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湯燕犀眸光從鄭洲面上輕輕掠過。如白鶴亮翅,翅膀尖兒點水而過罷了,未有半點留戀。
“可是各位也別埋怨鄭律師,我相信他也不是故意連累大家一起這麼尷尬的,他沒惡意,他就是不懂啊!”
“無知者無畏,無畏就會看似很強大。在座各位傷者及家長都相信鄭律師強大,所以才委託了鄭律師來打這個案子吧?”湯燕犀朝衆人淘氣地眨了眨眼:“相信各位以後會對‘強大’這詞兒有更多面的認識。”
“還有,各位也許不是看他本人,看的是他背後的湯、程&劉。沒錯,那可是排名TOP10的大律所……可是,誰說大律所就真的無所不能呢?大家回去翻翻網頁,近幾年連續破產倒閉的,可不就都是這些排名頂尖的大律所?”
“盲目擴張,選人不慎,就是他們破產的最大原因。”湯燕犀的目光不掩歹毒,冷冷滑過鄭洲的臉攖。
因爲一篇兒小人兒,鄭洲整個人已經陷入了被動。湯燕犀此時簡直是明目張膽在煽動鄭洲的客戶對鄭洲產生懷疑。
甚至他這語鋒還毫不客氣刺向他父親的律所,顯然對湯明羿這次的“參戰”十分不滿償。
安澄看不下去,攥緊了拳仰首一笑:“我走錯地方了麼?看樣子今天我們是來開古埃及象形文字的研討會咯?真可惜我們都不懂,我看我們大家可以退場了,沒人願意聽這樣的主旨演講。”
這一聲才叫衆人的情緒逃開湯燕犀的鉗制,大家尷尬地相視笑笑。
湯燕犀挑眉看向安澄:“當然不是。”
安澄含笑點頭:“既然不是,湯律師就請不要跑題。沒人關注什麼5000年前的象形文字,那是學者們的事兒。我們關心的只是這麼多人在溫莎廣場受傷,溫莎廣場不但不負責,反倒還要向一個清貧的高中生追責。”
魔法被打破,湯燕犀眼底流過不快。
“好,那我們就來談談我當事人溫莎廣場的事。安律師,你煽動傷者的不滿情緒,試圖將禍水引到捕夢網和我當事人身上來。你攻擊捕夢網的論調我們也都聽見了,真可惜同樣的套路用在我當事人身上卻站不住腳。”
“首先你說捕夢網未受損失,反而從中獲利;而我當事人的損失卻是實實在在,且有據可查的。”
他倏然朝安澄方向俯身過來。
安澄嚇了一跳,下意識向旁一躲。
結果他只是從她手裡搶過遙控器去。
因爲猝不及防,她這一刻的驚慌失措全都展現在衆人面前。儘管只有一瞬,她自己就鎮定下來,可是驚慌卻還是紮紮實實存在過的。
外人不知內情,看上去只以爲是安澄懼怕湯燕犀。此前安澄的那些針鋒相對,在實際的動作面前,便都化爲了烏有。 шωш▪ Tтká n▪ ¢O
安澄惱得咬牙。
他卻已一笑起身,目光滑開,只專心調整大屏幕上的畫面,換上了他自己的文件。
安澄手背上火辣辣的。剛剛他指尖有意無意滑過她手背,叫她懊惱卻沒辦法發作。
“各位請看,這是事件後溫莎廣場現場的一片狼藉。”
畫面裡,被擠碎的大玻璃幕牆、商戶的櫥窗、商場通道上用以裝飾的大花瓶和瓷器擺件,以及滿地被擠倒的貨架、踩在腳下髒了褶皺了的貨品。
湯燕犀打開一張表格:“每一項都有統計,都有價值評估。具體數字各位可以上眼,會加法的都算得出來。”
他又換上另外幾張圖片:“還有爲了維持現場秩序,商場臨時停止休班而調回來的安保人員。這裡還有粉絲與他們發生衝突,將他們打傷的畫面。這些工時費和醫藥費,同樣已經按項覈查,列明在表格裡。”
他長眸輕睨:“安律師,你還好意思說我的當事人沒有損失麼?”
安澄也屏住呼吸,知道自己要小心應對。
“首先這些數字和畫面都是溫莎廣場單方提出,具體的真實性還需我們詳細考證。”
“其次對於溫莎廣場來說,事發當日彙集而來大量的人流。與捕夢網相似,對於商業來說,人流就代表着收入。”
鄭洲終於恢復過來,默默遞上一張表格。
安澄看了,展示給衆人:“這是一張溫莎廣場事發當日的進店人數,以及銷售業績的報表。各位請看,商場當日的銷售額是往日的5倍!”
安澄朝湯燕犀明燦一笑:“對於一個成熟的商業企業,他們看到的一定不只是損失,而是在收入和損失之間的計算。相信當日溫莎廣場的收入遠遠大於損失吧?這對於溫莎廣場來說,還不是賺了麼?還憑什麼擺出一副受傷者的姿態來索賠?”
“商業不能這麼貪得無厭,湯律師你說不是麼?”
鄭洲伸過手來,安澄與之對掌,然後含笑坐下。
這回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回湯燕犀面上去。安澄的犀利,將他前面的得意全都一刀刀斬落,他着嘴脣笑,彷彿在極力壓制着尷尬。
衆目睽睽之下,他轉了轉頸子,忽然說了一句彷彿並不相干的話。
“我記得有人說過,人應當以發展的眼光看問題,不能故步自封,更不能夜郎自大。”
包括鄭洲在內,旁人都有些摸不清頭腦。
安澄卻悄然攥緊了手指。
他是故意提起這句話,那就證明他怕是又已經找到了反擊的辦法了。
果然他憐憫地看她一眼,聳了聳肩:“安律師出示的報表,我且暫不質疑其來源和準確性,我只是想提醒安律師請斷章取義,更不應該以此來誤導大家。”
他清傲地抱起手臂,下巴微揚,瞟向那張表格:“出於無限善意和尊重,我假設相信這張表格裡的銷售數字,相信那天溫莎廣場的確是收入大於損失,也就是說從財務意義上來說,賺錢了。”
“可是安律師爲什麼不繼續出示一下溫莎廣場其後數日的銷售數字呢?爲什麼不看看在事件發生當天的羣體效應散去之後,溫莎廣場的整體業績是受到了影響,還是繼續一路高歌猛進?”
安澄心中咯噔一聲。
湯燕犀又憐憫地輕哼一聲:“商業是獨特的業態,每一天的收入和支出都不是一個恆量的數字,不能用某一時間點來以偏概全,需要用一個時間段的動態平衡來作爲參照數據才能確保公平。”
他不急不慢按動遙控器,大屏幕上又展示出了其後幾天的報表。
“大家請看,因爲玻璃幕牆的倒塌,相關區域全被隔離。商戶無法正常經營,商場還要格外加設人手來攔阻客人,唯恐再被玻璃割傷。更不要說事件發生之後,爲了配合警方的調查,以及媒體的採訪,商場更被擾亂了正常的經營秩序而產生的損失!”
“商場的損失,不是玻璃碎了就賠玻璃的錢這麼簡單,還有整體設施無法正常使用而帶來的連鎖反應,這些經濟成本彙總起來纔是我當事人最大的利益受損。難道我們不該索賠麼?難道那些因此而多日無法正常經營,不得不忍痛將猜壞的商品丟棄,自行來承擔損失的商戶們,就不該得到賠償麼?”
湯燕犀輕嘆一聲,將幾張財務報表橫向攤開:“還是加減法,大家可以心算一下。在事發當日的銷售額暴漲5倍之後,其後的半個月商場銷售額一路下挫,跌到平日的一半還不到!這樣計算下來,難道不是我的當事人因爲這一事件,損失慘重麼?”
確切的數字一個個就在眼前,安澄咬住嘴脣,跌坐下來。
第一輪的四方辯論之後,安澄和鄭洲分析了一下形勢。
這一輪下來,他們兩個一方有得也有失:他們在捕夢網方面找到了突破口,已經有了談判的基礎;可是在溫莎廣場方面,他們卻已經處於了劣勢。
因爲被湯燕犀當場奚落,鄭洲還是有些悶悶不樂。安澄只能安慰:“不管怎樣你都是贏家。就算向溫莎廣場索賠不成,還有捕夢網呢,受傷者總歸已經先從姬兒那拿到了醫藥費補償,接下來也捕夢網這邊也有把握拿到相當數量的賠償。”
她自己這邊就慘了,溫莎廣場向哈什索賠的意願十分堅定,她得絞盡腦汁設法排解才行。
可是前提必須是她先打敗湯燕犀這隻攔路虎。
歸根到底,這場所謂的四方官司,最後還是要變回她跟湯燕犀之間的單線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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