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無佛寺中,孫悟空突然一晃腦袋,四隻耳朵從兩側刷刷長出,和原來的兩隻算在一起,爲六耳之數。
他側耳傾聽一會兒,道:“你那呆在陰世中的徒弟似乎是晉升了,就在剛剛。”
雖是藉助彼方之力佈下了結界,但晉升的動靜還是讓配置拉滿了的孫悟空察覺到了。
覺者對此消息似乎早有預料,輕聲道:“算算時間,也確實是差不多了。”
他眼中浮轉着星光,雖然因爲天機大亂,因果難觀,已是推衍不出未來,卻依舊有着看破一切的空明。
“法會也該開始了。”
對於轉輪王的晉升,覺者不見意外之色,只將放在膝上的右掌一翻,掌心向上,有無量光明自掌中出。
“當——”
一個大鐘凝現成形,輕輕晃動,帶來悠遠之聲。
“法會召開,此次乃無遮大會,不拘於貴賤、僧俗、智愚、善惡,凡有心者,皆可來此,迷者掃榻相迎。”
“當——”
大鐘再響。
“佛國同修,遠道來客,皆可暢言,無所拘也。”
“當——”
大鐘第三次響。
“因果恩怨,皆可尋來,一併了斷。”
三次鐘響,三言道出,聲音迴盪於崇山峻嶺之間,流轉於因果之上。
哪怕此刻難以如過去一般輕易洞悉因果,覺者還是藉着晉升儀式對因果的聯繫,將自身之言傳遞於每一個和他結下因果之存在。
伴隨着話語,靈臺山頂的無佛寺被一片莊嚴佛土取代,佔地遼闊,難見邊際。菩提樹拔高百丈,垂下萬千瑞氣,一朵朵金蓮從空中落下,化作了蓮臺,鋪落在地。
在話音落下後不久,就有一道道氣機出現,或是肅重,或是飄渺,或是清聖······種種氣機迅速接近。
距離最近的兩道佛光中,顯現出韋陀菩薩和廣力菩薩。
隨後,又是兩道佛光接近,只聞梵音禪唱不絕,清淨佛氣各顯奧妙,真空家鄉和離合神光之中,觀世音菩薩和談無爲二人飄然而出,正好和兩位菩薩遇上。
“二位佛友,久違了。”談無爲含笑見禮。
以她的神通,自然是提前就已經“看”到了韋陀和廣力的出現,這一次恰好,也可以說是不那麼恰好。
兩位大士遇上了兩個在自己座下當過臥底的菩薩,倒也沒什麼失禮之舉。談無爲含笑以對,觀世音則是悠悠道:“二位佛友也是修行勾招法的,今朝之後,怕是要修行受阻了。”
“若是連這份覺悟都沒有,當初也不會選擇背離兩位大士。”廣力菩薩聞言,不鹹不淡地說道。
而韋陀菩薩則是輕哼一聲,“便是需要香火,貧僧也不會與你等爲伍。你等已經成了佛國的毒瘤,可知有多少人受了你等的流毒,身受大害?”
無論是以梵音強行度化,還是驅動黑水河來形成九曲黃河陣,都造成了海量的人遭禍。這些日子,韋陀和廣力就是帶着護法神將爲此而奔波,見到罪魁禍首之二,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想來是知道的。”
清淡的聲音隨風而來,緊接着就見那靈臺山上的佛氣都陡然凌厲,甚至連拱衛靈臺山的四大天王神像也齊齊看來。
談無爲和觀世音看向來者,一男兩女三人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姜離一襲青衫,衣衫有龍紋若隱若現,甚至還在徐徐遊動,接近之時,一種無形威儀加諸衆人之身,令得他們只覺身形一沉。
而在他身後,則是公孫青玥和雨師元君兩女。
公孫青玥一襲金色的衣裙,目若金陽,隱隱含光,如日麗中天,光彩奪目;雨師元君身着藍色宮裝,帶着柔若春雨般的氣質,一雙金眸卻是銳利至極,令人難以直視。
“姜司空光明正大的現身,看來是要和首座一條道走到黑了。”談無爲面含笑意,聲音輕緩,卻隨着佛光一同傳到了靈臺山上下。
對於這位兇名赫赫的姜司空,佛國上下要說不忌憚驚懼,那是不可能的。
這一位可是踩着文殊的屍體硬生生把自己的名聲推到了佛國第一敵人之列。而談無爲現在將姜離現身的消息傳開,也是要爲姜離拉點仇恨,順便也是給覺者扔鍋。
“二位能來,孤爲何不能來。”
姜離對於這點話術絲毫不見在意,淡笑道:“無遮大會不分貴賤、僧俗、智愚、善惡,孤今日也不過是與會者而已。論殺孽,孤也許還不及二位呢。”
論嘴上功夫,姜某人向來不弱於人,哪怕是談無爲把姜離的身份給點明瞭,也依舊不能將姜離如何,反倒是被他用無遮大會的規矩輕描淡寫地打消了,還將洗了覺者一下。
“可不敢和手下沾染百萬之命,神煞繞體的姜司空相比。”
談無爲也是從容應對姜離的反擊,反刺了姜離一句,然後就主動與觀世音一同落向顯化出來的佛土。
隨着她們的出現,有不少的僧衆也跟隨進來,並分爲兩批人,跟在二人身後,想來是各自執掌的宗脈。
“請。”
韋陀和廣力二人做出請狀,引着姜離三人一同進入佛土。
他們入內之後,也同樣有僧人跟隨着過來。
同時,姜離也心生感應,看向最前方,距離覺者不遠的一處蓮臺。
那蓮臺旁邊就是支着腦袋盤坐的孫猴子,見到姜離看來,輕哼一聲,招手示意過來。
這應當就是給姜離安排的座位了。
姜離帶着二女來到近前,笑着介紹道:“元君,師姐,容我介紹一下,這位乃是末法之前佛門大能鬥戰勝佛,亦是齊天大聖美猴王,還是天庭——”
“打住打住!”孫悟空連連叫停,“到這裡就行了啊,不然——”
不然會怎樣?
姜離看向孫悟空,卻見這猴子眼中火光流轉,帶着似笑非笑之意。
‘這猴子的火眼金睛該不會看出什麼了吧?’
姜離心中犯着嘀咕,‘他應該不知道先天一炁的限制纔對,就算是看出了先天一炁,也不該知曉什麼。’
心知這猴子大概是看出了雨師元君的先天一炁,但姜離覺得他不一定知曉先天一炁的修煉需求才對。
這個想法還沒完,姜離就聽見猴子道:“俺老孫當年交友遍天下,雖然和人皇后裔沒什麼交情,但還是打過一點交道的,這兩個小女娃就不需要過多介紹了,老孫一眼就看出是黃帝后人。至於名字,老孫也聽覺者說了。”
差點忘記這猴子也是老古董了。
既然打過交道,那就可能知曉某些辛秘了。
這猴子的好奇心可是重的很,說不得把對女人的好奇心都給點在別的地方了,窺探辛秘那是有一手的。
姜離只能很遺憾地放棄“弼馬溫”這個愛稱了。
“大聖當年可是曾經大鬧天宮,實乃我輩楷模啊。”
姜離不動聲色地換了話題,順便拍了記猴屁,帶着雨師元君和公孫青玥落座。
至於孫悟空則是瞄了姜離三人一眼,心中帶着一點果然如此之意。
之前看到這三人就感覺不對勁了,現在再試探一下,果然這小子是命帶桃花啊。
‘叫了這麼多次弼馬溫,看老孫以後如何回敬你。’心眼不大的猴子心中冒着壞水。
之前談無爲叫了聲“弼馬溫”,可是被追着打,姜離叫了這麼多次,要是不討回點利息來,孫猴子怕是心頭不暢快。
‘這猴子心眼小,這次被他抓到了把柄,遲早要被他報復。希望接下來的一戰有誰給這猴子來點重的,讓他之後沒心思冒壞水。’
姜離也知道這孫猴子不及自己這位司空那般心胸寬廣,料定了猴子遲早要報復,也就是現在大戰在即,否則孫悟空可能就揭破此事,看姜離笑話了。
心中留了份心,姜離正要觀察其餘人,突然有所感,看向遠方天空。
兩道金光橫貫蒼穹,倏然間便已是來到了近處,向着地上一落,現出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都是做道人打扮,高的那位是玉虛觀的觀主廣乘道人,亦是想出送申侯去臥底這一天才構思的大才;矮的那位就只到廣乘道人腰處,粉雕玉琢的臉上帶着凌厲之色,自然就是殷屠龍這位小道人了。
廣乘道人和殷屠龍這一次前來,可未必是好事。
須知玉虛觀當年可是有一位前輩死在了佛國手中,連帶着文殊道果也被奪取,由覺者親自動手改變道果,化仙屬爲佛屬,纔有了後來的文殊師利菩薩道果。
正是因此,姜離前來佛國之時沒想過叫玉虛觀搭把手。雖然雙方是盟友,但有些事情可不能越俎代包,姜離臉皮雖厚,但也沒到叫玉虛觀和覺者握手言和的地步。
可惜,玉虛觀的人到底還是來了。
玉虛觀和覺者的因果可不是善因善果,今日來,也不是要以德報怨的。
“他們來的速度,有點太快了。”公孫青玥在身側低聲道。
剛剛覺者才傳出話來,就算是廣乘道人和殷屠龍全速出發,就算他們的縱地金光術再如何迅疾,也不該這麼快就來到靈臺山。
除非,他們早就出發了。
“八成是道君提前通知的。”姜離道。
天璇做的事情,姜離豈會不知。一封傳書,讓道君免費替己方擋下了仙后,道君當然也會有所表示。
這廣乘道人和殷屠龍,應該就是道君的表示了。
也有可能,是表示的一部分······
廣乘道人帶着殷屠龍來到近前,先是向着姜離打了個稽首,道:“姜道友,經過昆虛山卻不上門見一面,有點客氣了啊。”
然後,他又看向靜坐在菩提樹下的覺者。
“當年,本觀先輩死於佛國之手,連帶着文殊道果也失落了,還由閣下之手,化道爲佛,可說是奇恥大辱。然而此道果乃是姜道友助本觀尋回,大恩大德,不敢相忘。”
廣乘道人徐徐說着,身周劍鋒隱現,“姜道友顧及我等顏面不說,貧道卻是不能不做。今日,貧道便與閣下做過一場,若貧道能勝,便阻你晉升,若貧道落敗,也算是耗你元氣,令你劫數加深,壞你兩分勝算。”
“無論勝敗,這殺身奪道果的因果,便算是了結了,日後再有其他因果,另行清算,如何?”
覺者聞言,微微沉吟,然後搖頭道:“不妥,殺身之因果,也當以血償還,廣乘道長大義,姜檀越亦是大德,迷者也不能顯得狹小了。”
他伸手比了個手勢,“十招,迷者便坐在此處,不使護身之法,受道長十招。十招之後,因果了結;十招之內,迷者若是身死,那也是迷者劫數到了。如此了結因果,如何?”
問題反向拋給了廣乘道人,令得這位道人劍氣乍現。
不使護身之法生受十招,還不得移動,便是覺者乃至強者,這也有些太小瞧他廣乘了。
“三招。”
廣乘道人話音落下,陰陽兩極劍同現,兩極交激,近光之劍再現。
“三招過後,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