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各大公司踩着年假最後一天放人,駐守L城的大半外來人員相繼撤離,萬人空巷。
電臺的忙碌接近尾聲。
譚笑簽了最後一批錄播節目批准後, 結束了今年所有工作。
“大笑大笑我來了!”
羅峰車禍時腦袋受了傷, 醫生把他的新發型剃了, 還沒長回, 軟趴趴一叢貼在腦門上, 黑黑的,又鬆又軟,看起來更小了。
譚笑揉一把, 懶懶從譚笑頭頂跳到羅峰懷裡,也揉。
羅峰拽它爪子。
“爺爺好不容易長出來的頭髮!”
譚笑笑呵呵, 把懶懶抱回來。
懶懶窩在譚笑懷裡, 賊心不死地盯着羅峰的頭髮。
“老實點。”譚笑曲指彈了彈懶懶耳朵尖兒。
懶懶委屈地喵了喵, 低下腦袋。
“可以走了吧可以走了吧?”羅峰問,“錢嶽謙和趙旭都走了!”
“誰說我們走了。”錢嶽謙滿身風塵, 提着一個藥店袋子,放桌上,“給你的。”
“什麼?”羅峰上手翻,“胃藥?大笑你又胃痛了?”
“早上有點不舒服,”譚笑看了錢嶽謙一眼, “有心了, 謝謝。”
錢嶽謙略一點頭, 西裝外頭套了件單薄的深色風衣, 一身寒氣, “我去給你泡。”
譚笑搖搖頭,“不用了, 現在不疼。”
主要是錢嶽謙買的這個牌子非常苦,譚笑不想吃,但他不會說。
真是有心了。
譚笑有點驚訝。
畢竟他拒絕過錢嶽謙好幾次。
錢嶽謙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滿不在乎地抽菸,告訴他他沒失憶之前也拒絕過他好幾次,習慣了。
還說他以前曾經罵過他是死同性戀,現在報應來了,他活該受着。
錢嶽謙叫他不要介意,他現在做的這些不是什麼大事,比不得譚紀平,可他也只能做這些了,就讓他做着,接不接受都無所謂。
譚笑看着執意要去泡沖劑的錢嶽謙,嘆口氣,果斷拉着羅峰跑了。
羅峰去星輝娛樂找於念,譚笑去和譚紀平匯合,兩人順路,羅峰出門過來接他。
譚笑沒什麼東西要收拾,草草收拾好公文包,和羅峰坐電梯去。
趙旭不是本市人,譚笑給他提前放了假,電臺除了幾個保安,沒剩幾個人,停車場空蕩蕩的。
羅峰的新座駕洗得發亮,摁了摁鑰匙,車燈閃了閃,一眼就看見了。
譚笑理抱着懶懶所當然的坐在副駕駛上,手肘支着窗棱托腮,眯着眼睛笑道:“走啊。”
羅峰有一瞬間晃神,片刻纔回頭看着前面道:“哦,哦好啊。”
這樣也挺好的。
羅峰眼睛有點溼,心裡酸得很。
譚吸了吸鼻子,“走咯!”
譚笑打開收音,幾個主持人哇啦啦說了一大堆新年祝福,感慨奔波了一年該回家陪伴父母,順勢放了一首喜慶又搞笑催促回家的歌,《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音樂歡快,譚笑聽了幾句,哼唱起來,男中音不高不低,比粗獷的原唱和悅不少,調子是淡淡的歡快,卻勾起了譚笑關於父母的思念。
整首歌一直重複一句“有錢沒錢回家過年”,羅峰聽着搞笑,咧着嘴握着方向盤大聲跟唱,懶懶也興奮起來,喵啊喵地輕聲和。
……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家裡總有年夜飯
漂來蕩去了又一年
甜酸苦辣鹹
心也有些變
……
羅峰唱完最後一句,腦子轟地炸了。
回家!過年!!
他要不是握着方向盤,得把手塞自己嘴裡。
他唱個屁的回家過年啊靠靠靠!
完了完了,譚叔叔和譚阿姨根本就不可能回家!
笑笑想起這回事咋辦?
咋辦?!
他上哪兒給笑笑變一對父母出來!
QAQ!
插了一段廣告,音樂切換,羅峰用餘光偷瞄譚笑,譚笑閉着眼睛,手指在腦袋上輕輕打着節拍,好像沒怎麼在意。
羅峰鬆口氣,乾笑幾聲,加快速度趕往星輝娛樂以防再出岔子。
他一人不是譚笑對手啊怕怕。
羅峰揣着忐忑的心情心不在焉,停車的時候差點撞柱子上。
“少俠,”譚笑一臉無奈,“以後我開車吧。”
羅峰忙不迭點頭。
把譚笑送到譚紀平辦公室,秘書說譚紀平出去了,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譚笑說不用了,他等會兒。
羅峰沒走,微信和於念報了方位,舔着棒棒糖一塊兒等。
辦公室裡暖氣足,譚紀平知道譚笑要來,出去之前沒關。
譚笑脫了厚實的外套掛好。
有人給送進來一杯牛奶一杯咖啡,咖啡端給羅峰,牛奶端給譚笑。
“哇哦。”羅峰攪了攪,很香,他嚐了一口,眯眼道:“棒棒噠。”
譚笑有點反胃,他沒喝牛奶,單手插兜兒,走到辦公桌後面,坐在譚紀平的位置上。
羅峰坐的單人沙發背對着譚笑,仰着脖子看譚笑,“剛忘了說,你不是胃疼嗎?不想吃藥趕緊喝口奶啊!”
譚笑轉着轉椅笑起來,“給你,你倒咖啡裡,我不想喝。”
懶懶辦公室裡滿屋子竄,尾巴掃過羅峰的咖啡,帶起咖啡漬,弄髒了地板和沙發。
羅峰腿大得開,沒嘖一聲,這下真的不能喝了。
懶懶毫無悔過之心,反而得意洋洋的,譚笑一指它。
“過來。”
懶懶想爭取一下,站在原地沒動,企圖賣萌躲過,它歪着腦袋,“喵~”
譚笑伸出一根手指,“一。”
懶懶跳了跳,有些氣急,“喵!”
譚笑不跟它廢話,還是那個調調,“二。”
懶懶不情不願地跑過去。
譚笑掐着它兩隻手立在牆角邊上。
羅峰哈哈大笑活該,一邊看譚笑收拾懶懶,一邊起身去拿譚笑的奶喝。
“你故意搞破壞,這是不允許的。”譚笑很嚴肅,“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罰你在這裡站五分鐘,知道了嗎?”
羅峰噗一下噴出一口奶。
懶懶委委屈屈,居然很聽話地乖乖站着,動都沒動。
羅峰簡直五體投地,“這他媽都可以?!”
“嗯。”譚笑又回到座位上,挨個翻抽屜,想找找有沒有貓零食,一會兒獎勵懶懶。
羅峰放下牛奶,趴桌上,好奇道:“怎麼做到的?它能聽懂?你是不是訓過它啊?”
“我原來是想訓練它來着,後來我發現它會自己上廁所,就沒怎麼訓了。”譚笑扯下面一個抽屜的時候沒扯動,他低頭去看,發現上了鎖,“它很聰明,多和它說話,解釋,那些可以做那些不可以用做,及時制止它的不正確行爲,次數多了它能聽得懂。”
“你怎麼知道這些?”羅峰把頭埋下去,和譚笑一起看,“你又沒養過寵物。”
譚笑彎着腰,聲音有點悶,“多,看,書。”
羅峰:“……”
鎖是密碼鎖,譚笑抱着試試看的態度輸了他和譚紀平的生日,本打算算了不開了的,卻聽噠一聲,抽屜自動開了一條縫。
竟然一次就蒙對了。
譚紀平隨便譚笑翻他的東西,也和譚笑說過他的東西譚笑隨便動。只是譚笑來的時候譚紀平一般都坐在這個位置上,譚笑沒機會翻過,一般說要什麼,下一秒東西就會出現在他面前。
他記得譚紀平把貓糧放這裡的,但他找不到。
看到箱子後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譚紀平把貓糧藏在這裡?怕自己忍不住偷吃?
譚笑被自己的猜想逗笑,拉開抽屜。結果彎着腰不好控制力道,把整個抽屜都抽了出來。
抽屜裡,好幾張照片被氣壓趕了出來,羅峰定睛一看,全是譚笑。
少年的,青年的。
四年前的,四年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