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湛暮雲來說,京城,這個政治、文化、國際化的交流中心,年輕的時候上學在這裡待過幾年,那時的車還沒有這麼多,城市並未如此繁盛,街頭也並未如此熙來攘往,高樓大廈也並未如此林立,那時候到處可見有着文化底蘊的四合院,如今,陽光曬着樓宇外鑲的明晃,流光溢彩般,熠熠奪目。
轉瞬,她微微笑了笑,無論是人,或事,早已時過境遷。
跟周華約在一家茶館見面,那裝潢極爲精緻,地理位置也相當不錯,她到時,周華已坐在戲臺前等候。
茶館裡很熱鬧,不大的戲臺上有身着戲服的演員在唱戲,唱的是京劇的《白蛇傳》,她不愛這個,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周華好這口。
依依呀呀的,也不知道唱了些什麼,用女兒的話說,幹嘛看這樣的戲呢,法海根本就是個同性.戀。
暖暖十幾歲的時候,老家那邊有個大集,每年的六月六都有唱戲的,川劇、呂劇,京劇的,父親總愛帶着這個小外甥女去看戲。
暖暖那時候十四歲,跟着她姥爺看了戲回來好一陣兒的感慨,感慨法海是不是同性.戀,如果不是同性戀幹嘛要把許仙關進金山寺,她一定是喜歡上許仙,才一個勁兒的拆散許仙與白素貞。
她一直不喜這個,對這京劇川劇啥的,都一知半解。
看着戲臺上法海講着頭頭的道理要拆散個許仙與白素貞,再看看周華,也看的饒有興致。
這出太明顯,如果不知道是何意就真的是她愚蠢了,他明知她不愛看戲,還看這一出,把陸辰遠比作法海,手段可真是高明。
周華不經瞧見站在一側的人,皺了下眉,轉過身來,看到她,眼裡略略的驚喜,卻面色平靜,嘆息一聲道:“這些年,你一直沒變。”
湛暮雲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雖然各自上了年紀,她與陸辰遠結婚這麼多年,他一直就把她疼在手心裡,他一直縱容她喜歡做她自己的事情,就連自己的丈夫有事都會說,這歲月似乎對你格外眷顧。
有時候跟女兒走在街上,女兒很是打趣的說,“媽,咱們出門像姐妹,我爸對你真好。”
是啊,這一切都是丈夫的功勞,自然也懂周華話中的深意,這些年讓陸辰遠寶貝着,沒吃過什麼苦,也沒受什麼累,人心態好了自己顯得就年輕。
湛暮雲斂着眉,坐下,周華給她斟了杯茶,她拈着茶杯,微微的笑,好一會兒,她才揚起眉,“我來找你,只想你放下過去的事情,別爲難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在一起不容易,不待見我閨女沒關係,畢竟慕白是你的親兒子,你沒必要讓他左右爲難。”
周華自嘲得一笑,“你果真還是跟當年一樣,不喜歡拐彎抹角。”
湛暮雲嘆了口氣,“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你以爲過的去嗎?”他僵着臉,面色平靜,只是那眼裡透出幾分冷意。
“辰遠說的對,這些年,你恨我們,若不是因爲辰遠帶我離開,讓你無計可施,你不會放開我們,是不是?”想起臨來時跟丈夫吵架,她以爲是他多慮了,如此想來,他沒變,跟當年一樣,一直沒變。
看來,她此次前來,真的是浪費時間了。
她以爲來找他說一凡,讓周華可以動之以情,讓兩個孩子好好的在一塊,如此想來,怕是讓事情愈加糟糕了。
“我對你花了多少心思在裡頭,遇到陸辰遠你就忘了我的好兒,你讓我怎麼甘心?”提起當年之事,周華內心痛苦不堪。
她嘆了口氣,“周華,當初,我跟你並不是那種關係,不過是朋友關係罷了,你讓我們跟我兒子三十多年沒見,讓辰遠跟他父親跟着僵了三十多年,這些,還不夠嗎?而且,我們並不欠你任何的東西。”
周華僵着臉,不言語,其實,每個人都想放下過去的那一段,可當他知道暮暖就是陸辰遠的女兒,他心隱隱疼的厲害。
當年,陸辰遠拐走他心愛的女人,如今她女兒又要拐走他最愛的兒子。
新仇舊恨,真的快把他逼瘋了,他怎會不知邵涓清的真面目,她不及舒婉,可如今有了什麼法兒?
湛暮雲嘆了口氣,“周華,愛情,就像是一種毒,縱使離得開,之後,對其他,怕是食髓不知味了,你爲什麼就是看不懂嗎?秀菊她很好……”
周華抿着脣,只是冷冷的笑,“你回去吧,只要不是你女兒跟着我兒子就好。”
“你——”湛暮雲氣結。
“對了,不忘告訴你一件事兒,舒尚國的大女兒想是死了……”
湛暮雲怔了怔,倏地擡起頭,“你把你兒子當什麼了?”她覺得慕白是個好孩子,可是這個父親卻……可見,如今那個叫舒婉的女孩是假的。
湛暮雲顫抖着手,茶杯中的茶就潑在他的臉上,“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簡直就是個瘋子,哪是當年的你,不擇手段的破壞你兒子的幸福,你還是不是人……”她閉上眸,想起,暖暖回家告訴她,周慕白沒回來的原因,說是他父親的車子失控把他的腿給撞了。
那時,她也以爲是不小心,如今看來,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
周華臉上是溫溫的茶水,抿着脣,不說話,儼然不在乎的模樣。
“你以爲呢,你以爲慕白會乖乖的聽你擺佈嗎?他是個孝順的孩子,不忍你這麼多年對他的辛苦培養,可是你不能拿着這一點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他,我不管你要做些什麼,我把話也撂下了,陸家不會讓你這麼欺負人的……”
心口像是堵着一團棉花,讓她難受的厲害,拎起隨手帶來的挎包就轉身離去。
這樣不歡而散,想必,往後沒了見面的必要。
只是,兩個孩子因爲他們曾經的原因,不能在一塊兒,湛暮雲的心裡別提多難受。
走出茶館,兒子在下車,看着她臉色不好看,略略打趣的道:“媽,你們談崩了?”
陸雋遲倒是會心一笑,撫着老媽上車,“媽,這些事兒,您別操心了。”
談不攏,只得來硬的了。
這些年,周華的作風早已惹來不少是是非非,只是礙於官位在那,沒人敢動他,可是現在不一樣,是到了決一雌雄的地步了,一旦周華真的上位,那可就真的壞事了。
這隻得逼着老爺子再出山,將人給收拾了。
這邊,想着給暮暖跟周慕白出主意,那邊,暮暖充當導遊帶着戴嫣然與莫惜言出去玩。
暮暖愛玩,這些地方基本上都是多年前跟周慕白一塊來的,故地重遊,如今的她又面臨着離婚的窘況,心裡難受的緊。
“camille,昨天那個人是你的男人嗎?很紳士,很穩重,對你很體貼。”戴嫣然開口,暮暖挑了下眉,知道他們在說顧劭陽,只是她跟顧劭陽的關係,“呃……”
暮暖將視線落在莫惜言的身上,“你覺得呢?你覺得他是我男朋友嗎?”
其實跟莫惜言待了一天,她是個觀察人極爲細緻的人,而且對某些事情總是有獨到的觀點。
莫惜言淡淡一笑,沒想到話鋒就落在他身上,她好看的黛眉微微一彎,露出宛如新月一般的笑。
暮暖看着她,她的臉色很平靜,想了一會兒才道,“他在意你。”
這四個字,讓暮暖愣住了,的確,顧劭陽很在意她,在意,在暮暖的眼裡是個很重的字眼。
一個跟她接觸一天的人,說了在意這個詞,她有些懵。
“他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現在這個複雜的社會裡,有責任心的男人並不多。”
“camille,有些話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講。”
“你說。”暮暖道,靜靜打量着眼前的這個人,她觀察人真的是體貼入微,如今,她真的是很需要一個人對她推心置腹的說一些說,即便是一凡跟聞珊,也只是告訴他,劭陽對她很好,反倒是這個不怎麼熟悉的人,暮暖開始反思,反思她一直以來對顧劭陽的態度。
“其實,他對你如何,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在我的煙花裡,你沒有真正試着瞭解過他,也從未走進他的生活。”見暮暖不說話,莫惜言又道。
其實,她對那個在香港酒吧裡的男人,並未有太多張狂的想法在裡面,她看得出,這叫湛暮暖的女孩子對他有些心不在焉,她想,她想幫他一把,讓他早日抱得美人歸。
“或許你們已經太過熟悉了,熟悉到,你以爲他會一直在你的身邊,你可以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像今天這樣對待你了,你或者從未爲他做過什麼,你會不會後悔?”
暮暖的心裡一驚,淡淡一笑,“你,是做什麼的?”
莫惜言笑了笑,“我,是個無業遊民,什麼也不做,或者什麼也不會做,我從十六歲開始就繼承了我爸爸媽媽給我留下的鉅額遺產,除了玩,就是玩。”
暮暖忽然就懂了,十六歲開始,她現在少說也二十六七歲了吧,跟她差不多的年紀,也難怪她的性子這麼淡涼了。
其實,她說的很對,她的確是太習慣了顧劭陽的呵護,以至於總是覺得他在她身邊是必須的。
她是不是應該重新考慮她與顧劭陽的關係呢?
莫惜言又笑了笑,“你如果不稀罕他,沒關係的,我表姐特別喜歡美男,你可以讓出來,讓他給我做姐夫的,你好沒心沒肺的,身邊有這麼一極品男,你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camille,你是個有故事的人,我不知道你有如何的故事,我只知道,人的命運是不可捉摸的,或許,轉過身,你就會找到真正的幸福,我覺得你對昨天的那個男人太沒心沒肺了……”
戴嫣然一愣,“呃,她說話一向直腸子的,沒有惡意的,她只對她覺得親近的人才會說個沒完沒了的,惜言希望你幸福。”
暮暖微笑,“其實,她說的真的挺對的,而且,她說的一點都沒錯,而且我喜歡直來直去的人”莫惜言也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貌似,她說的有點多了。
其實別人說什麼做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還是自己想清楚,有些人有些事,別人幫不了,只得自己做決定,暮暖心裡卻酸澀不已。
轉了個話鋒,“anna,你不是沒有男朋友嗎?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
“男朋友?什麼男朋友?是不是跟昨天那個一樣極品?”戴嫣然來了興致。
暮暖心裡一酸,“呃,他是我表哥,現在就住我家,明天有空嗎,你去我家見見他,說不定就成了呢。”
戴嫣然一樂,“好啊,好啊,明天,明天我去見見。”
聽着這話,暮暖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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