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你愛他?
死一般寂靜的房間內,卻偏偏聽見心臟強勁的跳動聲。
怦通,怦通。
是熱血在躍動,是生命不肯止歇。
安澄死死攥住手機,不肯在他清冽而冷峻的逼視下敗下陣來,更不想在他面前絕望落淚!
說真的,心該死了。
它不應該還在此時跳動的如此激烈懼。
因爲,已經都不值得!
“吉米,給我五分鐘。”她用力呼吸,讓氣息壓住心痛:“就五分鐘。五分鐘後我給你打回去。”
“好吧,我等你。”吉米掛斷。
她收了手機,迎上湯燕犀的凝視:“能幫我個忙麼?”
他微微揚眉,目光中隱約閃過驚訝,以及,讚賞。
“你儘管說。”
安澄甚至還能微笑,指指他背後的牆壁:“你站那兒去。站五分鐘,一動都別動,答應我。”
他眉尖更向上挑,脣角意外勾起一抹笑意:“罰站?”
他竟然還在笑……她閉上眼,用力藏住心底的悽楚:“就算是吧。”
他也沒多說,寂然起身,修長身姿在光霧裡滑過一道銀色的影,如銀龍翩然,便筆直地站在了牆壁前。
安澄再不猶豫,伸手抓過包子袋,撕開,伸手抓出包子來。
包子的香氣在空氣中漫延開。她情不自禁又咽了下口水,卻沒將包子送進嘴裡,而是擡手照着他,便猛地砸過去!
多年修煉,紙團兒換成包子,“老丁頭”換成湯燕犀這個大活人,也沒關係!她照樣駕輕就熟,一砸一個準兒!
她手不停,一個包子接一個包子地都投出去,個個命中他。不管臉上還是身上,她反正也不管不顧了!
他靜靜地立在光霧裡,銀色的身影與深茶色的光霧和房間形成強烈對比。彷彿又是另外一種黑與白。
他一動都沒動,黑瞳只靜靜凝視她,眨也不眨。
他的眼中竟然是一片寧靜,沒有半點怨懟,更沒有懊惱。只是平靜的忍耐和承受,只有,看不懂的釋然。
這樣的她,讓安澄莫名想起小時候看過的電影,有老僧被惡人架在火上,以火刑威逼。即便身周烈焰已起,老僧卻一派安然,眸子裡是凡人看不懂的解脫和自在。
安澄的心莫名地顫抖,手也跟着顫。
可是她還是沒手軟,最後兩個包子雖然有點偏離靶心,可也還是命中他膝蓋。總歸一個都沒糟踐,全都摜在他身上就是了。
扔完了,她將空了的紙袋也朝他扔過去。
只是紙袋缺乏重量,沒能也跟包子似的碰到他身子,在中途就輕飄飄地落下去了。
她死死咬住嘴脣,只盯着那頹然下墜的紙袋。
等紙袋終於落地,她揚起眸子木然地望住他。
“你,給我滾。”
下午重新開庭,安澄昂然立在法庭門前。
決定已下,她不後悔。
至於難過……
去特麼的吧,她現在已經連難過都顧不上!
莎莉看出氣氛有點不對,上前扶住她手臂低聲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吉米剛剛打給我,讓我做好準備,獨自打這個案子……”
“不用。”安澄努力笑了下:“沒事的。你想好對策,待會兒好好盤問我就夠了。其餘的你不用擔心。”
霍淡如也走過來,目光裡比莎莉多了些意味。
“爲什麼你律所合夥人叫莎莉準備一個人來繼續今天下午的庭審?出什麼事了麼?”
安澄脣角顫了顫,最終還只是以一個微笑遮掩住:“沒事。”
霍淡如深吸口氣:“難道是犀犀做了什麼?”
安澄攥緊手指,只是冷淡一笑:“他做什麼是他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霍淡如愕住。
安澄不想多說,轉開身去給吉米打電話。
“下午我會繼續上庭。吉米你先趕到捕夢網去,我隨後聯繫姬兒,你們兩個盡最大的可能再挽留萊茵伯格。”
吉米登時急了:“安!你明知道這件事我代替不了你的!我並不知道你當初是如何說服萊茵伯格,更不瞭解他心理上的軟肋,我做不到的!”
安澄閉上眼:“就這麼辦吧。法官來了,休庭之後再說。”
開庭。
巴頓法官也難掩擔憂地看了安澄一眼:“原告律師你考慮好了麼?告訴我你的決定。”
安澄昂然起身,冷豔微笑:“法官大人,我自願放棄律師豁免權,同意就接下來的動議接受被告律師的傳喚。只是我此前的所有言論,都依舊還受豁免權保護;我作證之後的言論,同樣還要沿用豁免權。”
巴頓法官表示同意。保羅也沒有異議。
安澄便含笑離席,繞過桌子,伸手拍了莎莉肩膀一下:“待會兒輪到你盤問我的時候,別緊張,儘管拿出你以前跟我鬥嘴的門牙本事來!”
莎莉緊張得肩頭都在輕顫,可是卻還是在安澄期許的注視下,毅然點了點頭。
安澄讚許微笑。
她想起自己。彼時還身爲實習生,卻突然因爲可可先生受傷,不得不獨自扛起富貴貓那件案子。彼時第一次獨自站上法庭的她,也曾如此緊張到面無人色過。甚至想過逃跑,趁着法官還沒來乾脆跑了算了。
可是彼時……她的身邊坐着湯燕犀。
他雖然在整個案子裡都沒切實地幫過她什麼,可是他就坐在她身邊,在她第一次獨立承擔案子的時候,就坐在她身邊。
她閉閉眼。
還是並不後悔,今天午後這一場選擇。
在霍淡如和莎莉擔憂的目光裡,安澄自己倒是淡淡含笑,堅定地走到證人席。
法警引導安澄宣誓,承諾自己接下來的證言都是真話,絕無虛假。
一應程序走完,保羅滿意起身走過來,站在安澄面前。
“安律師請你告訴我,事發當晚,午夜許,你是否在照片中所顯示的地址裡?”
安澄平靜點頭:“我在。”
保羅:“那麼律所裡還另外有人在麼?是誰?”
安澄面上依舊平靜如初:“有人在。是湯燕犀。”
保羅鼓掌一笑,衝安澄豎了豎大拇指:“我本人十分欽佩安律師,有勇氣站出來作證,並且推翻自己之前的抗辯。所以現在那張照片裡究竟是不是湯燕犀本人,已經有了確切答案了。”
安澄聳聳肩:“我倒不同意您的話。立場不同時,說的話自然不同。我剛剛是律師,現在是證人,並不意味我自己推翻自己的話。我前後所做的,都是充分尊重法律罷了。”
保羅也不計較:“安律師請你告訴我,照片中湯燕犀的動作……他正在做什麼?”
問到關鍵處了,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屏息凝神盯着安澄。
安澄也故意頓了一下,然後才歪歪頭,俏皮一笑:“他在,呃,化巧克力。”
“你說什麼?”
片刻的沉寂過後,保羅的表情像是吞了個蒼蠅:“你說湯燕犀用這個動作在,化巧克力?”
“沒錯。”安澄眨眨眼:“跟巧克力火鍋的原理是一樣的。保羅,我不是很確定以你的年紀是否瞭解巧克力火鍋是什麼。如果你不懂的話,我願意向你演示。”
保羅一臉的驚愕,轉頭望了一眼副手周鬆。
周鬆朝保羅點了個頭。
保羅深吸口氣,壓住驚訝:“午夜,在你的律所裡,湯燕犀律師用這樣的手段來化巧克力……呵呵,我覺得好詭異啊。”
安澄聳聳肩:“在你們男人的邏輯裡覺得奇怪,可是對於我們女人來說,又有什麼奇怪的?”
她滿面含笑,帶着少女般的淘氣:“因爲就是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我就是想要吃巧克力。我們女人的邏輯是這樣的:我想吃就是想吃,誰有工夫管你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呢。”
“可是當時在律所裡,手邊沒有任何可以融化巧克力的工具,於是他就地取材,用了包巧克力的錫紙,再加上男人手邊常備的打火機罷了。這是一個男人再正常不過的反應,只是沒想到卻會被有心人這樣刻意誤讀成了吸毒。”
此時的安澄,一掃身爲律師的專業和嚴謹,此時臉上都是甜蜜和嬌俏。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是律師,而是活生生一副小女人的情態。
包括法官在內,庭上衆人已經被安澄情態牽動,面上開始隱隱浮起笑意。
人心終究都是嚮往美好的東西,年輕男女之間的情愫、一塊討得歡心的巧克力,當然比冷酷的吸毒更爲吸引人心,人們自然會更願意相信安澄的話。
以保羅的年紀和資歷,他當然明白安澄在做什麼!
他陰鬱一笑:“安律師是在暗示,你是跟湯燕犀在交往中麼?”---題外話---謝謝如下親們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