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囊取物?
當真是探囊取物嗎?
當武則天輕巧的說出這四個字,配合上一絲冷笑的時候。韋正德的心思已經開始動搖了。
他更發的覺得這個女人捉摸不透,越發覺得這個女人的可怕。於是他硬着頭皮,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從來就不曾有過選擇,那麼現在,只好拼了。
於是他冷笑:“既然陛下知道,那麼韋某也沒什麼可說的,不錯,我便是奉命前來取了上皇的人頭,將所有的干係,都推到那秦少游的頭上,這是一箭雙鵰,只不過……上皇這一次死定了,即便上皇知道了這些底細又如何?誠如上皇所言,這禁衛,都掌握在了韋某手裡,而這洛陽宮,也是被圍得水泄不通,上皇在此,便是籠中之鳥,韋某……得罪了。”
他已經站直,挺着長刀。
身後的人依然心亂如麻,不過韋正德的一番話,總算給了他們些許的鼓勵。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嗎?既然如此,那麼索性就拼命吧,大家本來就是鋌而走險來求取富貴的,現在這個女人就在眼前,何懼之有?
數十個人,殺氣騰騰,一個個面目猙獰起來。
武則天卻是巍然不動,彷彿他們的一切反應,都在她的預料之中,武則天笑了。
這一笑,沒有讓人感受到溫暖,反而又讓原本高昂起來一些的情緒低落了下去。
武則天鳳眸一轉,帶着笑意,慢悠悠的道:“朕既然料到了今日,其實還料到了一些東西。”
韋正德突然發現,這個‘妖婦’,很會煽動人心,每一個字,都讓人心寒和膽顫。可是她的話又如魔音,讓韋正德很想聽下去。他想知道,武則天還料到了什麼。
武則天好整以暇的道:“你們既然要行事,就必須做到快刀斬亂麻,只是這禁衛固然是你們韋家所控制,可是既要掩人耳目,到時候好栽贓到秦少游頭上,再者禁衛龍蛇混雜,並非是所有人都可以信得過的。對嗎?”
…”韋正德臉色微微一變。
武則天道:“所以韋都督不會弄出太大的動靜,你能調動。或者說信得過的人,不過寥寥數十人而已,按理來說,數十人,其實也夠了,可是也不夠。”
韋正德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其實就是朕的機會,假若你是魯莽之人,直接調動兵馬,要陷朕於死地。朕現在,只怕已經身首異處。偏偏,此事不能外泄,寥寥數十人。朕還是有幾分自信的,韋都督, 你將朕視作籠中之鳥,似乎已經忘了。其實……朕也已經將你當做了甕中之鱉。”
什麼……
韋正德臉色大變。
其實方纔他所謂的‘自信’,自然是自己欺騙自己,很多事。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推敲,人家既然已經料到了你會痛下殺手,怎麼可能坐以待斃,武則天神情如此從容,又怎麼可能沒有後手。
你們這幾十人……太少了。
這就是武則天取笑的地方, 而某種程度來說,也顯露出了武則天的自信。
她有殺手鐗……
韋正德如此,其餘黨羽,當然不是傻子,他們又開始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於是一個個慌張的左顧右盼,移動的腳步也戛然而止,生怕遭遇到什麼陷阱。
大殿裡的燈火依舊冉冉。
武則天只是含笑,看着這數十個噤若寒蟬的人。
突然,一股股勁風吹來,一閃閃的窗戶猛地打開。
燭火被勁風一吹,猛地搖曳,大殿之中的燈火,也是忽明忽暗起來。
“快看。”有人驚叫。
大殿有門窗三十餘扇,而每一扇,此刻都已經洞開,每一扇的背後,都露出了一個人影。
有宮娥,有宦官。
單憑這些宮娥和宦官?
可是沒有人大意,很快,他們發現了一樁更爲可怕的事。
武則天幽幽嘆了口氣,道:“不必看了,這些宮娥和宦官,都是朕的心腹,或許有的宦官和宮娥,你們自以爲已經收買了他們,確實在這紫微宮裡,有不少人開始與你們韋家親近,是嗎?”
韋正德咬着牙,武則天自從退位之後,武則天身邊的心腹,也漸漸對武則天冷落起來,更有不少,開始和韋家的人打交道,其中有不少,都和韋正德關係不錯,紫微宮有任何一舉一動,都有人揭發。
這也是爲何韋正德放心的原因。
可是現在……韋正德突然意識到,或許……這一開始就只是個陷阱。
武則天嘆口氣,道:“朕既然要自稱上皇,怎麼可能不留一點後路,你們或許收買了他們,可是朕在禪位之前,就早已收買了他們的家人。他們的族人和家人,絕大多數,都被朕好生用一些心腹之人照拂,如今一個個,非富即貴,韋都督,你想想看,他們會平白無故去爲你們效勞嗎?這些,不過欲蓋彌彰的小伎倆,若是他們不與你們韋家親近,你們韋家必定會撤換掉他們,所以他們對你們討好,其實是朕的授意,朕在紫微宮做了什麼,也都授意讓他們傳報給你,其實……他們還是朕的人。”
他們的族人和親眷,都已經被武則天安置和照料,現在都在外頭過着好日子。
那麼換一句話來說,也可以是,一旦武則天有什麼好歹,他們的族人和親眷,也可能會被殺的一個不留。
這個世上,即便是最底層的宦官,只怕也會有親人,而這些親人,某種程度,就成了他們心裡唯一的寄託。
韋正德細思恐極,他終於意識到,或許從武則天退位之前,武則天就已經佈置下了一切。
爲的是今日嗎,又或者是,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武則天抿嘴又笑:“你們或許以爲,這些宦官,手無縛雞之力,人數,也不多,自然不可能是你們的對手。不過……恰好,朕在在數年之前,就曾在紫微宮中,儲存了一批勁弩,這些勁弩,都是最精良的匠人打製,說起來,似乎還過得去,平時這些不成器的傢伙們,偶爾也會悄悄演練,對弓弩多少也頗爲熟稔,也就是說,一旦你們敢輕舉妄動,那麼數十張勁弩便可齊發,韋都督,你害怕嗎?”
韋正德心涼透了,他渾身已被冷汗浸溼,他只能咬牙切齒:“是嗎,這又如何,即便如此,殿中並不大,生死也只是一念之間的事,一輪勁弩齊發之後,至多,也就死傷一半的人,可是韋某照樣有機會,將上皇格殺。”
“是這個道理。”武則天點頭,居然認同了韋正德的話,卻依然含笑:“可是一輪勁弩之後,這些宦官,少不了還要護駕,這就免不了要打鬥下去,紫微宮這兒,只要動靜大一些,必定會驚動附近的所有禁衛,到時候,韋都督衆目睽睽之下,也要取朕的性命嗎?”
這纔是問題的關鍵。
韋正德臉色一變,他咬着牙,突然察覺到,自己已經是山窮水盡。
他要殺武則天,唯一的辦法就是謹慎行事,因爲殺武則天不是目的,栽贓秦少游纔是目的,所以知道此事的人,只能越少越好,可是一旦武則天有了防備,有了自保的手段,這裡發生了打鬥,那麼勢必,無數的禁軍就會開到,那時候,這消息怎麼掩蓋的住。
就算他是禁軍都督,禁軍都要聽命於他,可是畢竟,他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要殺的乃是天子的母親,乃是太上皇,他還殺的去手嗎?就算當真讓他得逞,這件事流傳出去,又怎樣栽贓秦少游,而一旦如此,他韋正德就成了衆矢之的。
殺太上皇,是萬死之罪,只要此事鋪在了陽光之下,就是萬死莫恕,即便是韋正德也不可以。
再退一萬步,他就算負有皇命,天子對此頗爲樂見,可是天子敢向天下人承認這是自己指使,要殺死自己的母親嗎?唯一的可能,就是拿韋正德來做這個替罪羊,千刀萬剮,五馬分屍,藉此,才能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事到如今,韋正德已經輸了。
韋正德想得到,他的這些黨羽,哪裡沒有想到,上皇殺不了,或者說,就算殺了,他們也已死路一條,只要消息走漏,他們就統統都要去死,這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可是他們不殺……那麼接下來呢?接下來武則天還是要將今夜之事公佈於衆,即便是韋家可以保全的了韋正德,那麼自己這些小魚小蝦呢?
必死之局!
不少人身如篩糠。
武則天已經長身而起,她冷冷道:“韋正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弒君,傳朕的旨意,誅賊首韋正德者,朕必有厚賜,即便是有什麼過錯,也可既往不咎,若是有黨羽膽敢負隅頑抗,則朕必滅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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