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姑娘體內的蠱毒在她體內築起了一道屏障,其它東西本就難以入侵,再加上黑蛇血與茯芷的作用,凡進入她體內的東西,都容易被中和與稀釋掉。換句話說,跟以毒攻毒便是一個道理。”
聽罷,君懷笑點點頭,表示瞭解。
眼見沒什麼別的事了,溪夜很快起身告辭,臨走前,還故作不滿的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有勞了溪賢弟。”君懷笑語帶感激,時間長了,兩人的稱呼也變得親近了許多。
溪夜睨了他一眼,對他的感激不以爲意。
“這帳,還是等小白癡醒了,我親自跟她算。”說完他便大步步入庭園,沒入夜色,黑暗中只傳來他的聲音:“明早我再過來。”
君懷笑站了一會兒,轉身回了房間。
香凌還在軟禁中,他自然親自留下照顧季琳。
有了溪夜的話,他這懸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不少,只是看着她現在的模樣,心中還是忍不住陣陣心疼。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季琳連一絲反應都不曾給他。
若是平時,他這般主動,季琳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吃他豆腐的機會,怕是早已翻身躺到他懷裡,對他上下其手。
君懷笑看着她,不時回想着她的一舉一動,脣角不自覺的染上一抹笑意。
擔心,害怕,但終究在看到她平安無事的時候,一切都如雲煙,而他堅信,季琳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總是那麼幸運,被上天所眷顧。
……
第二天,溪夜果然一大早就過來了。
季琳還是老樣子,他當然也起不到更多的作用,對於怎麼讓季琳醒過來,一時半會兒似乎都沒什麼辦法,連他也是一籌莫展。
“若是照溪賢弟昨日所言,是黑蛇血與茯芷中和了某種東西的話,是不是繼續使用黑蛇血,便會起效?”兩人都在愁苦之際,君懷笑忽然朝溪夜問道。
溪夜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瞼,似在思索一般,過了一會兒才道:“倒是可以一試,不過……”
“不過什麼?”見他吞吐,君懷笑眉心不由一收,這個時候,他的一點反應,都關係着季琳,也太過重要。
“不過此方法雖然有可能奏效,但也有可能適得其反,導致琳姑娘再也醒不過來。”溪夜斂了往日的嘻笑之色,一臉嚴肅的看着他,“你確定要一試?”
如果他的師叔燕存風在就好了,可是沒有如果,再說就算他在,其實也未必就有用。
那個老頭……
“若是不試,繼續這般下去,又當如何?”君懷笑反問。
“結果與適得其反一樣,永遠無法醒過來。”溪夜回答。
而也就是說,試或不試,季琳醒和不醒的機率是五五分對半開的。
所以——
“若是眼下只有這一個月法,機率對開,溪賢弟覺得我該如何選擇?”君懷笑再次問道。
說時,二人一個目光相接,彼此已然明瞭。
很快,甲子和甲午採了蛇血,並配以茯芷煎熬了一個時辰,黑色的湯藥被送到季琳房間的時候,君懷笑用嘴將藥液渡進她的口中。
“要多久才能見效?”喂完藥,君懷笑問溪夜。
溪夜比了個手勢,道:“快則七天,慢,就是無期了。”
無期徒刑,比直接宣佈死刑太熬人還可怕,但現在除了等,別無他法。
……
另一邊,南宮楓堯被摔下馬後,便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御醫們一一看過,卻也沒能讓他甦醒過來,最後得出的結論,只得說是腦部受了重創,至於甦醒,就得看天了。
這可是冒着殺頭的危險下的結論。
嫣靜雪看着躺在牀上的南宮楓堯,已經說不清現在是怎樣的心情。
她愛他,可又恨他,希望他平安無事,卻又覺得若是就這樣不再醒來,也未必不好,至少,他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只屬於她一個人。
又或許,她是在害怕,害怕他醒來後,突然想起了關於他的過去,和季琳有關的過去。
想到這些,她不禁落下淚來,爲自己的委屈,也爲自己的癡情。
只是沒有人知道,南宮楓堯在昏迷之中都經歷了什麼。
他像是被人帶入一個獨立的空間一般。
裡面伴隨着殺戮,血雨腥風,耳旁不時響起的打殺聲,他惶然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模糊的影象在自己眼前閃過,忽然有人舉着一把大刀從另一人身上砍下,一連反覆幾次,在那人身前留下幾道長長的刀口,鮮血四濺,皮開肉綻。
那人在他面前緩緩倒下,他慌亂中奔跑過去接住那人的身體,那人的臉忽然變得清晰起來,卻令他驚懼萬分,那人,分明是他自己。
臉上沾滿血漬,束髮的玉冠被砍裂,黑髮散亂在四周,身上的衣物早已被砍爛。
他驚懼中,那懷裡的“自己”扔了出去,隨後很快,打殺聲漸漸遠去,眼前的畫面重新變得平靜起來,四周隨處可見死去屍體,雖不及戰場那般觸目驚心,卻將夢裡的南宮楓堯驚嚇得一陣心驚。
而此時,整個畫面裡,只剩下那個被自己扔出去的“自己”在地上痛苦悶哼。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忽然一個身着異裝的少女出現在“自己”身邊。
他看見少女驚恐着向後退了一步,跌坐到地上,無措之際,那個“自己”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口中喃喃說着什麼。
少女尖叫着想將他甩開,欲起身逃走,卻在跌跌撞撞的跑了幾步之後,又停下腳步,然後轉身回到“自己”自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他看着“自己”就這麼掛在她的身上,壓彎了她清瘦而嬌小的身軀。
由於扛着一個“他”,少女走得很慢,南宮楓堯感到腦仁微微發疼,腳步更是不自主的隨着二人的背影跟了上去。
少女帶着“他”到了一處僻靜之地,地勢稍好,不遠處還有個小水潭,這裡是適合養傷的地方。
少女將“他”輕放到地上,伸手解開“他”的衣物,小心的爲他處理起傷口。
她的臉,南宮楓堯看不真切,但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細緻無比,一如她對“他”身上的動作一般。
“他”不時發出悶哼,少女卻不急不惱,耐心細緻,快半個時辰過去,少女終於將他身上的傷口一一處理完畢,末了還細心的用了東西包紮起來。
少女手上的東西他從未見過,就像她的裝扮一樣。
他就這樣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這一看,便是整整兩天。
兩天來,少女幾乎夜不能寐,時刻照顧着身邊的那個“自己”,而“自己”在這兩天裡面,更是沒少給少女帶來麻煩。
不時的痛哼,再沒事就吐吐血,少女卻總是不厭其煩,絲毫沒有厭惡之色。
南宮楓堯默默的看着,感覺腦子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微微顫動,就像地裡埋了什麼東西,正在試圖突破那層層泥土,迫切的想要鑽出來一般。
只是那種感覺雖然很強烈,但總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卡着似的,離出土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斂了思緒,再回到畫面裡來。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
這天,那個“自己”忽然沉吟起來,南宮楓堯聽不真切,只見少女端了水向他過去,動作似乎有些粗魯,也許是兩天來,終於耗盡了最後的耐心,南宮楓堯不禁微微皺起眉頭,猜想着少女接下來會怎樣。
拋棄“自己”,還是乾脆把他一了百了?
這麼想着,南宮楓堯莫名感到一絲失望。
這個看似善良可愛的少女,兩天來的表現,真的只是假象麼?
如果她真的拋棄“自己”,或者對“自己”下手,他一定不會放過她。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繼續看着後面的劇情。
但接着,只見“自己”忽然抓住少女的手腕,南宮楓堯看不清少女的表情,只是從她身體的反應感覺到,少女很痛苦。
隨即,一陣隱隱的爭吵聲傳來,南宮楓堯聽不清,他乾脆朝前走了幾步,幾乎快到二人面前時,像是有什麼屏障擋住去路一邊,無論如何,再也接近不得半分了。
不過剛纔的聲音,就似乎清晰了許多。
原來“自己”誤會少女要對自己不利,故而剛一清醒,便對她下手,少女痛得破口大罵,罵他恩將仇報,狼心狗肺,那氣急敗壞的語氣,南宮楓堯聽了,雖眉頭皺着,卻是忍俊不禁。
他從未見過這般伶齒的女子。
再往後,少女嫌“自己”醜,藉機敲詐“自己”,每一件事,都讓南宮楓堯似曾相識,但只要他用力去想,腦仁便陣陣發疼。
他一直跟着少女和那個“自己”,遇襲、投宿、同處一室、放羊、肉餅、分別……一切,都像是真真發生過一般,畫面又很快來到了祈京。
他看到“自己”和那個少女重逢,然後經歷更多的事。
而南宮楓堯此時尚不知道,這一切,真的全都發生過。
……
南宮楓堯受傷的事,很快傳到君懷笑耳中,君懷笑未置可否,眼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只是季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