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首輔季章同,次輔寧鴻儒,以及工部尚書張康德,戶部尚書韓學林等幾位大臣,已經等不及德慶帝在金鑾殿召見,直接拿着八百里加急的公文衝了進來。
“陛下,天降大災,閩貴洪水啊!”季章同一見到德慶帝就跪在了涼亭外,泣不成聲:“老臣剛收到閩貴布政司發來的公文,據說閩貴現在已經一片汪洋了……”
“陛下,災情十萬火急,請速速下旨,救民賑災啊!”另外幾人也跪了下來。
御花園中綠意盎然,百花盛開,德慶帝原本悠閒自得,瞬間卻只覺得天崩地裂。
洪水,一片汪洋?怎麼會這樣!
今年已經立秋了,怎麼會這個時候發洪水?難道是上天降下什麼警示嗎?
一瞬間,從來不信鬼神的德慶帝,心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且不說他面色鐵青,渾身氣得顫抖,唐溪卻瞬間想起了斐子稹給她說的話。
“方凌玄代天子巡視閩貴,他回來說不定會下獄呢……”這話當時就聽着無比怪異,彷彿隱含什麼,如今再回想,豈不是正和這突發事件對上?
難道閩貴突發洪水,這事和斐子稹有關?一切都是他弄出來的?
可洪水……他有這個能力嗎?
心頭一緊,唐溪緊握的拳頭又緩緩鬆開。
好在……無論是楚輕侯還是方濯塵,此時都應該還沒有趕到閩貴,不會遭遇這突發危機。唐溪能夠想象的出來,洪水這樣的天災,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夠抵禦的。除了等待洪水退去,想要減少災害,修築河堤,就算是官府朝廷,能做的也不過是皮毛。
現在,只怕大皇子方凌玄頭都大了吧?
好容易代天子巡視,原以爲是彰顯他未來太子身份的好事,意氣風發,榮耀加身。沒想到,居然遇到百年難遇的大洪水,實在是天降橫禍。
且不說其中是不是斐子稹搗鬼弄出來的,方凌玄若是處理不好善後事宜,只怕回京之後,真的要倒大黴。
唐溪見德慶帝急着跟朝臣處理要務,根本沒心思再理會她,也懶得告退,從一旁的小徑悄悄離開了。她才一離開還沒有出園,姚貴妃就跟了上來。
“郡主……”
一聽這聲音,唐溪莫名的心頭一煩,轉身道:“貴妃娘娘,陛下說了,讓你好好養胎,如今天熱,你還是回宮吧。”
一步一搖的走了過來,姚貴妃絲毫不介意唐溪的態度,剛纔臉上還掛着憤憤和悲慼,如今卻有種春風得意的感覺,眉眼中掩飾不住的驚喜。
“郡主前幾日跟我說耀兒一定無恙,我還有些將信將疑,現在看來……”
她微微一笑,明顯輕鬆了起來,摸了摸自己腹部道:“郡主真是未卜先知,大皇子如今還不知道有沒有事,就算他平安回來,陛下也饒不了他。想來耀兒一定無事了,只等陛下火氣消了,我就去對陛下說……”
“貴妃娘娘還是什麼都不要說的好。”唐溪冷冷的看着她。
“爲何?”姚貴妃有些不解。
“只怕陛下這次的火氣,不是那麼
容易解的,貴妃娘娘還是稍安勿躁的好。”說完,唐溪微微欠身,然後轉身走了。
閩貴洪水,且不說德慶帝會擔心大皇子方凌玄的安危,更會因爲這次天災的損失而發怒。一潰千里,人民流離失所,也不知道已經淹死了多少人,淹沒了多少良田,摧毀了多少人的家園,需要多少救災銀兩……
德慶帝要的是盛世,是康泰,不是一個滿目瘡痍的東秦!
八百里加急,這消息今日纔到盛京,距離事發最少已經過了兩天了。卻不知如今的閩貴,如今的大皇子究竟如何?還有後續的一切,就算此事不是斐子稹所爲,那他會不會乘機做手腳?
還有,洪水之後的災民安置,疫病防治,這些統統都要德慶帝傷腦筋。想好對策之後,只怕最遲明天,就應該會有無數公文聖旨頒下,發往全國各地了。
然後,德慶帝就會發現,他的印璽不見了!
印璽不見了,就沒法下旨,即便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但發出的任何公文終究不具有合理性。萬一有什麼條令和地方上相駁,沒了兩枚印章的公文和聖旨,究竟有沒有人會遵照,或者有沒有人陽奉陰違,這根本就是個未知數。
而唐溪更好奇,若文武百官知道德慶帝的印璽不見了,又會如何震驚朝野。
不覺蹙眉,唐溪已經可以預見最近一月,德慶帝絕對焦頭爛額,煩躁暴怒。但她也依舊沒有想通,難道楚輕侯也知道閩貴會出事,這才提前偷走了德慶帝的印璽嗎?他的目的,僅僅是讓德慶帝焦頭爛額,無法頒旨?
若是這樣,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不知不覺回了郡主府,唐溪才從一連串疑問中抽身。
想起昨晚的偷襲,唐溪凝眉思索了好一會,正想讓人去叫花飛,他卻來了:“郡主,你讓我去查探的那家人,果然有問題。”
聽了花飛的發現,唐溪也很是意外:“你真的見到狄府的下人和他們聯繫?”
花飛道:“是的。”
說起他的發現,他似乎有些得意:“本來我看那老婦人一家,的確是沒有什麼可疑,菜種的不錯,兩個兒子也每天下地,那老婦人就負責賣菜。除了郡主府,她還送菜去其他幾家酒樓。”
“不過,當我發現她兩個兒子對她態度有些不對勁,不似母子間的那種恭順,好像……好像是主子和下人那種……反正我覺得不對,再暗暗觀察和那老婦人交往過的人,就發現了。”
“我親自跟蹤那人回了狄府,本想還跟着進去看看的,但是……”
花飛的察覺,也算是敏感,一發現狄府的防衛有別於京城其他官員,不僅僅有明面上的護院,還有隱藏在暗處的守衛,他就越發肯定狄府有問題了。
“狄府,狄尚書……”唐溪細細想着。
如今狄府的當家人就是兵部尚書狄嘯康,至於他的兒子,狄元峰遠在桑乾,鎮守邊關,而狄元愷就是個紈絝,根本不擋事,若真是有人來對付她,除了狄嘯康,不會是其他人。
只是,狄嘯康和她無冤無仇,爲何會派人來監視她?昨晚的暗殺,又是不
是他派人所爲?
忽然出現了疑問,唐溪怎麼都想不通,她和狄嘯康從無交往,即便是在金鑾殿見了面,雙方連眼神的交匯都沒有,他派人監視她,難道……
難道出自德慶帝的命令?
可即便是德慶帝對她不信任,派人監視,又爲何會讓狄嘯康來辦?德慶帝難道沒有暗衛?他的鐵翼不就是做這些事的嗎?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屏退花飛,唐溪在房中想了半天,越來越覺得眼前一片迷霧。
不是她分析不出,而是她得到的消息太少,好多人好多事她都不爲所知,這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若是楚輕侯在,依照他掌握的情報網,只怕他早就知道了吧?
楚輕侯?
一想起他,唐溪不免又想起了那方印璽。
這個混蛋,他自己倒好,東西丟給她就跑了,也不管她會遇到什麼事。等他回來,看她不狠狠……念頭戛然而止,唐溪雙脣緊抿,敲了敲自己腦門。
算了,不去想了,想着就心煩,以後再說吧,反正她最少一兩個月見不到他了。
……
大祀殿,天壇。
漆黑的夜空,繁星密佈,夜風吹拂。
站在天壇之上的欽天監監正烏元駒卻渾身冷汗,兩條腿不停的打擺子。
腳下是方圓五丈的漢白玉天壇,五層,每層高約一丈,遠遠望去,宏偉而充滿神秘。往日,他只要走到大祀殿,就會有一種威風的榮耀感,站在天壇之上,更是仰望星空,彷彿手可摘星,那種能夠一言定江山的感覺油然而生。
而現在,他偷偷看着就在天壇下邊不遠處,從見到他就黑着臉的德慶帝,他就有種人頭要落到地的感覺。
今晚的德慶帝,實在太異常了!
莫非是閩貴的洪水讓陛下心情不悅?想到上天降禍,必定亂世來臨這種預兆,以至於陛下才如此震怒?但那種沒有爆發出來的憤怒,深深壓抑在心裡,猶如一座火山,才更讓他覺得恐怖,連說話都帶着顫音。
“陛、陛下,可是要……要微臣夜觀天象,解惑閩貴的……洪水嗎?”烏元駒抹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的道。
“烏元駒……”陰沉而拉長了的聲音,彷彿從地獄中傳來,配合周圍的昏暗,駭的某人幾乎站立不穩。
“臣、臣……在!”
“今晚星空灼灼,朕有個疑問,你待朕請示上天。不過,若是不能給朕一個準信,你知道該自己的下場吧?”
“陛下、陛下想要問、問什麼……”烏元駒臉都綠了。
“朕丟失了一件至寶,你問問上天,朕的寶貝究竟是被人偷了,還是不小心遺失了,如今在哪裡?什麼時候找得回?”
烏元駒一聽,幾乎癱倒。
天,還以爲陛下要問洪水,沒想到竟然是問這種事。真當他是蒼大人,是神仙嗎?
往日他不過胡說八道,信口瞎吹,只要說出的話能合陛下心意就是。而今晚,陛下居然要他找東西,還讓他問上天那寶貝去哪裡了,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