是想着親自動手,拿下玉虛觀裡的變數,沒想到道長會輕輕放過了他。”
“哦?”廣乘道人似是驚詫般道,“道友何出此言?”
“若不是道長要單獨見我,姜別鶴又如何會這般心切地出手?”姜離淡淡道,“看起來今日之事起因在我師姐弟二人的拜訪,但我們也只是充當了導火索,真正推動今日之戰的人,可不是我們。”
而是廣乘道人。
要說之前,姜離還想過這可能是姜別鶴太急,太會做出這般舉動,可在看到廣乘道人讓姜別鶴離去之後,姜離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也許最想處理玉虛觀中這些不穩定因素的人,就是廣乘道人自己。
這道人雖是劍修,但他也是修煉易道之人。衆所周知,在易道上有所造詣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想得多,算計比較多。
“哈。”
廣乘道人對於姜離的說法沒有正面的回答,只是哈哈一笑,道:“在貧道見過的年輕人當中,搖光道友的心思可說是其中之最,要不是道友之過往有跡可循,貧道還以爲是哪位老朋友換了個身份和貧道開玩笑呢。”
說着,他輕輕招手,赤色劍光便飛來,懸在身前,一絲淡淡的劍氣從劍光中散出。
那是姜離的劍氣。
“好修爲,五品之境界堪比四品,道友之能不說是曠古絕今,也絕對是屈指可數。”
廣乘道人伸指夾住那一絲劍氣,道:“如此修爲,不晉升清源妙道真君還真是可惜了。”
我知道你看出了我的打算,但是沒有關係,我手上也握着你需要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