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大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皇葬入帝陵,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並冊封了若干功臣。
慕瑾之被封爲定安王,拜爲仲父,權傾天下,駙馬文遠被封爲清王,其餘人等按功封賞,先皇后司馬清菡,封爲皇太后。
新帝登基三日後,淑貴妃暴病而亡,威遠候鍾銳在回京奔喪途中,身染鼠疫而亡,十萬鍾家軍盡歸新帝手中,接着,二皇子龍煊在抗擊匈奴的戰場上,被流矢射中,傷重而亡,新帝追封他爲永安王。
依附鍾家的官員,要麼歸順於新帝,要麼暴病而亡,昔日權傾朝野權貴滿門的鐘家,一夜之間覆滅,只剩嫁與清王的瑩月公主。
二皇子戰死的消息傳到京城後,瑩月公主傷心之下,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一位男嬰,好在男嬰雖然孱弱,但母子平安。
明眼人都知道這都是慕瑾之的手段,只是,無人敢置喙半句,慕瑾之以恩威並施的手段和多年來的積威,將大昭握於手心。
這一日,許桑棠正在家裡,邊打理花草,邊聽清宵說着朝堂上的風雲起伏,春光明媚晴好,春風和煦暖人,讓人覺得世間的美好如意,大抵如此了。
“小,小姐,公子爺來了!來接你回去了!”
纖雲跌跌撞撞跑進來,指着門外結結巴巴道,打斷了許桑棠和清宵的談笑風生。
話音未落,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邁入小院,張揚肆意的聲音落入衆人耳中,“娘子,爲夫來接你回家。”
許桑棠怔怔望向他,恰逢他正好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眼睛中之剩下彼此的身影,四月春光裡,垂柳綠意盎然,院中的海棠花開得極好,芬芳鮮美,清幽的香氣沁人心脾。
清宵和纖雲相視一看,安靜退了下去。
小院裡只餘他們兩人,海棠花的香氣吸引了無數蝴蝶尋芳而來,圍繞着遙遙相望的兩人翩翩起舞,一隻七彩蝴蝶,輕輕落在許桑棠的肩上,似乎感受到空氣中靜靜流淌的溫柔情意,安靜的垂下翅膀。
“你好嗎?”
“你還好嗎?”
兩人同時開口,兩人微微一怔,隨即又同時回答。
“我還好。”
“挺好。”
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還是純粹是巧合?
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來了,而她還在這裡等着他。
數日未見,慕瑾之瘦了許多,眼睛下還有淡淡青影,也許是新帝登基,朝務太過繁忙,他肩上的擔子太重,才忙得日夜不分。
他風華依舊,依舊是四年前,她在第一樓初初見他時那般風姿卓然,豔絕傾城,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目光,恨不得溺死在那光華瀲灩,華彩流轉的眸裡。
許桑棠輕輕笑了笑,“你瘦了。”
“是瘦了。”
他坦然承認,溫柔如水的目光目不轉睛看着她,“等你回來,幫我補回去。”
許桑棠輕輕點頭,嫣紅的脣瓣輕啓,輕輕落下一個字,似承諾,又似訴說衷情,“好。”
慕瑾之一步步走過來,伸出手擁她入懷,下巴抵着她的鬢髮,閉上雙眼,貪婪的吸着她身上的幽幽清香,“娘子,我好想你。”
許桑棠反抱住他,輕聲道,“我也是。”
說不盡的相識,訴不盡的纏綿,只是……
“慕瑾之,我不是十年前救你的許桑棠,你真的不在意嗎?”
慕瑾之想了想,坦誠道,“在意,怎麼會不在意?只是你回孃家的當晚,我就想得很清楚,十年前的許桑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一直對她念念不忘,但回報恩情的想法更多,真正愛上你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因此,我感激十年前的許桑棠,愛的卻是真正的你。”
“那翠羽……”
“那個賤婢,不過是我將計就計,拿來吸引淑貴妃注意力的,如今大業已成,自然不必再留她的賤命,我知娘子恨她,可殺她會髒了娘子的手。”
“那你最後怎麼處置她?”
“怎麼處置?滿口謊言,舌頭留了無用,拔了,雙手用來謀害親如姐妹的綠衣,留着無用,剁了,眼睛盯着不該妄想的人,留着無用,挖了,耳朵聽了太多不該聽的話,留着無用,廢了,至於那雙腿,竟妄圖將昔日的主子踩在腳下,留着無用,砍了!”
翠羽落得如此慘狀,肯定生不如死,可許桑棠心裡,一點也不同情她。
看着滿目的綠意盎然,春天來了,百花盛開,處處綠意盈盈,綠衣,我終於爲你報了仇!希望你和何先生能投個好胎,下輩子做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再不要爲奴爲婢。
“她變成廢人後,我讓趙鷹將她丟去了西北大營,當個千人騎萬人玩樂的軍妓,還吩咐趙鷹告訴西北大營的將軍,不許讓她死了。”
許桑棠心有慼慼,不知何時,她肩上的蝴蝶已經飛走,飛過滿樹花開的海棠樹,廢過滿園子的花花草草,不知飛向何方,昔年主僕三人,在這小院的歡聲笑語歷歷在目。
許桑棠眼眶頓時一溼,看着那飛走的七彩蝴蝶,綠衣是你嗎?是你來看我嗎?
罷了,過去種種,已成過去。
“慕瑾之,讓她死吧。”
對如今的翠羽來說,死是種解脫。
“娘子決定了?”
許桑棠輕輕點頭,“她已經受到該有的懲罰,讓她死吧。”
“好。”
腦子裡想起一件事,許桑棠遲疑再三,終於按捺不住問出口,“慕瑾之,你有沒有和她,和她……”
那句話,她終究問不出口。
看着慕瑾之瞬間黑了的臉色,許桑棠心虛不已,可是,她不後悔,她不想任這個疑問纏繞在心底,纏得她寢食難安。
“娘子,連你也認爲爲夫的品味有那麼低嗎?”
“可是,我聽到消息說,說翠羽是得了你的寵幸的,還有傳言說你有特別癖好,比如矇眼,皮鞭,捆綁什麼的……”
看着慕瑾之吃人的眼神,許桑棠的聲音越說越低,頭也越垂越低。
“慕瑾之,我也只是聽說而已,你彆氣惱……”
許桑棠拉着他的衣袖,小聲的求饒,慕瑾之輕輕擁她入懷,幽幽一嘆,“罷了,我不說清楚,你心裡總有個疑影,翠羽的確是被寵幸過。”
見許桑棠杏眼圓睜,柳眉倒豎的模樣,慕瑾之示意她稍安勿躁,解釋道,“只是那人不是我,矇眼,捆綁是我放出來的消息,因此,那夜我進翠羽的房間時,她已經主動讓伺候她的丫鬟將她綁在牀上,雙眼也用黑布矇住,牀邊還放着一根皮鞭。”
“後來呢?”
“後來,我便讓慕常找來的乞丐代替了我,和翠羽共赴雲雨,那乞丐一身是病,之後,翠羽也染了病,渾身騷癢,長滿醜陋的皰疹,但她不知原因,以爲是自己不知從何處染的病,怕我知道後,厭棄於她,便偷偷去瞧大夫。”
許桑棠聽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慕瑾之擁緊了她,“娘子如今可是信我了?”
“那這些日子,你怎麼解決的?”
“解決什麼?”
許桑棠的話題跳躍得太快,慕瑾之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許桑棠風情萬種的橫了他一眼,“還能是什麼?慕瑾之,少跟我裝糊塗!”
慕瑾之一怔,見她含羞帶惱,嬌中帶媚的模樣,頓時明白過來,渾身上下血脈迸張,狠狠抱緊了她,“還能怎麼解決?每個晚上總想你想得睡不着,可又不敢來看你,怕被人察覺爲夫對你餘情未了,只得整夜整夜的用冷水泡澡,泡去身上的慾念。”
“慕瑾之,委屈你了。”
許桑棠任由他抱緊,指尖在他的胸膛上畫着圈圈,吐氣如蘭道。
“知道委屈爲夫,那娘子想到如何補償了嗎?”
“你想怎麼補償?”
許桑棠面上含暈,嬌媚欲滴,看得慕瑾之下腹繃緊,渾身發熱,似乎怕慕瑾之身上不夠燙,許桑棠附在他耳邊,柔聲道,“你想怎麼補償,我都依你。”
慕瑾之一聽,不顧一切的攔腰抱起她,往許桑棠居住的臥房走去。
“慕瑾之,你今日來,不是要接我回去嗎?”
“有娘子在,慕府纔可稱爲家,若無娘子,慕府不過是座冷冰冰的宅第,因此,有娘子在,許家也是家,娘子的閨房,便是你我的新房。”
許桑棠柔媚一笑,依偎在他懷中,一臉任君爲所欲爲的嬌羞,看得慕瑾之熱血沸騰,一腳把門踹開,抱着許桑棠徑直往牀邊走去。
屋外春風和煦,春光晴好,屋內春風無度,春意纏人。
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
此後三日,慕瑾之日夜纏着許桑棠,連朝都不去上了,一時之間,京城內外流言如沸,只是慕瑾之權傾朝野,新帝又對他言聽計從,文武百官雖然略有微言,但無人敢指責半句。
新的定安王府還沒修好,慕瑾之仍舊住在慕府,許桑棠從當初的慕夫人,一躍成爲定安王妃,惹得京城的女人,羨慕嫉妒得紅了眼。
許桑棠貴爲王妃後,依舊隔幾日便去第一樓算賬,招待客人,一如當初,她的平易近人,赤誠待人,爲慕瑾之贏得不少讚譽,也爲她自己減少了不少女子的嫉恨。
這一日,下午客人稀少時,許桑棠正在第一樓的小書房裡算賬,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第一樓門口,馬車暗紫色車棚上,寫着三個大字:清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