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循毓竟是無言。小,..o
韋玄信顯然不太是東西。
什麼叫做且去看看,假若那秦少游逞兇,京兆府必定嚴懲不貸。
這若是真是逞兇,嚴懲不貸有什麼用,自己肉包子打狗,這是有去無回了啊。
尉遲循毓雖然囂張跋扈,卻絕不愚蠢,秦少游不是楊泰,這秦少游素來是個惡人,長安這裡,不曉得有多少這傢伙發瘋的事蹟流傳,遇到這麼個不講理的人,居然還教自己去試試看,這一試,還會有命嗎?
尉遲循毓不傻。
雖然他也很不講道理,可是遇到這麼個不講道理的人,若讓尉遲循毓孑身一人跑回去,尉遲循毓可沒這個膽子。
韋玄信的意思無非是,京兆府不想管。
尉遲循毓大怒,偏偏又奈何不得,畢竟就在昨日,這韋玄信說不管這些私事,他還大喜過望來着,如今只好狠狠瞪韋玄信一眼,冷笑道:“好,我算是見識到了,好得很。”
便揚長而去。
坐在胡椅上,韋玄信目送尉遲循毓離開,心裡卻是叫苦不迭,多半自己是把尉遲循毓得罪了,可是這事兒,他還真不敢做主,少不得又要請那族兄來商議一二,而以他對族兄的瞭解,族兄肯定是要去信洛陽請示的,也就是說,韋皇后沒有做出反應之前,自己絕不能插手這件事,他當然不願讓韋家被人罵作膽小怕事,可是這事兒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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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內,此事已經傳開,許多人還在背後偷偷恥笑那楊家的孱弱,可是轉眼之間,卻是笑不出來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尉遲循毓的人就已經登門拜訪,大家心裡清楚,尉遲循毓是希望得到諸家的支持,這種事,許多人更想看熱鬧,不願意干涉。畢竟茲事體大,雖然心裡面,他們對關東人鄙夷,可並不代表他們肯爲了尉遲循毓去和神策府拼命。
於是乎,自然是把人請進來,好說歹說,痛罵幾句關東人,罵幾句神策府,然後少不得安撫幾句。休要怕,那秦少游不敢如何,他沒那個膽子,請鄂國公放心便是。
這種無意義的鬼話,說了等於沒說。
卻也有人肯真心襄助的,隴西的軍閥自從與關中的門閥結合之後,卻隨之朝廷對軍頭的忌憚,而漸漸沒落下來。不過這些人雖然家業再不如從前,卻依舊和尉遲循毓一樣。大多骨子裡都有種暴力的因子,因此也有一些人拍着胸脯,要助尉遲循毓一臂之力。
所謂助一臂之力,自然是貢獻一些私兵,其他的,也就不可能了。出頭鳥這種事,畢竟是沒人肯做的。
崔家在長安經營了許多年,家大業大,所住的府邸,亦是配得上天下第一姓的地位。這座佔地數百畝的宅邸,如今成了崔詧連橫合縱的場所,崔家子弟傾巢而出,四處與人結交,鞏固住門生故吏關係的同時,不斷爭取諸家的支持。
這幾日的事,崔詧怎會不知,崔詧對此早有警惕之心,他早就預感到,楊泰這件事的背後,只怕沒有這樣簡單,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動,頗有些和蚌相爭,想做漁翁得利的心思。
等到昨夜尉遲循毓跑去羞辱了楊泰,崔詧有些坐不住了,他當然清楚,本來這件事最麻煩的是韋玄信的京兆府,而等到事情鬧大,那麼京兆府的危機也就解除,畢竟事情一旦鬧大,就不是京兆府能管的了,那時候,必定要驚動天子,天子少不得下詔,派人來處置這件事,可是天子的詔令掌握在誰手中呢?自然是那韋后,崔詧猛然察覺到,自己極有可能會被推出來,在那風口浪尖上,在韋家人的謀劃之下,處在一個極爲不利的地位。
而如今,三原的消息傳來,不安的崔詧總算鬆了口氣,有意思啊,秦少游親自動了手,那麼就不是自己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拿着一份詔書就可解決了,這件事等於又推到了韋家身上,京兆府面對這樣的情況,還能無動於衷嗎?一旦他們無動於衷,接下來可能就要鬧出更大的變故,甚至可能是要死人的,到了那時,京兆府難辭其咎,天子也不得不親自出面,到了那時,無論是關東還是關中,所有人都等天子裁決,天下誰人不知,這國器已經把持在了韋氏之手,天子無論偏向哪一邊,都會給韋家造成極大的麻煩,關東人吃了虧,必定會極力反對韋氏,而一旦關中人吃了虧,韋家立即會成爲關中人的笑柄。
崔詧一邊坐在自己的竹室裡吃着清茶,一面在思量着什麼,一面心裡卻想,現在最緊要的是,此事能不能鬧大,尉遲循毓這個渾小子,莫不會變成心生怯意吧?
崔詧倒還真有點擔心,若是尉遲循毓慫了,非要討還公道,朝廷正好可以讓自己來斡旋此事,而一旦斡旋,那麼就是左右都不討好的事,既然如此,站在崔詧的立場,那麼此事就一定要鬧大,鬧得越大越好,上達天聽,甚至到非天子出面的地步。
他眯着眼,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便將自己的長子崔馳叫來,崔馳聽聞父親傳喚,馬不停蹄的來了,劈頭便問:“父親得知了尉遲循毓的事嗎?尉遲循毓家的人恰好上門了,父親去見還是兒子去見?”
崔詧笑吟吟的道;“啊……老夫當然聽說了,尉遲家遭此大變,實在是教人痛心啊,這件事,崔家不得不管啊。”
崔馳皺眉,道:“父親,雖說如今需籠絡諸家,可是那秦少游……父親何必要……”
崔馳顯然對那秦少游也有所忌憚,崔家再不是幾年前了,那時候是風光得意,並沒有什麼隱患,所以即便和秦少游反目,那也沒什麼,可問題就在於,眼下反目,顯然不智,如今關隴這邊還沒有站穩腳跟,就去招惹一個大敵,是很不智的。
崔詧卻是捋須:“並非是說崔家來出這個面,可是畢竟是鄉親,該幫的豈能不幫?老夫年輕的時候,與尉遲敬德將軍有過幾面之緣,得他的嘉許,這份恩情,又怎可棄之不顧?此番尉遲循毓最缺的,怕就是人手,崔家這邊,挑選五百個精銳的武士贈他吧,就算崔家這是盡一些綿薄之力,這些武士相贈之後,就和崔家無關了,請那鄂國公隨意使喚就是。”
崔馳一聽,心裡倒是痛心,各家都蓄養了私兵,多則上千,少則也有數百,崔家亦是如此,要知道蓄養私兵靡費很大,這五百精銳的武士,幾乎佔了崔家近三成的力量,直接相贈,不免有些肉痛。
不過……崔家這個時候不有所表示,確實也說不過去。
況且父親大人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崔馳也不敢反駁,便頜首點頭,道:“既如此,兒子這就去與那尉遲家的人說。”
崔馳走了。
崔詧喝了一盞茶,心裡卻是唏噓,他倒不是肉痛那區區幾百個武士,怕就怕那尉遲循毓這傢伙得了崔家的人手,卻還是裝慫包,他心裡不禁想:“理應不會吧,好歹也是尉遲敬德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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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循毓已如熱鍋的螞蟻,他知道自己這樣耽誤下去,老宅裡的老母、妻兒天知道會遭遇什麼,那秦少游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啊,假若當真……
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當真讓他孑身一人去,他又不敢,所以在這長安呆了一日,四處去打探諸家的消息,等到自己的家人紛紛回來,他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
雖然沒有人肯爲尉遲循毓出頭,想必也是忌憚那秦少游的實力,不過有錢的出了錢,有力的也出了力,許多人拿出了些錢糧,也有人出了些私兵,都是盤踞在此許多代的人家,上幾代也都有交情,擡頭不見低頭見,道義上的襄助卻也是有的。
尉遲循毓欣慰了一些,因爲他陡然發覺,自己手頭上能調用的人馬,竟是高達六千餘人,六千人哪,何況還是私兵,私兵是私人養的,平時都肯砸錢,又因爲服務於門閥,所以門閥出了錢,畢竟不像朝廷那樣花了錢也未必聽到響,所以幾乎私兵操練起來,都頗爲勤懇,可謂是兵精糧足,這還是大唐,這種風氣不算太盛,假若是南北朝的時候,那時候的私兵,甚至遠在官軍之上。顯然,這是一支讓人不可小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