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珠子落在衣襟之中,盛紅衣頓時心中一定,覺得大事已成。
果然,下一瞬她耳邊再次傳來壹前輩的聲音,這一回聲音近在咫尺:
“小丫頭相當不錯,能做到這個地步的,當真算是個人物。”
“想當年,我活着的時候,也見過不少響噹噹的厲害之人,可能如小丫頭這般一氣呵成,一點即透的,不足一掌之數。”
“咦?小丫頭還行之有力?這黃泉路的禁制對你沒用?”
“可以可以,本座是真撿到寶了!”
聲音顯然是高興的,下一刻又有點冷沉下來:
“嗯,咱們走吧,再不走,就要有一羣討人厭的老東西要追過來了!”
盛紅衣有些氣喘吁吁,她消耗實在有點大。
而這條黃泉路上,顯然沒有能予她靈氣之所,所以她只能一手握着極品靈石瘋狂的補給自身。
對方說話太快,一句接着一句,她壓根沒空回話,因爲補充靈氣的關係,腦子的反應也沒有平時快。
她聽的雲裡霧裡,聽到說黃泉路的禁制對她沒用這事兒的時候,心中一動,剛琢磨着要不要問一問,壹前輩已經毫不在意的說起了其他事,似乎一點不介意。
等盛紅衣聽到最後一句頓然什麼心思都沒了。
她就說哪有什麼完全沒有危險的大機緣呢?
原來還有追兵呢!
究竟是什麼老東西要來!
“前輩……”
話剛起了個頭,壹前輩繼續道:
“別怕,聽我的,他們追不上我們的!”
話才說下,應景一般,整個黃泉路剛剛平息的那昏黃色的霧氣又開始動盪不安起來。
這一回,那霧氣好像被煮沸了似的,四面八方滾滾涌動,很快便由遠及近的把遠遠近近路過的魂魄淹沒其中,甚至路邊的紅色彼岸花也在無聲中一朵接着一朵的迸開消失了。
由彼及裡,可見那些個被黃霧涌動包裹在其中的那些鬼魂,也是凶多吉少吧,
盛紅衣皺了皺眉頭,已是對來人產生了相當不滿的心理。
她雖不知來人是誰,但僅僅通過這些事,便能看出來人是多麼的草菅人命?
亦或者說,他是根本不在乎普通鬼魂和彼岸花這種生靈的命。
盛紅衣不是聖母,旁人要是得罪她,她也不會心慈手軟的以德報怨,可,也斷然做不來對比她纖弱的脆弱生靈隨意碾殺的程度。
這算什麼?殺人狂魔嗎?
盛紅衣不知爲何,心中乍然便涌起了強烈的不爽。
比起這人,壹前輩真是良善太多了,剛剛壹前輩傳導給她的法訣也能促使整個黃泉路動盪,但除了抽了她大量的靈氣,誰也沒受到波及呢。
這會子全毀了。
“丫頭,呆了?快走啊,那老鬼快追上了。”
聲音依然不急,但足以把盛紅衣從那瞬間的些微怔忡之中拉回來。
盛紅衣甩了下頭,難得赧然,她還是難得在如此緊張關頭有些走神,且帶上了個人情緒。
她也沒再管那些黃霧,靈氣自腳下氤氳,她毫不猶豫的自剛剛壹前輩幻化的三頭花的方位跳了下去!
同時,她給自己加了千斤術,這般,她降落的速度已是快如流虹,無人可及。
她不知道的是,她剛走,她跳下去那一處,黃霧匯聚,一個頭戴冠冕,氣勢很足之人已是站在了此地,臉色陰沉的仿若要滴出墨來。
他似怒極,掌心匯聚,掌心處一道暗色光球如惡龍,便待噴出,直擊盛紅衣去的方向!
怎奈何,剛準備動作,又是一道黃霧已至。
暗色的,似夾帶着雷霆之怒的光球還未擊出,便被人一把鉗制住了。
被鉗制住手的那一刻,一道聲音冷冷清清卻又似喊着無與倫比的威壓,直直壓下:
“轉輪王,休得亂來,你想幹什麼?!”
說話間,身影已現!
同樣的黑袍冠冕,此乃十殿閻羅的官服。
只不過,新來此人俊秀雅緻的出奇,貴氣逼人,完全想象不出他乃是閻王之一的秦廣王。
秦廣王,十殿閻王之首,司掌鬼判殿,專司人間壽夭生死冊籍,接引超生,統管幽冥吉凶。
轉輪王,也就是先來之人,司各殿解到的鬼魂,分別善惡,覈定等級,登記造冊,發往四大部洲投生。
轉輪王豹頭嗔目,目中戾氣橫生,燕頷虎鬚,瞪視秦廣王的表情,好似要將對方給生撕了!
他猛力一掙,已是掙了開去,他極速撲到原先盛紅衣跳下那一處,發現做什麼已是於事無補了!
“好一個秦廣王,你攔得了這一次,攔得了下一次嗎?”
轉輪王不可謂不氣急敗壞。
秦廣王負手站着,一絲一毫沒有被轉輪王怒火波及的意思,他只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就憑你,也能困住他?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說罷,已是化成青煙,消散在了轉輪王面前。
徒留下一個已是怒的面目全非的轉輪王!
今日的黃泉路,片甲不留,所過魂靈盡皆自世間抹去,再沒有來世可言。
而這,只是來自一殿閻羅的雷霆一怒。
盛紅衣不知自己逃過一劫,壹前輩卻不是不清楚。
對於這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既是預料之內,他自然不會同盛紅衣提。
這可是他的小福星呢,數萬年好不容易等到這麼一回,可不能把孩子嚇壞了。
結界裂縫之中,是暗無天日的。
盛紅衣的神識剛剛鋪展開來,還未有什麼用武之地,便聽到壹前輩的指引。
於是,她跟着他的指點,在虛空之中扭轉騰挪,一會兒後,她便覺得腳下一實,她這是落地了。
她像是投進了陰靈氣之中,被陰靈氣包裹住了。
這該是到了鬼音谷了,結界裂縫的虛空之中,可沒有如此平穩的靈氣,有的只是無盡的罡風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
盛紅衣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剛剛的過程,快速且複雜,若是沒有壹前輩指點,她直接按照榕汐的意思跳下來,會不會就在罡風之中迷失了方向?
便是有神識在,可剛剛盛紅衣親身經歷了一回,其中的錯綜複雜,她並無把握能順利通過。
若是通不過,長久的迷失在了空間裂縫之中,不生不死……
盛紅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難得的後怕起來。
這般,她頓時對於還未見面的鬼槐不滿起來。
她一貫護短。
這事兒,她感激壹前輩的相助,也不怪榕汐,畢竟它也是爲了她能順利進城,要怪只能怪鬼槐了?
什麼妖精?心腸這麼壞?提前已是挖好了坑,就等着收割人命呢?
莫不是真的是打着讓她和榕汐做花肥的主意?
盛紅衣臉色有些冷凝,須臾之間,她心中已是把前後事情過了一遍。
而她,自落了地,已是看清周圍場景。遮天蔽日的枝幹,同之前在榕樹林有相似之處,卻也有所不同。
到底是鬼城,連這些樹,都沒有什麼生氣勃勃的勁兒,陰氣駁雜,黑色的枝幹宛若張牙舞爪的鬼怪,平添無數的陰森。
“鬼槐?是你嗎?”
壹前輩沒說話,盛紅衣決定自己先來。
這些枝枝蔓蔓,盛紅衣能清晰的自它們的葉片看出是槐樹的模樣沒錯。
不同的是,它的葉脈一縷一縷的都透着極爲陰寒的死氣,破敗枯朽。
盛紅衣相信,任何一個活人都不會喜歡這個氣息的。
槐影絲毫未動,盛紅衣也不急,在其中走走停停,走着走着,她掌心往上,一瞬,便多了一把焚邪劍。
手中劍一揮,連綿的火影串連成線,落在了枝蔓之上。
僅一下,對方終於忍不住了,枝葉突然動盪起來,凝成七八個巨人,速度極快的往盛紅衣圍了過來!
盛紅衣也不含糊,本就對這鬼槐含着怨氣呢,自然不留手!
她怎會留手?
原本,若是她當真是和榕汐一道來的,爲了入城,盛紅衣也不是不能屈能伸的,畢竟她都做好了只要鬼槐不太過分,她就不說話,避免紛爭的心理準備了。
可是,峰迴路轉有沒有?
她這會子遇到能幫她兜底的大佬了。
後路有了,她還怕什麼?
自是由着她的性子,怎麼高興怎麼來了!
自金丹之後,她還未好生的戰一場,這回正是時機。
畢竟,剛結丹之時,對戰那兩個鬼修可不算。
那時候,她剛入金丹之門,還未沉澱打磨,所思所想皆是費盡心思如何逃生,完全就是背水一戰。
而這一回,她在鎮妖符之中七年,出來後又迅速閉關,一些獨屬於金丹修士的感悟她也消化完畢。
而今的盛紅衣,已不可同日而語,正卻個練手的實戰呢。
今日便用鬼槐試試她的修爲到底扎不紮實。
盛紅衣眼眸微光乍現,如暗夜之中指路的星子,雖微小,但不容小覷。
焚邪劍由一化三,飛出之時,好似拉開了一個火網。
網中,朱雀浴火而生,清啼一聲,紅冠熾烈,赤紅色的羽毛卻閃動着屬於神獸的七彩光澤,剎那便化爲星星點點的火花,四散而下!
所過之處,那八個巨人還沒來得及對盛紅衣施以威勢,便被那些火星擊倒在地,很快滾成一團,空氣之中有鬼哭狼嚎的聲音嗚嗚咽咽不間斷的涌來。
好似這些鬼槐的慘嚎。
盛紅衣冷眼旁觀,心中倒是對自己金丹之後的實力又有了新的估量。
這是金丹之後她第一次用焚邪,而且是結合了離卦召喚的朱雀。
也就是說,她將天地銖同焚邪劍之力融合到了一處,併成功召喚了朱雀。
雖然只是剎那便散了,但她的朱雀頭一次不再是潦草的線條或者虛無的幻影,變得有血有肉起來!
盛紅衣心下滿意,忽然,她的耳邊傳來壹前輩的聲音:
“焚邪?那個老傢伙居然也找上你了!小丫頭機緣當真是讓人震驚啊!”
“想不到啊,本座居然還能看見焚邪?我還以爲焚邪已經隨着殺老賊一起沒了呢!”
“果然,他對一把劍的感情都比對我好!”
聲音連平仄起伏都沒有,依然悠悠然然的,可盛紅衣愣是不知怎麼接話。
這三句話,她怎麼接啊。
第一句話是“老傢伙”,第二句就叫人家“殺老賊”了,第三句,他突然幽怨起來了,什麼叫對一把劍比對他好呀?
焚邪是殺神前輩的本命劍吧?
是費盡心思,拼盡一切,哪怕是放棄自身都要保留下一絲一縷的存在。
誰能在殺神前輩那兒有這等分量?
比不上焚邪太正常了,比得上才讓人吃驚好嗎?
盛紅衣心中萬千腹誹,愣是把自己剛剛的那點子剛凝出朱雀的喜悅給忽略了。
實在是壹前輩的話太讓她吃驚了好吧?
“晚輩……這確實是焚邪,是晚輩在劍冢得的機緣。”
盛紅衣也只能乾巴巴的介紹了一下焚邪,畢竟它也藏不住了,都被人當場揭穿了。
“嗯。”
壹前輩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盛紅衣心裡有些打鼓之際,未等到壹前輩的話,倒是等來了氣急敗壞的鬼槐:
“豎子小兒,爾敢在吾這裡造次?吾看爾是不想活了!”
“居然是生魂!呵呵,生魂也敢來這裡撒野?”
“今日,便讓爾來得去不得!”
盛紅衣聽的眉頭直皺,什麼爾啊吾的,這鬼槐怕不是個老學究吧?
壹前輩貌似也是一個古老的魂靈,也沒見他這麼文縐縐的擺譜,反倒是平易近人。
來得去不得嗎?
那也得有這本事不是嗎?
“你剛剛火星子還沒吃夠是不是?鬼槐,別故意裝傻,你既然同榕汐傳話,說可以帶我們進鬼城,我就不信,以你的詭詐沒有套出我是生魂這件事。”
“今兒個,你也別演戲了,實在是過於拙劣,咱們就來談談,你要什麼,才肯讓我借你的道進衡蕪鬼城!”
盛紅衣不想跟它扯皮,只想跟它開門見山:。
鬼槐沉默了一下,話鋒一轉:
“爾要進衡蕪鬼城可不是容易的事,吾也是看在榕汐的份上,都是草木精怪,出門在外也得守望相助。”
盛紅衣“哼”了一聲沒接話,她甚至用腳在地上打着拍子,有耐心的很。
果然,沒有太久,依然是鬼槐先開口,它忍不住了:
“若爾願意同吾簽訂驅儡契約,吾便爲爾冒險一次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