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自甘墮落!你不是本宮的月兒!本宮費盡心思教養你,不是讓你嫁給一個賤民的!你是大昭最尊貴的公主,就得嫁給大昭最優秀的男子!他算什麼?他算什麼!”
淑貴妃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刺耳,瑩月皺了皺眉,跪在文遠身邊,低聲道,“他的確不夠優秀,容貌也不算最俊美,出身不夠尊貴,可是,母妃,我就是喜歡他呀,感情的事,由不得我抗拒,也由不得母妃來決定,母妃若是不樂意,只當沒生過月兒好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淑貴妃怒目圓睜,神色猙獰可怖,聲音尖利,瑩月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感覺到文遠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瑩月心裡升騰起無數的勇氣,“母妃,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他!母妃若是不樂意,只當沒生過月兒!”
“你,你,你!”
淑貴妃氣得說不出話來,瑩月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再者,母妃說錯了,是月兒爲了得到他不擇手段,他從未做過見不得人的事,所有的事,都是月兒做的!是月兒知道他要離開京城了,月兒不甘心,去了文府,以送別之名,騙他喝下混了媚藥的酒,是月兒毀了他的清白,不是他毀了月兒的清白!”
周圍一片驚愕的抽氣聲,誰也想不到這個活潑明媚的公主殿下,竟然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事來。
完了!全都完了!
就算她能把淑寧宮的太監宮女清理乾淨,也無法除掉大內侍衛,這些人,不少都是官家子弟,他們全部聽命於皇上,就算皇上如今龍體欠安,只要他還沒死,他就是皇上。
淑貴妃眼前一黑,差點栽倒,身邊的宮女眼疾手快扶住她,淑貴妃揉了揉太陽穴,厲聲道,“閉嘴!你是女子,又是公主,這種話,怎麼能從你嘴裡說出來?”
瑩月見淑貴妃氣得太狠,心裡擔憂,正想過來扶她,聽到她喝罵,又害怕的縮了回去,跪在地上,小聲辯解道,“月兒說的都是實情,母妃莫要冤枉文遠哥哥。”
見女兒到了此時此刻,還一心爲文遠那個賤民着想,若不是衆目睽睽之下,淑貴妃恨不得一劍刺死他!
淑貴妃臉色青白,毫無血色,貌似氣得狠了,瑩月擔心,又不敢過去,文遠用力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隨即鬆開,輕聲道,“去吧,母女倆哪有隔夜仇,娘娘不會怪公主的。”
瑩月猶豫着不動,淑貴妃見狀,又氣得差點閉過氣去。
文遠朝她微微一笑,笑容溫柔和煦,如三月裡溫和的春光,“去吧。”
瑩月猶豫着站起身,亦步亦趨走到淑貴妃身邊,撒嬌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可憐兮兮的低聲道,“母妃不要生氣,月兒錯了,月兒再也不敢了。”
“真的知錯了?”
瑩月頭點得雞啄米似的。
“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求母妃別生氣,氣大傷身,母妃傷了身子,月兒心疼。”
瑩月小聲道,她溼漉漉的眼神,柔軟擔憂的語氣,讓淑貴妃心情大好,也不再計較文遠的大逆不道,語氣放和緩,道,“既然如此,母妃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此事就此揭過,什麼也沒發生,他還是文府的公子,你還是大昭最尊貴的公主。”
瑩月努力了這麼久,事情卻回到了原點,氣得張口就嚷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給文遠哥哥!若母妃不肯,月兒寧願去死!”
她張口就以死威脅,淑貴妃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盛怒之下,口不擇言,“你想死,就趕緊去死!別活在世上,丟本宮的臉!以死威脅本宮,你不配當本宮的女兒!”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見瑩月淚光漣漣,傷心絕望的模樣,淑貴妃更是後悔不已。
可是,衆目睽睽之下,她身爲貴妃,如何放得下身段跟自己的女兒認錯?
就是淑貴妃懊悔不已時,瑩月突然一頭往宮門口的石獅子撞去,淑貴妃身子一晃,差點栽倒,驚呼道,“月兒——”
千鈞一髮之際,文遠撲了過去。
瑩月一頭撞在文遠的胸口上,她抱了必死的決心,力度之大,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文遠被撞在石獅子上,胸口一陣發悶,一張口,一口鮮血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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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身體虛弱,又在雪地裡跪了一夜,早就搖搖欲墜,被瑩月這麼一撞,文遠彷彿可以看見死神在朝他招手。
瑩月呆愣片刻,突然回過神來,撲過去,抱住文遠搖搖欲墜的身體,“文遠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公主殿下,千錯萬錯都是文遠的錯,你萬不可跟娘娘置氣,這世上,最疼愛你的人,莫過於父母,文遠也是從中毒後,爹孃一夜之間老了十歲,才知父母對子女的愛,世間無人能及。”
“你別說了,太醫!快去叫太醫!你沒事的,文遠哥哥,你一定會沒事的。”
“我當然會沒事的,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覺,這天,怎麼黑得這麼快?公主殿下,這一生,終究是文遠負了你,抱歉,若有來生,若有來生……”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身體滑了下去,瑩月不過一個柔弱女子,如何抱得住他,兩人摔倒在地上,看着文遠奄奄一息的模樣,瑩月嚎啕大哭,“文遠哥哥,你不要死,月兒再也不逼你了,都是月兒的錯,月兒不該給你用藥……”
文遠勉強睜開雙眼,蒼白消瘦的手吃力的撫上瑩月的臉頰,卻因過於虛弱,手無力的垂下,瑩月連忙握住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臉上。
文遠一眼不眨的望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模樣記在心裡,“我還記得,當初醒來走出房間,第一眼看見你,你就站在桂花樹下,笑容明媚如春光,美得不似凡人,這樣好的女子,偏偏救了我,偏偏喜歡上我,我卻不得不辜負她的情意。”
“文遠哥哥,不要再說了,是月兒不好,全都是月兒的錯……”
瑩月公主哭得梨花帶雨,文遠的聲音愈發微弱,“世間最悲哀的莫過於,你情深似海,我心知肚明,卻不得不遠離,爲着身份的天差地別,根本沒有結果,也爲着自己心裡有另一個女子的身影,無法迴應她全部的情意。”
“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介意,你這樣美好,清澈,單純,應該得到這世上最珍貴最完整最沒有遺憾的感情,你應該擁有最優秀最俊美舉世無雙的夫君,而不是我這個卑微而一無是處的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