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黑蓮徐徐騰起,其上,有絢麗的光暈附着,說不出的美麗。
白蓮卻只覺得危險,她同黑蓮同源而生,可以說她們姐妹心緒相通,再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黑蓮了。
然而,此時,她發現她完全不知道黑蓮要做什麼!
“小妹?!你幹什麼呢!別亂來!”
成全?
她要如何做?!
盛紅衣沒有看白蓮,她盯着掌心之中的那半朵黑蓮,目光深沉又危險。
“姐,娘已經沒救了,既然她念着來世,那我就試一試幫一幫她!”
白氏對黑白蓮的意義,同白婉真對盛紅衣的意義是一樣的。
白婉真若是壽命不繼,盛紅衣願意傾盡所有的去滿足她。
那麼對白氏,自也是同樣的。
腦海之中,今日和白氏在一起相處的畫面重新浮現,畫面最終定格在那一張細細標註着逃跑路徑的紙上。
串聯起來,盛紅衣終於明白了白氏所想。
那一張紙,已是泛黃斑駁,不知道已經被白氏反覆摸索了多久,其中的那些所謂“逃跑路徑”又是白氏如何費盡周折打聽出來的?
包括,今日她執意要去死。
她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爲了她的兩個女兒。
盛紅衣不知道白氏爲何如此的有“遠見”,好像能洞悉未來,可,能這麼幹,足可見她的愛女之心和勇氣。
如此孃親,爲她做一些什麼,盛紅衣覺得理所當然。
不是爲“盛紅衣”,而是全了白氏同“黑蓮”的母女之情。
她想到剛剛白氏那般將死之時發出囈語,她內心百味雜陳,也不知是不是激發了什麼,她的身體之中竟然汨汨的有淺淺的佛氣流淌而過。
而今,琉璃淨水不再,佛蓮子也沒了,她也沒想到自己能突然又感應到了佛氣。
不過,想到這兒的先天之氣之中本就包含所有,而她自己亦是對道魔佛妖完全“不挑”的人。
便是她沒有佛蓮子,她也可以如抽取五行靈氣那樣將佛靈氣自天地之氣之中“抽”出來吧?
身體裡有了些佛靈氣,促使盛紅衣升起了希翼之心。
就讓她這個女兒,來給白氏超度,祈願她有個好的來世。
她想到了白婉真,也許,當真是白氏來同她再續前緣了。
天地銖忽而輪轉,它們圍繞着黑蓮。
原本凝實的黑蓮上,有細細的黑色靈氣被抽出,分散在天地銖上。
黑蓮是她的妖族本相,這黑色靈氣自不是單純的妖氣或者魔氣,而是她的黑蓮之氣。
妖族行事便是如此,它們所有法力都來自於自己的元神和妖丹。
而幻化於外的本相,就是元神和妖丹對外的具象化。
抽取本相之力,即是抽取自己的本源之力。
乃是妖族最根本之力。
也是最強最純粹的力量。
盛紅衣口中唸唸有詞,那是往生經。
佛語有云,心誠則靈。
她不知道如此,能不能真正超度白氏,祈願她有一個美好的來世!
但,她作爲女兒,想替白氏做到極致。
以最誠之心,最純粹的力量去完成!
黑色靈氣纏繞上天地銖,顏色逐漸染變成金色。
隨之,金色靈氣逐漸相連成一條卍字佛鏈。
此時的盛紅衣已是汗流如注。
虛,實在是虛。
她有多少年沒這麼虛過了。
黑蓮的道行果然還是低了點,縱使有比在盛紅衣身邊還厲害了不少的天地銖傍身,對於盛紅衣來說,還是太弱了。
尤其,黑蓮一無所有,而當年的盛紅衣可不同。
她是摳的很,可不代表她沒錢沒寶貝。
在外遊歷,見識多了,怎麼可能沒幾件寶貝。
加之,盛紅衣覺得自己可能是什麼吸“大佬”體質,遇到的厲害人物多,而大佬們也都覺得她還不錯,這不,也得到不少好東西。
平日靈力不夠,寶貝來湊。
光是上品、極品靈石,盛紅衣可沒少用。
而現在麼,她什麼都沒有了。
親靈體質是真,可也不夠她這麼消耗的。
再說了,她可還記得這裡是哪裡。
這裡的雙頭蓮族地內。
她如何敢隨意使用親靈體質吸收天地之氣?
雖然這裡偏僻,周遭就沒有幾個有修爲的,便是有,那等子淺薄的妖力也感覺不到她在做什麼。
盛紅衣思維縝密,謹慎慣了,神識在她出手之時,早就外放了出去。
這一外放,倒是讓她發現了些許不同。
她的神識強度卻不弱。
至少不弱於盛紅衣修爲巔峰時期。
按說,妖族本體雖強大,但是識海不同於本體。
甚至,妖族靈智難開,大多依靠本能之力,是以普遍神識不強。
不過,盛紅衣只是疑問,並不糾結此事。
她強,旁人弱,那優勢在她,豈不是好事一樁。
畢竟,黑蓮本就特殊,她現在還是盛紅衣。
兩世經歷,甚至更多,她識海強大好像也不是不能解釋。
神識外放,被盛紅衣分化成了八股,往四面八方探去。
周邊,那些族人,大多無所事事,渾渾噩噩度日。
那小花蓮人形並未完全幻化好,不僅是裸露在外的手臂都是青綠色的,就連臉上都是白一道紅一道。
還有她肩膀處,腦袋旁邊有一朵比它的臉盤子小一點的蓮花,是黃色花瓣和白色花瓣混雜的顏色。
這就是小花蓮沒有幻化出人形的另一顆頭了。
雙頭蓮就是如此,若沒有完全幻化出人形,就不得分離,一體雙頭,所以長相實在是怪異。
如此,盛紅衣無比慶幸,她和白蓮出生之時就是以人形狀態出生的,所以沒有這個階段。
小花蓮人如其名,自是一朵顏色比較繁雜的蓮花,不像黑蓮白蓮是一色的。
它坐在自己的屋子裡面,正在把玩着手裡的一朵簪花,那簪花粗劣的很,帶着些微的聚靈之效,眼中閃着貪婪的光。
這簪花,盛紅衣一眼就看出來,是族裡給黑蓮的修煉份例,不過被小花蓮要去了。
再往遠一些,便有一些二三階的族人了,長相不論,雙頭人也有。
不過大多數,都已是人形了。
它們大多形色匆匆,獨來獨往者衆。
不過,從它們的臉上和身上就能看出在族中的地位。
穿着招搖一些,甚至裝模作樣搖着摺扇的,許是主支一脈或者親近主支的旁支。
那些個低着頭,只走自己的路,臉上帶着警惕、諂媚或者畏縮之色的都是旁支……
神識略過這些人,盛紅衣還稍稍留意了一番,無人發覺她。
再往裡,就是雙頭蓮族的“腹地”了。
這裡是主支所在,什麼長老之流,全都在這裡。
神識到這兒,只不過輕輕探了探,盛紅衣便停住了。
這裡,有禁制。
若是隨意觸碰,禁制可能會反擊亦或者對內示警。
於是,她的神識迅速隱去,恰好,天色已黑,藉着夜色,神識更不容易被發現。
盛紅衣這邊依舊不間斷的念着往生經,不錯眼的盯着那卍字佛鏈,別看此時花團錦簇的,可還不知能堅持到幾時。
畢竟她所用之力,基本上全都是自身之力,親靈體質甚至被她刻意壓制了。
卍字佛鏈縱橫交錯,天地銖隨之陡然生變。
其中一枚,徐徐展開,形如傘蓋!
在它成形的那一刻,佛鏈的卍字沒入其中,傘成,其上,佛力迸濺四射。
盛紅衣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果然成了。
天地銖,能幻化萬物。
盛紅衣以前將它幻化成劍、板磚甚至飛鏢都用過。
而今,它能幻化出佛門寶傘也在盛紅衣的意料之中。
佛門寶傘,乃佛門法器。
它“張馳自如,曲覆衆生”,能遮蔽清掃魔障,消除魂靈業障,從而淨化魂靈。
如此,方可以真正的超度亡靈。
果然,她的誠心終究是讓寶傘凝成了。
要知道,如此佛門寶器,自是得道高僧才能幻化亦或者使用。
她甚至不是佛道之人。
佛祖誠不欺我也。
這一重傘蓋徐徐而起,它搖搖的飛向了白氏,就遮蓋在白氏的身體上方。
此時的白氏面如死灰,已是一動不動。
但,若是仔細辨別,還能感覺到她尚存一絲氣息。
這一絲,淺淡脆弱,隨時離去。
也不知是不是還在留戀着自己的女兒們。
這一重傘蓋給了盛紅衣信心。
她上一回用佛門寶傘禦敵還是在幽冥界,一個叫倀術的倀鬼用骷髏百倍想害她之時。
那時候,一重佛門寶傘,便超度了被倀鬼害死的那些冤魂。
不過,那時候她琉璃淨水在身,本就將佛門寶傘加持了百倍佛力。
如今的實力,同那時,肯定是不可相提並論。
然而,盛紅衣還是想,儘量多幾重佛門寶傘纔好。
七重佛門寶傘,便能讓魂靈身上的業障完全消去。
若能得此機緣,白氏再次投胎,就會變成一個極爲純淨的魂靈,且因爲寶傘的加持,魂魄健旺,沒了前世因果的纏身,下一世等於重新開始。
卍字佛鏈還在天地銖之間穿梭盤繞,下一個天地銖顫動了一下,赫然變成了第二重寶傘,它穩穩飛過去,落在了第一重寶傘之下。
此時的盛紅衣只覺得自己的力量已是用到了極致。
她咬咬牙,掌心一推,整朵黑蓮沒入到了已是黯淡了光暈甚至已是不成鏈的卍字之中。
頓然,佛光大盛,第三枚天地銖乍然綻放,那傘蓋越鋪越大。
卍字佛鏈涌上去,似繩索箍住了它。
傘蓋掙了掙,最終還是敗在了佛鏈之下。
金光和佛鏈一起湮沒,再看傘蓋,和之前的傘蓋一般大小,卻是兩重出現在眼前。
兩重傘蓋如受到另外兩重傘蓋的召喚,一躍而去,落在了那兩重傘蓋之下。
這就是四重了,可是盛紅衣已是徹底力竭,她幾乎抽乾了自己的每一分力氣。
盛紅衣遺憾的閉了閉眼,就要到此爲止了嗎?
她只有這麼大的力量,也只能送白氏到這一程了。
卻是忽然,一隻溫軟的手挽住了她!
盛紅衣驀然睜開眼,就看到白蓮暖暖的笑臉。
與此同時,力量自白蓮的左手通過她的右手,傳到她的身體之中。
乾涸的身體之中,久旱逢甘霖似的,迅速汲取,逐漸又有了力量。
“怎麼能讓小妹一人來呢!”
話音落,白蓮的右手掌心,一朵綻放的極爲耀眼的白蓮飛出,極快的往四重傘蓋而去!
白蓮落在傘蓋之上,噗嗤一聲,白蓮瞬間散開,融入到了傘蓋之中。
傘蓋上,佛鏈再次揚起,卍字旋轉的越發厲害。
它們頭連着尾,一個接着一個,興奮的蹦跳着!
再落下時,四重傘蓋變成了六重!
原先的兩枚天地銖凝成的傘蓋也由一變二。
盛紅衣默默看着這一切,已是滿意。
人生總有遺憾,莫要強求。
七重寶傘雖好,可她姐妹已是付出所有,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正當她升起如此想法時,白蓮忽然捏了捏她的手:
“小妹,你怎麼不看了?還沒結束呢!”
盛紅衣再次擡起垂下的眼眸,只見原本她本以爲已是到達終點的六重傘蓋還在徐徐旋轉,其中,佛靈氣氤氳蔓延,很是活躍。
自傘蓋最頂端,有一朵燦紅蓮花扶搖而起!
升到半空,猛然散開,六重傘蓋之上,已是無聲多了一層。
鮮豔的紅色,流光溢彩。
第七重傘蓋同其餘六重淡金色的傘蓋不同,它是豔紅色的。
佛之禪意中又透着焚滅一切的威嚴莊重!
“紅蓮業火!”
盛紅衣喃喃出聲。
是了,白蓮覺醒的本命神通是紅蓮業火!
七重傘下,白氏的魂靈顯現,她笑看着黑蓮白蓮:
“孃的兩個傻孩子,娘就要走了,你們可以放心了,今後,娘希望你們永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她眷戀的看了兩個女兒最後一眼,這是真正的最後一眼!
再睜眼,母女情分已盡,因果已斷,形同陌路。
自此,她再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她緩緩而上飄飛而去,就要去輪迴之所了,她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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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想起了站在下面的兩個……人?
她心裡就是覺得這兩人面善的緊,而且魂靈竟然散發着耀眼的光!
這是非常強大的魂靈纔會如此吧?
她大驚,不過要走了,她來不及再琢磨了,她再次朝兩人笑了笑,徹底消失在了這個破敗的小屋,消失在了異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