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早晨上學,安澄沒想到迎面就撞見老冤家吉米。
安澄心裡暗歎一聲,決定就分素日一樣,還當沒看見,徑直走過去就罷。
可是顯然吉米並沒想放過她,當她擦肩而過的剎那,他“咕”地一聲笑:“早啊,鯊魚的代言小姐。”
安澄“哈”地笑了聲,停步扭頭瞪他:“不得不承認,你今天這個說法真夠新鮮,新鮮得讓我都沒法當做沒聽見。”
“只可惜我沒聽懂你說什麼,你在說服人的這方面還需要加強。”
吉米也只是淡淡聳了聳肩,夾着書包跟上來,向她展開報紙:“瞧,一版是Yancy,二版和三版是你和科克先生。雖然版面不同,稿件內容也不同,可是綜合起來,總歸整個報紙最吸引人眼球的前三版,都在免費替‘鯊魚’宣傳。所以真正的大贏家,還是‘鯊魚’。償”
他說着歪頭嘲笑地盯着安澄:“無論是老科還是Yancy,都已經不算生面孔,只有你的臉是新鮮的,你不是鯊魚的代言小姐,又是什麼?”
“也許你還不知道,就因爲你的出鏡,讓全國各地法學院的學生們都開始關注鯊魚。從前的鯊魚連TOP100的法學院的學生都招不到,可現在他們私下裡已經開始跟許多名校的學生接洽。而之所以名校的學生願意跟他們接洽,就是看到你這樣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在鯊魚就有機會獨立打案子,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任何新人都能擁有的。你現在呢,準確說是‘鯊魚招新代言人’。”
安澄也有些意外,睜大了眼睛盯着他。還別說,眼前的局面被他這麼一分析,還真有道理。她之前從未想到過的。
吉米對安澄的反應很滿意,將報紙收起來抱起手臂:“我倒是好奇,你這麼賣力替鯊魚代言,鯊魚給了你多少代言金。”
安澄吸一口氣,傲然白了他一眼:“你管呢?反正你這輩子是別想知道了。”
她扭頭就走,吉米也鍥而不捨地跟上來:“我猜,是一毛都沒給吧?”
安澄停下腳,瞪他:“我說吉米,你怎麼那麼無聊?”
“以你的智商,我相信你還不至於爲了八卦而做這麼無聊的事。我猜,你還是對鯊魚念念不忘,你還是希望畢業之後還能進鯊魚吧?所以你用這樣的方式來吸引我的注意力,你的潛臺詞是希望我爲你做以引薦。”
安澄指尖點了點吉米肩頭:“你有種就全盤否認我啊。”
吉米深吸口氣,眯了眯眼:“你沒全說錯。沒錯,畢業在即,可是壓在我們頭頂的不僅僅是7月的Bar,更是Bar了之後的未來。畢竟,誰都希望能有機會留下來的。我當初既然挑選了鯊魚,我被拒絕就自然耿耿於懷……”
安澄哼了聲,點了點頭:“簡歷和自薦信什麼的就算了,他們的工作強度很大,只是文字的東西他們都未必有耐心細看。不如這樣,等哪天所裡辦聚會,我把你帶過去,你找機會當面向合夥人們推銷你自己。讓他們看見真實立體的你,說不定會有機會。”
吉米高高挑眉,猶豫片刻卻最終搖了搖頭:“不用了。不過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安澄眯着眼上下打量他:“如果不是爲了這個,你今早又爲什麼要這麼無聊?”
他也同樣眯起眼來:“你難道不覺得,他們是在免費消費你麼?讓你做了這麼大一個活招牌,卻一毛錢都不給你,可以想象鯊魚即將成長爲那種最典型的冷血的、只認錢不認人的大律所。安澄,你真的想要在那樣的律所裡工作麼?爲了錢而一點一點漠視了自己的良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安澄越聽越煩躁。
她自然不喜歡外人這樣來批評鯊魚,可是……卻又不能不承認,鯊魚的確是越來越有這樣的傾向。就連她自己,不是也有過相同的疑問麼?
更何況,此時主宰着鯊魚,親手將鯊魚引領向那個危險的方向的人,正是湯燕犀啊。
“我是想說,”吉米的眼睛閃爍起了火焰:“安澄你這麼聰明,這麼不服輸,爲什麼要甘心情願成爲鯊魚這樣的律所免費消費的對象?既然你我都要爲了畢業之後的工作憂慮,那麼我們何必不乾脆自組一間律所?就算最開始規模小,生存難,可是憑你我的能力,想要立足下來並非不可能啊!”
安澄一怔,忍不住樂了:“你跟我?吉米,我記得我們是老冤家。”
“那才正是強強聯手!”吉米目光更加灼熱:“就因爲所有的同學裡,只有你能跟我一直不分高下,那你就是我最好的選擇!”
這一瞬,安澄不能不承認,自己的心下果然悄然動了一下。
雖然愛,雖然一路走來都是在湯燕犀的指導之下,可是她真的就要在事業上一輩子都要在他的羽翼之下麼?
可是安澄卻也還只是淡淡笑了笑:“不好意思吉米,謝謝你的邀請。只是目前我還想着畢業和Bar,其它的暫時沒法分心去想。”
下午上班,她發現可可先生也來上班了。而且因爲“富貴貓”一案所帶來的正面影響,合夥人會議同意讓可可先生重回管理層會議,可可先生時隔兩年再度擁有了在管理層會議上的發言和投票權。
莎莉說:“這就是律所嘍,商業規則,能給律所帶來利益的就有資格參與管理。”
出於禮貌,安澄還是敲門去可可先生的辦公室,聊做慰問。
可可先生見是她,便伸手喚她過去。坐在輪椅上,高大的老人還是輕易擁抱了她:“孩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安澄反倒不好意思,“是我應該做的,您太客氣了。”
“你是好孩子,可是不代表我就可以這樣心安理得消費你的努力。”可可先生竟然一臉的嚴肅:“媒體在案子之後對我採訪太多,而且曲解我的話,將案件的功勞太多記到我的名下。孩子就算你沒說,我也知道這對你太不公平。”
客觀來說,安澄心下是有一點點的不舒服。不管媒體怎麼自說自話,可可先生自己面對媒體的時候彷彿也不應該那麼心安理得纔是。可是此時聽老人家攤開了談,安澄反倒覺得是自己小心眼兒了。
在華人的思維裡,尊老總是天經地義的事。
“您千萬別這麼說,”安澄紅了臉:“我還年輕,從您身上還有太多該學的。這個案子更跟您一起工作,對我來說是我的幸運。”
可可先生欣慰微笑:“孩子,我會補償你。在我退休之前,我會將我的一切向你傾囊而授;等我退休,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將你送到合夥人的位置上去。”
“說實話,合夥人裡需要一位女性,你比海倫好了太多,你差的只是年紀和資歷。”
安澄也大出意外,連忙擺手:“您不用太介意的,真的!”
可可先生的許諾未免太重了,她做的還沒有那麼多。
可可先生含笑:“我知道你是謙虛的好孩子。只是我也已經下定了決心,孩子你放心一步一步走穩自己的路就好,一切就在不遠處。”
安澄回到自己的座位,心下翻涌不已。忍不住掏出筆和紙寫下:自組律所VS.鯊魚合夥人……
出了會兒神,她低叫一聲趕緊將白紙給揉了。想那麼遠幹嘛?
重新擺上白紙,這回寫下更爲務實的兩件事:畢業&Bar。
對了,這纔是眼前才應該擔心的事。如果這兩件事做不到的話,未來無論是自組律所還是當上合夥人,都只是空畫的大餅而已。
過了常規下班時間,安澄習慣地進茶水間煮咖啡。還是會忍不住再瞟一眼食品櫃裡的巧克力……她自己也只能嘆了口氣,真像人家吉米說的似的,儘管她打贏了“富貴貓”的案子,還免費替鯊魚做了隱性的代言人,可是卻還是連條巧克力都沒資格吃啊,哇呀呀!
資本家果然都不是好東西。現在律所最大的資本家,哼哼,就是湯燕犀那個傢伙。恨死了。
等着咖啡,背後又有悄悄的腳步聲。安澄計算着火候,正好在蘭斯又想貼上來之前,恰好側身避了開去,將咖啡杯推到他鼻子上去:“上27樓成了主辦律師,還饞我們26樓的廉價咖啡?”
蘭斯涎着臉笑:“我饞的……可不是咖啡。小櫻桃你懂的,我真饞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