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一人、篝火。
方纔爲了耍帥,他自己也沒吃東西。
雖然現如今在劇本中是洞虛境實力幾乎不需要吃飯,但習慣在短時間內是無法改變的。
而且他也不想改變,這才能讓他有種自己依然是“現代人”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一般來說都是一日兩餐,時辰這種東西李疏鴻搞不明白,總之大概就是上午十點一餐,下午三到五點一餐。
甚至有的寺廟中的和尚還有過午不食的說法。
在這種世界觀下能做到一日三餐的也就富貴家庭與權貴家庭了。
實際上李疏鴻自從十多年前開始便一天只吃兩頓飯了,只不過他不是不吃晚飯,而是不吃早飯。
就比如現在這頓其實也不是晚飯,這是夜宵。
烤的是兔子,他釣的是“魚”。
不一會兒便肉香四溢,可惜只有兔肉本身的油脂在滋滋作響,調味料也只有偷來的泛黃鹽巴。刷的油跟孜然辣椒麪都沒有。
這烤肉沒有靈魂。
但也足夠了。
李疏鴻撕掉一根兔腿送入口中慢條斯理地撕扯着上面的肉絲。
“哦?小兄弟是否介意老朽坐下來烤烤火?”
“魚”上鉤了。
李疏鴻並未擡頭,語氣也極爲冷淡,“介意。”
那出現在篝火不遠處揹着行囊扎着襆頭的皁衣老者正是那個茶館說書的老頭。
見李疏鴻不按套路出牌,這說書老頭微微一愣,不過還是坐了過來。
“少俠爲何介意?”
李疏鴻眼角餘光瞥他一眼,冷淡道:“深更半夜,荒郊野嶺,你驟然靠近也許在下會有危險。須知江湖上最不能惹的人之中便有獨自行走江湖的老者。”
“確實如此。”老頭點點頭,“不過老朽觀少俠面貌......頗有似曾相識之感,不知你我二人可曾見過?”
“自然見過。”李疏鴻依舊冷淡,“浦城縣和花樓之中在下聽過你說書,只是未曾想你會私自離開浦城縣,更不會想到能在這裡看到你。若在下沒記錯的話,那‘紫衣天驕小槍神’的故事仍未講完。”
“是未講完,但老朽不得不離開浦城縣。”
見李疏鴻說出如此細節,再加上並未裝作沒見過他,這說書老頭內心的戒備已然放下。
看來確實只是偶遇罷了。
他自身輕功不差,若這少年人跟在他身後出城,那自然不可能跑到他前面。
若少年人在他之前出城,自然也不會知曉他要去哪兒所以提前等在此處。
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這青衫少年本身出城便比他要早,且並非爲他而來,因此此時此刻確實只是偶遇。
別說,還挺有緣。
這老頭解下腰間酒葫蘆遞給李疏鴻,“老朽姜曉書,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只是江湖一浮萍,姓甚名誰並不重要。”
見李疏鴻不願自報家門也不接他的酒,姜曉書更是放心,“老朽這酒乃用九種花蜜釀造,一般人可沒這個口福。”
李疏鴻這才遲疑片刻接過酒葫蘆,爾後拿出自己包裹中的一個破瓷碗倒了小半碗。
再把酒葫蘆還回去之後,他又取出一根銀針插入碗中試探。
片刻後見銀針並未變黑才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接着他呼出一口濁氣,淡淡道:“還算不錯。”
他把那烤的蕉香四溢少了個腿兒的烤兔子從篝火邊拿起,“在下從不欠人情,這隻兔子便算作半碗濁酒的回禮。”
說着他還用銀針在烤兔肉上插了一下,待片刻後銀針未曾變色才把兔肉遞給姜曉書。
“哈哈!年輕人就是小心謹慎。莫說這兔肉無毒,便是有毒也奈何不了老朽!”
姜曉書豪邁大笑,爾後接過兔肉便撕咬起來吃的滿嘴流油。
“好兔子!合該入老朽腹中!”
待一口氣吃完兔肉,他才把骨頭吸溜乾淨到沒有一絲肉渣,爾後慢慢灌了一大口美酒之後才意猶未盡舔舔油光鋥亮的嘴脣,“少俠所烤的兔肉確實不同凡響,倒也配得上老朽這百花釀。”
打了個酒嗝之後他才道:“不瞞少俠,老朽匆忙離開浦城縣是有原因的。”
“打住。”李疏鴻喝住了他。
見姜曉書不解,他才淡淡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莫管閒事。你爲何離開浦城縣與在下無關,你要去哪裡也與在下無關,就連你是誰、你的名字是真是假也與在下無關,希望姜前輩自重,莫要把在下捲進不必要的麻煩之中。”
姜曉書有些感慨,“江湖子弟江湖老,入了這座江湖便身不由已啦。”
“姜前輩,你可能沒聽明白在下的意思。”李疏鴻打斷他,頭也不擡繼續烤第二隻兔子,“在下的意思是,在下討厭麻煩,若你將在下捲進不必要的麻煩之中,那在下爲了不麻煩,只好......”
“只好如何?”
李疏鴻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擡起頭悠悠道:“人終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在下深以爲然。若是爲了實現自己的目標而死,或是衆目睽睽之下與高手拼鬥而死,或是死於抵禦外敵的戰場,那都算死的轟轟烈烈,便是有價值的死。
“可若是因爲自己的愚蠢死在陌生人手中,那便是沒有價值,沒有人會記得這種蠢物,他的死便輕於鴻毛。”
李疏鴻微微側頭,目光幽幽,“姜前輩,在下希望你不是那種蠢物。”
姜曉書陡然一驚,卻訥訥無言。
這青衫少年看上去平平無奇,但不知爲何他有種感覺。
若是他真的招惹了這少年人,可能......他真的會死。
“老朽自然不是愚蠢之輩,只不過......唉。”姜曉書略微嘆氣,看向不遠處一顆三人合抱的大樹,“老朽離開浦城縣的原因已經來了,老朽自無牽扯少俠之意,但不知別人會如何去想。”
“拱火對小生無用。”
從那顆大樹之後走出一人。
這是個看上去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他身穿藏藍色書生服,頭上挽了個簡單的髮髻。
此人眼神澄澈頗有些書卷氣。
他走到篝火旁坐下,淡笑道:“小生自無將這位少俠牽扯進來之意。”
李疏鴻眼皮微跳錶面不動聲色,不過內心卻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時間點,大概在現實世界的數十年之前。
因爲這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太過眼熟,甚至不久之前他才見過。
這人......分明就是年輕版的伶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