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許家,管家便迎上來,一口一個姑爺,叫得慕瑾之心花怒放,一百兩銀票大刺刺的晃了晃,“賞你了!”
管家兩眼放光,剛想伸手去接,卻又縮回了手,看向許桑棠,“大小姐,姑爺的賞賜……”
“新年伊始,收下吧!”
不收白不收,反正慕瑾之有的是錢。
管家樂得合不攏嘴的收了銀票,愈加恭敬的把慕瑾之和許桑棠迎進客廳,“大小姐,姑爺,老爺和夫人正等着你們呢。”
客廳裡,許老爺,許夫人端坐高堂,許桑榕坐在下首第一張椅子上,看見慕瑾之和許桑棠進來,冷哼一聲,別過臉去,許夫人瞪了他一眼。
“女兒給爹爹,孃親拜年了,願爹爹孃親,福壽安康,新春大吉。”
邊上的丫鬟拿了團墊來,許桑棠說完,跪在團墊上,給許老爺和許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慕瑾之見狀,忙也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口中道,“女婿給岳父岳母拜年,願岳父岳母身體康健,福澤延年。”
要知道,他可是慕瑾之,磕頭這待遇,連皇帝都沒享受過,
許老爺臉上的肌肉抽了抽,雖然慕瑾之對外宣傳和離書是假的,他從未和自己的女兒和離過,可老爺子心裡清楚得很,這小兩口的確是和離了的。
如今,見慕瑾之如此直接的高呼岳父岳母,許老爺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相對來說,許夫人就自在多了,連聲道,“快起來,地上涼,來來來,這是給你們倆的紅包,老頭子,你的紅包呢?”
見許老爺坐着不動,許夫人的繡花鞋伸了過去,暗暗踩了他一腳。
許老爺暗自嘆了一聲,面上有些無奈,“起來吧,紅包拿好。”
慕瑾之和許桑棠收了紅包,剛坐下,許桑榕便走過來,笑得有些勉強,“桑榕給姐姐,姐夫拜年,願姐姐姐夫新年大吉,和和美美。”
許桑棠拿出一個紅包,遞給他,慕瑾之沒有準備紅包,直接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遞到許桑榕面前。
許桑榕臉色有些難看,並未伸手去接,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許桑榕剛想出聲解圍,許夫人已如一陣風般捲了過來,推了許桑榕一把,“這孩子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出神,連姐夫的紅包都忘了拿。”
說着,許夫人朝慕瑾之諂媚笑道,“女婿,你別生他的氣,這紅包我這個做孃的先幫他拿了,回頭再給他。”
見自家老孃笑得跟朵皺巴巴的幹菊花似的,許桑榕只覺得丟臉,暗中扯了一把許夫人的衣袖,“孃親,這麼多銀票,你也好意思收?”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是姐夫給小舅子的,第一年的紅包,大點有什麼稀奇的?”
許夫人扒掉他的手,轉過身,背對着慕瑾之偷偷數着銀票,數得兩眼放光,重重撞了一下許桑榕,“兒子,這裡足足兩萬兩銀票!孃親先幫你存着,以後給你娶媳婦用……”
看許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許桑榕翻了個白眼,懶得看自家老孃這副勢利的樣,轉身出了客廳。
等到許夫人看到停在外面的兩輛馬車上裝滿了拜年的禮物,更是笑得牙都快掉了。
依照往年慣例,大年初一,許桑棠給許家的下人丫鬟,第一樓的夥計,通通派了紅包,慕瑾之沒有準備,給大夥一人發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樂得所有人高呼,“多謝姑爺賞賜。”
齊刷刷幾十人異口同聲高呼姑爺,聲勢浩大,場面震撼,樂得慕瑾之不停的衝許桑棠擠眉弄眼。
“娘子,就算你不想認我這個夫君,恐怕也擋不住下人們的熱情吧?
許桑棠朝他笑了笑,並未言語。
晚上,許家擺了家宴,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過團圓飯。
飯後,慕瑾之便向二老請求,接許桑棠回慕府。
許老爺神色並未有所不悅,道,“一切都聽桑棠丫頭的。”
許夫人一臉恨不得把許桑棠打包送到慕府的神情,惹得許桑榕連連瞪了她幾眼。
“你這孩子,瞪什麼瞪?你姐姐嫁了人,哪能天天住孃家,這是要被人說閒話的。”
許夫人嗔怪道,許桑榕抿緊脣瓣,不吭聲,神色有些鬱鬱寡歡。
怕慕瑾之怪罪,許夫人暗中撞了他一把,朝慕瑾之賠笑道,“女婿,你彆氣惱,他還年輕,不懂事,不知事情輕重,只一心捨不得姐姐,別無他意。”
慕瑾之心情好,不和許桑榕計較,笑道,“反正慕府沒什麼事,不如我陪娘子在岳父岳母家叨擾幾日?”
一聽許桑棠要住幾日,許桑榕鬱鬱寡歡的神色,立馬變得眉飛色舞,就連許老爺也臉上帶笑,連聲道,“不叨擾,不叨擾,女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看着許家人其樂融融,上下和睦,慕瑾之想到自身,想到當初在寒冬臘月,狠心把他和母親趕出王家的王家人,想到那冷漠無情的所謂的父親,和心心念念與父親的情愛,對年幼病重的他不管不顧的母親,十年前,若不是娘子那一袋銀子,恐怕他已經病死在冰天雪地裡。
每每想起此事,他對娘子愈加喜愛的同時,對王家也愈加的憎惡,對母親愈加的失望,就連成婚那日,母親也丟下他,追着父親回了江南。
看着親密和睦的許家人,慕瑾之心裡羨慕得緊。
此時,院子里正放着煙火,璀璨絢麗的煙火,照亮了整個夜空,五顏六色的火光,倒映在娘子清麗白皙的臉上,煙火倒映在她清亮透徹的眼睛裡,光華熠熠,耀眼得讓人心動。
這些煙火,是和離之事發生前,慕瑾之花重金請擅制煙火的能工巧匠,精心製作的,爲的是在新年裡,給娘子放一場光華奪目的煙火盛宴。
和離之後,他日夜醉酒,分不清夢境人生,曾以爲這些煙火的結局,會像那些酒罈一樣,被丟棄在無人的角落裡。
似乎察覺到慕瑾之的目光,許桑棠朝他淺淺一笑,恰好,一朵碩大的煙花綻放,她的笑容染了一層薄薄的淺粉色,美不勝收,溫柔如水,慕瑾之心裡涌出脈脈溫情,他探出手,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繾綣纏綿。
許桑棠擡眼看他,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
“慕瑾之,我愛你。”
她說,慕瑾之,我愛你。
巨大的驚喜擊中了慕瑾之,他整個人呆若木雞,一臉的狂喜和不敢置信。
他不知該如何表現他的狂喜,他想抱起她旋轉幾圈,又想抱住她狠狠吻上幾口。
就在他即將做出選擇時,慕常從外面進來,披着一身風雪,神色凝重的走到他身邊,“公子爺,老夫人來京都了!”
第330 王家之事,與他無關
慕瑾之眸光一閃,朝許桑棠一笑,鬆開了她的手,與慕常來到僻靜無人處,才淡淡道,“母親爲何來了京城?可出了什麼事?”
他的語氣淡然,聽不出情緒起伏,但慕常知道公子爺心裡恐怕已經翻起了驚疑的驚濤駭浪。
慕常清楚得很,就算公子爺口口聲聲說對老夫人失望,不願多理會,但心裡還是關心老夫人的,要不然,也不會派了那麼多下人丫鬟去江南服侍老夫人,並且,每年老夫人從公子爺這裡拿錢,偷偷貼補王家,一年少說也有幾萬兩,公子爺只作不知。
“來報的下人說老夫人身體並無大礙,只是王家那邊,似乎出了點事。”
慕常神色凝重,仔細觀察着慕瑾之的神色,小聲道,“自從公子爺的大婚典禮上,王家來鬧過之後,公子爺雖說要挾制王家,但顧忌老夫人心裡的感受,一直沒有動手,但即便如此,江南的商賈聽到公子爺和王家決裂的風聲,知道公子爺絕不會迴歸王家,對王家紛紛落井下石。”
“之前王家的生意,本就勉強維持着表面風光,王家的家主,就是老爺。”
“老爺?慕常,搞清楚誰是你的主子!”
說道自己的生父王興,慕瑾之恨不得沒有這個生父,言辭之間,對這個人厭憎得很。
“公子爺恕罪,老奴一時嘴快,王家的生意大不如從前,這十年來,王興並不擅長做生意,導致王家每況愈下,卻仍維持着往日的風光,到了這一兩年,王家內裡已經空得厲害,要不然,也不會巴巴的想要公子爺回王家。”
“今生今世,我慕瑾之,絕不會踏進王家的大門!”
慕瑾之冷冷道,眼裡閃過一道寒冽的光芒,慕常斂了斂神色,遲疑道,“那老夫人……”
“母親既然來了,好好安置便是。”
慕常應了聲‘是’剛要退下,又聽到慕瑾之叫停,恭敬的目光看向慕瑾之,夜色中,藉着白雪皚皚的光芒,和屋檐下燈籠的光,慕常看清慕瑾之神色複雜,遲疑,擔憂,關切,失望,兼而有之,“罷了,你讓丫鬟們好生服侍,待會我便與娘子回去看她。”
慕常見慕瑾之似乎沒有別的吩咐了,剛要離開,又聽慕瑾之叫他,只得停下腳步,等着慕瑾之的吩咐。
慕瑾之看向煙火盛開的方向,寒冽的眸光變得溫柔如水,含情脈脈,“慕常,你說母親喜歡娘子嗎?”
“公子爺說笑了,哪有婆婆不喜歡兒媳的?”
慕瑾之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慕常頭皮一麻,忙賠笑道,“老夫人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夫人也不是一般的兒媳,情況可能有些不同。”
“我知道母親不怎麼喜歡娘子,罷了,我自己回去,讓娘子在許家過年,新年的大好氣氛,和娘子的好心情,總不能因慕府的事壞了,若母親情緒溫和,明日一早,我便來接娘子回去給母親請安,若她……”
她若是爲了王家而來,心心念念那個拋棄了她十年的夫君王興,那他只會好好讓下人照顧她,至於別的,想也別想。
慕瑾之去向許家二老辭別時,許老爺沒說什麼,許夫人一臉遺憾的表情,而許桑榕則滿臉的慶幸,一副巴不得他再也不來的表情。
慕瑾之似笑非笑的睨了許桑榕一眼,“明日一早我再來。”
許桑榕慶幸的臉立馬垮了下去,慕瑾之笑了笑,握住許桑棠的手,“娘子,等我明日來看你。”
許桑棠背對着許家二老,眉心微蹙,用只有他們二人聽見的聲音道,“慕瑾之,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事。”
慕瑾之淡淡道,溫柔的捏了捏她的手心,許桑棠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眼睛,想從那雙幽深黑亮,流光溢彩的眸中尋到蛛絲馬跡,可惜,慕瑾之脣側含着淡淡的淺笑,神色自若,眸光清潤,沒有絲毫的不妥。
許桑棠壓下滿腔的狐疑,仍有些不安道,“那你明日一早來接我,萬不可食言,若食言了,我可要……”
“若食言了,娘子會如何?”
“我再也不理你,不和你說話,不看你,直叫你心裡癢癢,卻奈何我不得。”
“這懲罰真夠狠的,娘子當真無情。”
“對!我就是冷酷無情,無理取鬧!你咬我啊!”
許桑棠高高擡起下巴,挑釁的看着他,她眸光清亮如水,晶瑩剔透,如兩汪秋水,秋波溫柔盪漾,直叫慕瑾之深深沉溺其中。
慕瑾之心裡一動,不顧許家二老在場,情不自禁的低頭,蜻蜓點水吻了吻她嬌豔欲滴,如悄然綻放的玫瑰花瓣的脣瓣,滋味一如最初的芬芳美妙,令人流連忘返。
若不是母親乍然入京,他真不願離開許家,離開娘子。
兩人這廂耳鼻廝磨,外加熱烈親吻,許老爺有些不自在的乾咳兩聲,許桑棠輕輕推開慕瑾之,柔婉一笑,“你有事就快去吧,別磨磨唧唧,耽誤時間。”
“真不想去……”
慕瑾之嘆道,許桑棠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撓着他的掌心,語調微微上揚,媚眼如絲,勾魂攝魄,“若不想去,那就別去,留下來陪我,如何?”
慕瑾之輕嘆一聲,“再不想去,也得去。”
許桑棠想了想,鬆開他的手,嘴角微微上揚,笑容明媚嬌柔,眸光溫柔如水,“既然非去不可,那便早去早回,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兩人又耳鼻廝磨了好一陣,直磨得許家二老看不下去,先行離開,至於許桑榕磨磨蹭蹭不願走,也被許夫人連拉帶拽的拖走。
一下人快步而來,一張臉被冬日的寒風颳得紅撲撲,他在慕常耳邊低語了一句,慕常臉色一斂,快步走到慕瑾之身邊,低語了幾句,許桑棠聽到一句,時間來不及了。
“走吧,若與人相約,可別遲到了。”
“娘子,除了你,我豈會與人相約?”
慕瑾之輕輕捏了捏許桑棠的臉頰,“娘子這話這麼酸,莫不是吃醋了?”
許桑棠俏生生的橫了他一眼,“這你也能聽出酸味?看來,不是你耳朵出了問題,就是鼻子出了問題。”
見慕瑾之仍和許桑棠膩膩歪歪,慕常心急的出聲提醒,“公子爺——”
慕瑾之不悅的睨了他一眼,“知道了,催什麼?”
“走吧!讓人等不好!”
許桑棠推了他一把,看着笑意盈盈的許桑棠,想着許家人的和睦親密,慕瑾之心裡五味雜陳,長嘆一聲,轉身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