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前日種種都爲今日之證
法庭門口,控辯雙方冤家路窄。
本來這個時候極有理由分外眼紅,可是可可先生卻是一貫的笑容可掬。見了楚閒和安澄,反倒主動上前握手。
楚閒和安澄交換了個目光,便也分別與可可先生相握。
老科不方便當衆與楚閒表現出親近,以免被人揣度他與楚喬的關係;可是他與安澄多說幾句,就再有理由不過了。
可可先生含笑不掩滿眼的讚賞:“安,我們終於有機會法庭上過招了。我還記得你的第一個案子,就是作爲我的副席,我當時就知道你終有一天會成爲律政界了不得的人才,尤其是女律師裡的頂尖之屬。”
安澄知道老科這又是在賣舊情,便也由得他說完,然後不失時機瞟了一眼他身後的賈西貝:“可可先生謬讚了。別的倒也罷了,尤其是女律師頂尖之屬這句,您這可叫奧瑞德律師如何自處呢?償”
賈西貝果然臉色一變。
人這輩子總有解不開的結,永遠看不順眼的人。對於賈西貝來說,安澄就是這個劫。
老科略有尷尬,趕緊笑笑,伸手拍了拍賈西貝的肩:“我說了是‘頂尖之屬’啊,那就是一個小團體,安你和奧瑞德都是的。”
安澄也懶得計較,只需對賈西貝一個奚落的笑就夠了。賈西貝是個聰明的,卻也因爲個人格局所限,反倒因爲聰明而更願意把事情給想多了、想複雜了,所以安澄張子虛一個眼神,就夠那小妮子心裡翻騰大半個上午的。
擾亂對手軍心,永遠是律師們在法庭上的必備武功。
媒體們忽然有些驚動,有幾個就站在前排觀察四人“眉來眼去”的,忽然也都轉頭看向大門處。
安澄便順着他們看過去。
原來是湯燕犀到了。
媒體們上前去套話,問湯燕犀怎麼來了。湯燕犀兩手叉在褲袋,瀟灑揚眉:“我雖然已經不再是律師,不能再爲菲力集團上庭辯護。可是我現在終究是菲力集團的主持人,所以我當然要來旁聽了。”
他的目光若遠若近從安澄面上掃過。
“……我是來,爲逍遙站腳助陣的。”
安澄低低“嗤”了聲。旁邊便有耳尖的媒體給聽見了,忙追問:“安檢彷彿對湯律師的話頗有意見?”說完了才趕緊自我糾正:“呃,不是湯律師了,是Yancy。”
安澄輕哼一聲:“哦,你們應該去提醒他:他既然已經被吊銷了律師執照,那麼也就意味着他在法庭上不可以發表任何法律意見。私底下給被告支招也不行,我會緊緊盯着他,如果發現他敢擅自違規,我會再告他的!”
那記者猶豫了一下,不過當然不怕事兒鬧大,所以他立即就鑽到湯燕犀身邊去了。
遠遠看過去,兩人的神情就正是在說這事兒。湯燕犀約略向那記者傾身側耳,而目光則是直直落在了她面上。
片刻那記者又擠回來,興奮得一臉通紅:“安檢,Yancy說了,請你說到做到,千萬要緊緊盯着他。要是有一刻不盯着,他說不定就會使出什麼小動作來,安檢到時候可別後悔。”
正式開庭,安澄屏息看向主審法官:真巧,還是馬庫斯法官。
老爺子多少年都見不着上庭了,可是這回復出,接連就接這兩宗大案子。可真是老驥抖擻,威風不減啊!
楚閒作爲主控,先向法官說明起訴事由。
馬庫斯法官皺着眉頭,先搖了搖頭:“楚副檢啊,你這宗起訴嚴格說起來,是有些指向不明的。你看你起訴的是菲力集團,可是菲力已經過世,湯燕犀又因爲原有的律師-當事人保密協議不便出庭,所以只能讓個代表來出庭……這缺乏直接的相關性嘛。”
楚閒也不意外,含笑躬身:“您指正得對。爲了彌補這一過失,我方決定在接下來的庭審裡,只針對與逍遙直接相關的罪證進行指控。您看,這行麼?”
楚閒說完,目光含三分嘲諷,滑過被告席上逍遙的臉。
安澄坐在副席上,便也垂首靜靜微笑。
這是她與楚閒商定的策略,起訴之處不直接點明要起訴的其實就是逍遙,否則逍遙極有可能會鋌而走險,消滅罪證;而一定要等到正式開庭才正式掀開底牌,叫逍遙此時萬事已晚。
馬庫斯挑了挑眉:“按說是可以的,不過需要控方在我面前立即更改被告身份。被告主體不可以再是單一的菲力集團。”
“樂意之至!”楚閒含笑上前在法官監督下,在被告一欄上又加上了逍遙本人。
法官向陪審團解釋法律程序,逍遙則已經如遭雷劈,愣愣望向安澄和楚閒。
他原本是做好了準備,即便代表菲力集團出庭,也只將一切都往菲力和湯燕犀身上推就是了,哪裡想到法庭上忽然變成了對他個人的起訴!
“你應該馬上提出反對!”他低低衝可可先生嘶吼。
逍遙後悔今天自己竟然出庭了,他現在真想就這麼起身從法庭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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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先生不慌不忙起身,整理好西裝釦子,才緩緩出聲:“反對!法官大人,不好意思,您這決定難道不需要同我方商量麼?”
法官眯眼打量可可先生,忽然問:“你的頭髮也都白了……對了,你今年高壽?”
可可先生被問得一愣,只得據實回答:“虛度了六十個春秋……”
馬庫斯翻了翻眼皮:“呃,60多了啊,不是小夥子了,所以反應遲鈍點也可以理解。不過我都70多了,你反應快不過我,那就說不過去了。”
“本席都已經向陪審團解釋完了法律程序,你怎麼纔想起來要反對?剛剛你幹嘛去了?你是故意要耽誤本席的時間,延誤庭審的進程麼,浪費納稅人的錢麼?被告律師,還是你覺得本席年紀大了,腦筋動不過你了?”
可可先生完全沒想到法官竟然這麼說,驚得不知說什麼好。
賈西貝趕緊起身:“法官大人……請恕我方剛剛沒能及時作出反應。錯在我們,可是我方還是希望法官大人能再給我們一個機會。畢竟這事關我方當事人的利益。”
法官又翻了翻眼皮:“那本席就浪費一點時間,再跟你們廓清一下:現在更改被告主體,與之前並不矛盾。原本起訴主體爲菲力集團,控方列出罪案53起,關聯到的人名爲103個。”
“在更改之後,涉及罪案減少爲32起,關聯到的主要人名爲逍遙一人。可是這個變更並非與之前有根本性改變,而只是縮小了起訴範圍,鎖定了主要罪犯。這是化繁就簡,是將訴訟增強指向性,符合法律精神,可以精簡法律程序,減少納稅人的支出。所以本席已經批准更改生效,而辯方你們如果覺得這是違背了原來起訴,你們可以去告本席!不過,可不是在本席的法庭上,你們要另案起訴嘍!”
賈西貝跟可可先生對視一眼,急忙都說:“不敢。”
兩人本來也心下早有默契,誰會真心替逍遙的利益着想呢?或者說這一變更也正是他們想要達到的效果,所以兩人都跟逍遙攤攤手,然後坐下表示默認。
逍遙瞪着兩人,卻已無可奈何。被告請律師就是上庭代表他發言的,被告自己在法庭上除了出庭作證之外,是沒有發言權的。
他只能接受。
或者說這一刻開始,已經變成了任人宰割。
安澄起身,先宣召第一位證人。
不過證人不是直接出庭,而是向法庭提交了一份錄影作證。
安澄向法官和陪審團出示了一份證人證人保護協議,“鑑於證人出庭作證將承受生命危險,尤其他有家庭和三個孩子,所以我方與證人達成協議,請法官大人和陪審團同意接受這份錄影證言。”
馬庫斯法官審慎地皺了皺眉:“有什麼證據證明,證人是真的有可能遭遇危險?”
安澄向法官提交了幾張照片,畫面裡是一間漢堡店被砸的場景。滿地的碎玻璃,狼狽不堪。
此外還有幾張監控拍到的模糊影像:是十幾個統一着裝的黑衣男子。
安澄輕嘆口氣:“照片中的店,就是我證人妻子所開的店鋪。而砸店者,警方也業已查明,的確出自菲力集團。從以上事實,我們有理由擔心證人的安危。”
法官也大爲震怒,隨即同意:“好,爲了保護證人,本席也同意接受錄影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