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一陣陣陰風席捲整個戰場。
即便是下午時分，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間段，洛陽城上的守軍都是感到一陣陣陰寒。
城樓下面，堆積着一座座屍體小山。
中原軍士和突厥軍士紛紛派出了一隊隊人將自己同胞的屍體拉上了一座座小車上。
雙方的人即便想辦法避免，也會不經意的碰面。
但是現在，收集同胞的屍體是一件大事，雙方誰也不會朝對方發難。
在這種寧靜的氣氛下，方毅正領隊帶着江寧搬運着屍體。
老實說，一開始方毅還是很害怕看到這些屍體的，或者說，別說是屍體，就算是看到兩軍廝殺方毅都會感到害怕。
但是經過幾次戰爭的洗禮，方毅已經麻木了。
甚至已經麻木到搬運屍體也沒有任何恐懼的心理了。
方毅心裡很清楚，自己搬運的這些，不是屍體，而是一個個爲了保衛國家壯烈犧牲的同胞！
方毅此時心裡沒有任何恐懼，只有哀傷和敬佩！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有這麼多悍不畏死的衛士，只是一種怎樣的自豪和驕傲！
“沙沙”
一隊突厥軍士迎面和方毅一行人撞見了。
爲首的人正是完顏洪。
“鏘”
對於這個昨晚差點一箭射殺方毅的完顏洪，江寧可不敢大意，趕緊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一臉警惕的護衛在方毅身邊。
“嗯……”
方毅朝江寧搖了搖頭，示意不用這麼緊張。
雖然方毅不知道完顏洪內心具體想些什麼，但是不難想象，現在的完顏洪內心深處肯定也是十分的哀傷。
自己的軍士死了這麼多，完顏洪手下的軍士也死了不少，大家誰也不會好受。
完顏洪看了看方毅，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完顏洪順手將自己腰間的酒袋取下來朝方毅扔了過去。
方毅十分輕鬆的接住了完顏洪扔過來的酒袋。
兩人沒有任何的語言交流，都是用一種敬佩而又哀傷的眼神看着對方。
不管雙方的立場如何，至少雙方眼前的人，都是一個值得自己敬佩的對手！
方毅雖然平日裡不喝酒，這一刻，方毅還是毫不猶豫的打開了酒袋就要豪飲一口。
“大人……”江寧一臉緊張的看着方毅。
方毅知道江寧擔心什麼，江寧是擔心酒裡有毒。
對於自己手裡的酒……方毅壓根就不相信裡面會有毒。
現在雙方有種英雄相惜的感覺，又怎麼會幹出下毒這種卑鄙的事情？這種節骨眼上幹出這種事的人，那還是人嗎？說是禽獸都是在侮辱禽獸這兩個字！
或許……
方毅轉念一想，或許如果哪天在外面遇到了親自帶人收集屍體的完顏若初，倒是可以通過下毒這種事情毒殺完顏若初！
自己要是能夠毒殺完顏若初，那不叫卑鄙！那叫民族大義！
但是不難想象，完顏若初肯定不會喝自己遞給她的酒，就如同自己也不敢喝完顏若初遞過來的酒一樣。
因爲兩人都是十分的肯定對方一定會在酒裡下毒！
“咕嚕咕嚕”
方毅大口的喝了兩口。
烈酒入喉，滿是辛辣的感覺。
北方遊牧民族果然還是偏愛烈酒，草原的酒比起中原的酒更辛辣。
喝了兩口，蓋上蓋子，方毅順手又將手中的酒袋扔回給了完顏洪。
完顏洪輕鬆接住，大口的喝了幾口之後，完顏洪將酒袋系在腰間，繼續開始收集屍體。
雙方過身之後，方毅突然問道：“值得嗎？”
完顏洪微微一怔，繼而笑了起來：“你也去過塞北，知道塞北的條件有多麼惡劣，我們草原的人，做夢都想來富庶繁華的中原過上好日子，哪怕是拼上自己的命，自己過不上這樣的生活，也要努力讓後輩過上這樣的生活！正如同你們拼死守衛一樣，只是……我們是嚮往，你們是保衛！”
“……”
方毅默然無語。
“你是一個可敬的對手！投降吧，我以人頭擔保，只要你投降，完顏將軍一定會奏請大汗封你爲北院大王！”
“呵呵……”
方毅不由得笑了起來。
投降？憑什麼？
北宋靖康之恥，那些投降的宋將要麼遺臭萬年，要麼一輩子活在自責和愧疚之中，這麼多前車之鑑擺在這裡，讓自己投降？
可能嗎？
“我是很認真的和你說的！”
“我也是很認真的和你說，想要我投降？可以，先讓完顏若初入城當我的妾！”
“你……”完顏洪不由得一陣無語。
讓完顏若初當你的妾？這可能嗎？除非天塌下來了，除非這個世上只有你這一個男人了！
雙方不歡而散，各自回營。
坐在北門城門令的位置上，方毅聽着衆多將領彙報着今天一戰的戰損。
“今日一戰，我軍戰死一千兩百人，受傷近一千人，可謂是損失慘重！仁勇校尉盧傑戰死，陪戎校尉周沛戰死！仁勇副尉韓響重傷！”
“嗯……算是損失慘重啊！”方毅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敵軍呢？”
“看他們搬運的屍體……戰死者在七百左右，傷者不知……”
“才第一天！突厥人才死了七百人！我們卻損失了一兩千人！戰損比太高了吧！”方毅無奈的嘆了口氣。
“沒辦法，我軍多是新兵，突厥人多是精兵，能斬敵七百……已經不少了……”
“唉！”方毅重重的嘆了口氣，“傳令全軍，加強戒備，嚴防突厥人夜襲！”
“是！”
……
突厥大帳之中。
“完顏洪，我軍今日一戰損失多少？”
“我軍戰死近九百人，傷者不計其數！洛陽守軍傷亡應該超過了兩千！按照這個進度……明日若是再強攻一天，方毅一定會把所有的預備隊和羽林軍押上來！”
“嗯……”完顏若初輕輕點了點頭。
“將軍爲何愁眉不展？”
“戰損比已經很完美了，只是……箭矢是個大問題！明日強攻，儘量少用箭矢，庫存的那些箭矢一概不準用，給洛陽守軍造成一種我們箭矢不足背水一戰的錯覺，只要羽林軍出現在了城樓上，立即帶上所有的箭矢突襲南門！”
“是！”
“還有，今晚全營戒備，嚴防洛陽守軍夜襲！”
“啊？他們還有膽子夜襲？”
“嗯？”
“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