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百毒天師

白浪滔天,風狂雨驟。

一艘艘漁船,都找個避風所在,泊在靠岸的隱蔽之處,漁人乘着這個難得休歇的日子,在蓬艙裡睡個飽。

巢湖,就是這麼怪異的一個澤國,涸水期沙洲處處,蘆葦叢叢,潮滿時草長平湖,漫淹數百里,無邊無際的看不到盡頭。

湖上平時的點點帆影,此時完全看不見了。

然而,狂人堡的大廳,火災後煥然一新。

司馬駿坐在首席上,高舉白玉酒杯,滿臉堆笑,殷勤的朗聲道:“紀兄,小弟不管你怎麼想法,我們可是金蘭之交,情如手足的好兄弟。”

“黑衣無情刀”紀無情滿臉愁容,緊皺雙眉,勉強的端起面前半杯酒道:“小弟慚愧的是殺家血仇在身,此仇一日不報,心中一日不安。”

司馬駿連連點頭道;“當然!殺家焚宅,南陽世家如今只剩下你紀兄一點薪火,還是要保重。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在一旁打橫陪坐的江上碧關心的道:“西門懷德絕口否認,難道說那枝三角祖師令旗,果然是假的不成?”

紀無情微微頷首道:“依情況判斷,極可能是有人嫁禍江東。”

司馬駿的眉頭一掀道:“嫁禍江東?無情兄,假若真的有人嫁禍,這件事就麻煩了。”

“麻煩?”紀無情道:“司馬兄的意思是……”

司馬駿道:“殺人放火之人,有此能耐,有此膽量,有此狠毒,爲何要嫁禍他人呢?”

紀無情道:“要挑起我與崑崙門的火拼。”

不料,司馬駿胸有成竹的不住搖頭道:“依小弟看來,這事不是如此單純。”

“司馬兄的高見?”

“兇手的對象不止於紀兄與崑崙門。”

“啊!”

“恐怕存心點起中原武林的一把火。”

“目的何在呢?”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漁翁是誰?”

“這就是我們要追查的。”

司馬駿將面前的半杯酒一飲而盡,略一沉吟道:“紀兄,依小弟看來,崑崙門沒有這個膽量,同時,也沒有理由。再說崑崙門泥菩薩過河,在武林中自身難保,豈敢再惹事生非,在兩大世家之一的南陽找碴。”他一面說,一面窺視着紀無情。

紀無情低頭沉思,傾聽到這裡,不由道:“依司馬兄之見?”他疑望着司馬駿,接着又道:“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小弟實在想不通是誰這等心狠手辣?”

司馬駿道:“我認爲這是一樁天大的陰謀,也是有計劃的行動。”

紀無情嘆了口氣道:“唉!小弟就不懂了。”

司馬駿淡淡一笑道:“宇內武林可能從此就是多事之秋,紀兄難道看不出嗎?”

紀無情也點頭道:“從數十年隱匿的魔頭紛紛重出來看,似乎很不平凡。”

司馬駿一拍手道:“這就是了,紀兄,八大門派成了破落戶,正是英雄創時勢的時辰,誰不想趁此大好機緣,開山立萬,自立門戶。”

紀無情不明白的道:“這與我們南陽世家有何干系呢?”

司馬駿忙道:“不做一兩樁驚天動地的大事,怎麼會揚名天下?”

紀無情爲之氣結,久久講不出話來。

司馬駿又道:“紀兄可能問,爲何拿南陽世家做爲惹事生非的幌子?對不對?”

紀無情一拍桌子道:“對呀!”

“你聽小弟分析。”司馬駿煞有介事的道:“紀兄,桃花林曾經發出武林帖,昭告宇內武林,啓用‘桃花血令’,探花沙無赦入中原,關東三老進了山海關,一殘二瘋三大怪紛紛露臉,還有百花門在一十三省遍佈眼線。紀兄,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象徵。”

他侃侃而談,說到這裡,抓起酒壺,先替紀無情斟滿了酒,也替自己倒上道:“來!乾了這杯!”

紀無情仰脖子喝乾了杯中酒,憤憤的道:“不是在下的氣短,我關心的只是殺家之仇。至於江湖的大事,武林的糾葛,實在是顧不了許多。”

司馬駿正色道:“紀兄,此言差矣!”

“何差?”紀無情急忙的問。

“紀兄。”司馬駿大鼓如簧之舌,緩緩的道:“今日請酒,往日有意,今日動手,往日有氣,府上的事,就是訌湖中事,武林的事,也就是府上的事。”

紀無情並不明白的道:“殺家滅門,難道與整個武林有所關連?”

司馬駿道:“豈止關連而已,簡直是一件事。紀兄,所以我勸你,要報府上血仇,先要消除武林的動亂。”

“這……”

紀無情-陣猶豫,沉吟不語。

司馬駿緊迫着道:“紀兄,請你不要見怪,司馬山莊在江湖上眼皮雜,消息靈通。據我所知,南陽府上的血腥事件,就是江湖殺劫的序幕,絕對不是單獨私人恩怨。這一點,紀兄,你應該比小弟更明白。因爲你南陽世家,在武林中從來沒有敵人,哪來的私人恩怨?”

紀無情覺着司馬駿的話並非毫無道理,不由道:“依司馬兄之見,難道就罷了不成?”

“不!”司馬駿斬釘截鐵的道:“殺家之仇,滅門之恨,怎能就此罷休!”

紀無情道:“那……”

司馬駿單指一比,阻止了紀無情的話,十分認真的道:“紀兄,要先解開大結,小結不解自開。”

“司馬兄的意思是?”

“先把江湖動亂之事理出頭緒來,你的仇家就浮出水面,躲也躲不住了。”

“可是……”

“紀兄,江湖中事,江湖人管。不瞞紀兄說,司馬山莊早已有了萬全準備。”

“萬全準備?”

“聯合各路高手,阻止這場殺劫!”

“怎樣阻止呢?”

“紀兄,我是因此而來狂人堡。”

“啊!”

“紀兄,小弟是專程來接你的。”

“接我?”

“一切詳細的情形,我司馬山莊都有準備妥當的安排,假若紀兄信得過小弟,無論如何,隨我去一趟司馬山莊。”

“一定要我去貴莊?”

“有位老前輩,他想見見你。”

“見我?”

“也就是要替紀兄完成報仇雪恨的心願。”

“真的?”

“假不了!若是紀兄屆時認爲不可信,可以一走了之,誰也沒有天大的膽子,留得住你。”

“嘻嘻!”紀無情冷冷一笑,略一沉吟,然後不住的點頭道:“好!風也小了,我們說走就走。”

運槽鎮橫臥在運河東岸,雖然是個小小市集,只因爲往來水路的船隻帆桅相接川流不息,卻也十分熱鬧,除了六街三市之外,碼頭是最繁華的地方。

咿呀連聲,一隻雙櫓小艇,分波連浪,從船與船之間的水道,梭射而來。

小船離岸尚有十來丈遠,只因有幾艘大船泊在靠岸之處,小船無法停進碼頭跳板臺階之處。

忽然朗聲道:“紀兄,我可是酒癮發了,等不及船攏岸。”話聲中,一道大鵬般人影,穿過竹林似的桅杆,騰空上射幾丈,逕向碼頭落來。

“好吧,這樣才快。”司馬駿的人才落實地面,紀無情也如影隨形尾跟着落在碼頭邊一堆雜糧包如山的集貨棧上。

這兩個少年高手露出虛騰功夫,碼頭上的人可都呆了,一個個停下正在乾的活兒,瞪着大眼用既羨慕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倆,幾平把他二人當成“飛來”的天上神仙,愣了一下,轟雷似的鼓掌喝彩。

紀無情淡淡一笑。

司馬駿招招手道:“紀兄,且先去痛飲個飽。”口中說着,從如小山般的雜糧堆上飄身下地。

不料——司馬駿才腳落實地,雜糧堆的空隙中突然冒出-個十分骯髒的道人來。

那道人一頭黃髮,挽了個小小牛心道髻,總共不到平常人一十的疏疏落落頭髮,挽成髻的不到三分之一,其餘二分之二長短不齊,凌亂的像荒草,又尖又瘋的臉,看不到一寸有肉的地方,幸而眼睛分外有神,不然像個枯骷髏,咧齜眥的白牙,整齊潔白得可怕。

那身千孔百補的道袍,分不出是什麼顏色,可以斷定的是年代太久了,灰不灰,白不白,肘間、領際、衣角,都被雨打風吹日曬夜露,形成一片片,朽腐得實在不成爲‘道袍’,全仗着他腰間用青草纏着,才能不滑落下來裹在身上。

褲子,一個褲管長長的拖在地上,泥濘濺滿,另一隻短在膝蓋以上,也破得可以。

一隻枯手此刻正伸到司馬駿的身前,乾咳聲嘶啞的叫道:“活菩薩,發個慈悲,給我牛鼻子幾十兩銀子喝酒吧。”

司馬駿一見,不由劍眉緊皺,不住的揮手道:“去!去!我們是人,不是什麼活神仙。”

道人哀聲道:“不要騙我,不是神仙怎麼會從天上掉下來。”

紀無情這時從懷內摸出一串銅錢,笑着道:“好,拿去!夠你醉一頓了,沒想到咱們也是同好,都喜歡喝-杯。”他說着,向對街一座酒樓指了指。

誰知,那道人瞧着手心的銅錢,不屑的道:“我這麼點錢,還想我喝一個醉?太小看我的海量了。”

司馬駿笑道:“要多少纔夠你一醉呢?”

道人不悅的道:“我已經說過,要幾十兩銀子,難道你二人沒聽到?”

紀無情哈哈一笑道:“呵!好大的口氣,幾十兩?不說多,就說十兩吧,好酒也要買個三五壇,你喝得下三五壇嗎?”

道人咧咧嘴角,扯動一臉的幹皮,眯起眼睛道:“出名的桃花露,我老道一口氣喝過三壇,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狀元紅、竹葉青、汾陽高梁、汴梁大麴、貴州茅臺、玫瑰露,五七罈我也不在意中。”他說時,似乎十分陶醉,不但搖頭晃腦,而且不住的舔着嘴脣,真的像酒癮大發。

司馬駿這時才發現道士的一雙眼睛與常人有異,雖然他是眯眯的只露出一道細縫,但也掩飾不住那份精光閃閃的神韻,一身瘦骨,像是紙紮的一般,卻沒有病容疲態,最少是江湖上的奇異之士。

但是,搜盡枯腸,卻想不起黑白兩道有這麼一個人物。

因此,他生恐紀無情拒絕了道士的話,一面施了個眼色,一面含笑道:“道長真的有此海量,我也願意做一個小東。走,咱們一道喝個痛快。”說着,單手略一謙讓,自己領先向酒樓走去。

紀無情先前井未留心,他見司馬駿的眼色,也對道士滿意,這時才發覺道士異於常人之處.也道:“酒逢知己飲,來,喝一杯,道長,你可以儘量,請!

那道士抹抹嘴,嘖嘖有聲道:“我可付不起賬。”說着,隨在紀無情身後踢踢蹋蹋的一步一趨。

司馬駿原是走在前面,紀無情緊跟在後,那道士本來尾隨。

不料——司馬駿來到酒樓門前,不知怎的,那道士卻斜倚在酒樓門框一側,咧着嘴皮笑肉不笑的道:“二位纔來呀!”

司馬駿不由一愣,然而,他是個深沉而富心機的人,在司馬長風調教之下,養成了不動聲色的個性。因此,心中雖然大爲訝異,表面上卻只冷冷的道:“道長的腳步快,請吧!’

道土並不謙讓,大步進了酒樓,逕向雅座的房間走去,朝首席大位上踞傲的坐下來,抹抹嘴,大聲吼叫的道:“小二!好酒好菜只管捧上來,快!快!”

司馬駿不由皺起眉頭。

紀無情苦苦一笑。

這時,店家早已端整了四色菜餚,隨着送上四壺高梁酒來。

司馬駿苦笑道:“道長,這四壺恐怕喂不飽你的酒蟲吧?”

那道士一面斟酒,一面用鼻子嗅了嗅道:“酒也不錯,少了點是真的。”

紀無情向門外店小二叫道:“店家,擡兩壇來,這四壺不夠倒兩碗,咱們三個人怎麼分,帶三隻大碗來。”

“妙!”道士這時早已三杯下肚,一隻手扶着酒壺,另一隻手重重的向桌子上拍了下道:“大碗,要大碗纔有意思!”

店家真的擡了兩壇酒,送上三個大酒碗。

紀無情的酒量甚佳,經常與常玉嵐豪飲終日。

司馬駿雖然不喜豪飲,但他憑着深厚的內功修爲,可將酒的力道透過呼吸吐納發散了去,也不會像普通人般爛醉。

原來泥封的上好高梁酒,打開時酒香四溢。

那道士竟然一個人抱着一罈放在膝蓋上,自顧倒向右手的大黃磁酒碗中,一碗一碗的像牛飲般大喘氣的喝起來,並不理會司馬駿與紀無情。

紀無情一面端詳,一面搜盡枯腸,想着這個行爲怪誕道士的來龍去脈。

想着,不自覺的端起面前的一小杯酒,就向脣邊送。

不料——司馬駿突然大聲喝止道:“紀兄,那酒不能喝!”

紀無情一愣之下,原本到了嘴邊的酒,陡然停下,道:“司馬兄,這酒……”

司馬駿此時離座而起,指着正在不斷猛灌老酒的道士沉聲喝道:“你還在裝神弄鬼,少莊主早已看穿了你的把戲。”

紀無情道:“司馬兄,他是……他是哪一個道上的?”

那道士不等司馬駿回話,一面咕嚕聲吞下大口的酒,一面吸着口角流出的酒來,嘻嘻一笑道:“我是施蠱放毒一道上的祖師爺,二位才知道嗎?未免太遲了吧?”

紀無情被他一言點明,大吃一驚道:“你是百毒天師曾不同?”

道士用手輕輕敲着半空的酒甕,發出嗡嗡怪響道:“紀無情,算你猜對了,道爺是如假包換的曾不同!”

司馬駿厲色道:“你跟着我們欲意何爲?”

“百毒天師”曾不同冷冷一笑道:“誰跟着你們來?”

司馬駿沉聲道:“不是你糾纏着要來,難道是我們拿紅白帖子請你來?”

曾不同聞言,瘦枯的臉上五官緊皺在-起,沒好氣的道:“雖然沒有下帖子,可是,你們口頭再三邀我來喝老酒的,難道耍賴不認賬。”

紀無情道:“不錯,但是,那是後半段的事,前半段你爲何不提?”

曾不同道:“前半段?嘿嘿!前半段還是不提的好。”

司馬駿:“爲什麼?”

曾不同又倒下酒罈子裡面剩下的半碗酒,一口氣牛飲下去,把空罈子向地上一拋,大聲道:“你們兩個小輩,狂妄的也算到了極點!”

紀無情怒道:“不要倚老賣老!”

曾不同道:“武林的規矩,告訴你,不管是司馬長風,還是紀飛虎,跟我窮道士可都是兄弟般,叫你們一聲後生小輩,不算賣大。”

這話,的確是真的。

南陽世家雖不“混”江湖,但與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有多多少少的來往,即使沒有交情,可大都有見面之緣,聞名之雅。

至於司馬山莊,則更加不用說了,黑白兩道常有往還,即使宵小的不入流的江湖朋友,也與司馬山莊攀得上關係。

江湖武林,有一種互相尊重的不成交法,就是“尊師敬祖”。

任何門派的戒規法條之中,必定有“不得欺師滅祖”這一項。換一句話說,江湖武林的“輩份”,人人尊重,並不管什麼出身高低,或是武功修爲深淺,即使是黑道與白道之間,要麼就是冤家對頭,見面水火不容,否則也必須要尊卑有序,長幼有別。

因此,司馬駿與紀無情只有苦苦一笑,兩人互望了一眼,不置可否。

“百毒天師”曾不同又接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碼頭上車如流水馬如龍,人多口雜之地,你們毫無顧忌的施展輕身功夫,驚世嚇俗,這是誰調教的?身爲武林的我,是被你們逼出來的。”

他說着,臉上一本正經,居然義正辭嚴的道:“也許我不如你們兩人那麼高明,假若咱們江湖上可以毫無忌憚,偷、扒、搶、奪,百事可爲,唉!真是愈來江湖上愈沒有規矩了。”

司馬駿不由心中好笑,暗忖:你這老小子,是像煞有介事,訓起咱們來了,要是換了個僻靜之處,少莊主早已讓你嚐嚐老拳的滋味,豈能任由你在此喋喋不休大發議論。但是,表面上含笑道:“你說得對,我與紀兄急欲上岸,沒想到驚動世俗。”

紀無情卻道:“直隸一帶習武的風氣很盛,我們這點輕巧功夫,可能說不上驚世嚇俗,既然你百毒天師這麼講,這頓酒算是賠禮吧。”

曾不同的小眼一翻道:“既然賠禮,現在就坐下來陪我痛痛快快的喝呀。”

司馬駿已不願與他多打交道,因此淡淡一笑道:“抱歉得很,在下與紀兄不能陪你盡興。”

曾不同偏着頭奇怪的道:“咦!爲什麼?”

司馬駿道:“不爲什麼。這兒的酒錢,我付了,你一個人儘量喝吧。”

曾不同更加奇怪的道:“剛纔你們不是說早已想盡興喝一頓嗎?”

司馬駿點頭道:“一點也不錯!”

曾不同道:“此時爲什麼改變主意呢?”

紀無情見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翻來覆去的鬥嘴,心中不耐,急忙插口道:“乾脆說明白,司馬兄,你何必礙口。”他回頭苦笑着,對曾不同道:“說穿了你彆着惱,請想想,誰願意與一位‘百毒天師’在一塊喝酒,時時刻刻要防着你弄蠱下毒,那有多蹩扭。”

“哈哈……”“百毒天師”曾不同仰天狂笑起來。

紀無情道:“我是直性子,快人快語,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對!完全對!”曾不同連連點頭,面露十分得意的神色,掃視了司馬駿與紀無情一眼,然後慢條斯理的道:“英雄出少年,二位算是機警得很。”

司馬駿道:“遇上你這種‘前輩’,咱們可是不能不防着些兒。”

誰知,曾不同更加笑的厲害,許久才收起笑聲道;“可惜你二人已經遲了一步,慢了半拍!”

紀無情與司馬駿幾乎是同時一驚,齊聲喝道:“此話怎講?”

曾不同紋風不動,坐在席上若無其事的道:“老夫睡覺的地方,七尺之內在入睡前,就動了點小小的手腳,撒下一點點的‘隨風飄’。碰巧,司馬少莊主,你就從糧堆上穿過了那-片禁地,中了我的隨風飄,哈哈!這可不是我存心的喲。”

司馬駿吃驚的道:“什麼?隨風飄是什麼?”

曾不同淡淡的道:“當然是毒呀!百毒天師沒有別的本領,只會弄毒,還能有什麼。”

紀無情喝道:“無緣無故,你放的什麼毒來?”

曾不同道:“我可是申明在先,睡覺要保身,保身只有放毒,是我保命自衛,多少年一向如此,誰闖進我的禁區,那是自找麻煩,與我無關。”

紀無情聞言,真是既氣又惱。

司馬駿內心幾乎連肺都要氣炸了。

但是,衡量此時的情勢,可不能魯莽。因此,兩人互望了一下,只有苦苦一笑。

從司馬駿的眼光裡,紀無情可以看出他因是受毒的“當事人”不便出口,因爲若是出口,不但氣勢上居於下風,而且要用“哀求”的姿態,當然不是司馬駿所願意的,用眼神來示意要紀無情從中撮合,要曾不同取出解藥來,先除去“隨風飄”毒再說下一步。

紀無情與司馬駿原有金蘭之好,交非泛泛,同時兩人互有默契,焉能看不出司馬駿的心理。因此,紀無情面帶微笑,拱手向曾不同道:“原來前輩有這個夢中防身習慣,這就怪不得了。”

曾不同道:“我沒怪誰,是你們怪我呀。”

紀無情笑道:“誰也不怪誰。前輩,這隨風飄的毒可有解藥?”

曾不同毫不遲疑的道:“有!”

紀無情恐他節外生枝,忙不迭單刀直入的道:“前輩,可否賜一些兒,以解司馬少莊主之毒。”

曾不同翻着小眼道:“解司馬少莊主之毒?難道你自己的毒不要解?”

一言既出,紀無情大出意外,不禁奇異的道:“我也中了毒?”

曾不同不由搖頭嘆息道:“年輕!年輕!我的隨風飄是一陣風,顧名思義,風到毒到,你與司馬駿同在下風,是免不掉的。不然,我這百毒天師的字號,豈不是虛有其名,哈哈!你替他討解藥,哈哈!忘記了自己也不例外呀,哈哈!”

紀無情不由一愣,睜大眼睛道:“我?我什麼時候中了你的毒?”

曾不同冷冷一笑道:“什麼時候?你少見多怪。隨風飄,隨着風飄,你還問時候,未免……哈哈!未免太天真了吧!”

紀無情哪裡肯信,忽然仰天一笑道:“曾不同,你這一套不要在我面前耍。”他回頭又向司馬駿道,“司馬兄,他這是心理戰,唬人的玩藝。”

司馬駿半信半疑的道:“這姓曾的有幾套鬼畫符,真真假假,可是,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

不料,曾不同乾咳一聲道:“老夫從來不玩假把戲,你們看看你們自己身上。”

紀無情深恐這是要他們分神的鬼計,一雙眼只盯在曾不同的臉上,也看着他的雙手。

司馬駿是真的在看自己的。

曾不同早又道:“司馬駿,你白色衣襟上看不清楚,紀無情黑色衣衫上的細如鍼芒的黃色斑斑點點,就是隨風飄的痕跡。”

果然,紀無情拿眼一掃,衣衫上果然有細砂般的小斑點,淡黃的顏色,微有暈印。

司馬駿也省視了一下衣衫,隱隱約約也有無數斑點,灑滿前襟。

曾不同得意的道:“這隨風飄要是初染上,你們脫下衣衫也就是了。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毒性透過衣衫,已經映到你們皮肉之內,奇怪,你們真的沒感覺到皮肉有些發麻,有些發癢嗎?”

說也奇怪,經曾一同這麼一說,兩人真的覺着前胸及雙腿有些癢酥酥的,也有些兒發麻。

紀無情不由勃然大怒道:“曾老道!無冤無仇,甚至連面都沒見過,爲何暴施毒手?”

“哈哈哈!”曾不同先是狂笑幾聲,然後一點人道:“這是老夫的性情,常言道:有毒不放非君子。老夫放毒成了一定之規。”

“老不死的!接招!”司馬駿早已怒不可遏,人沒動,掌已發,暴吼聲起,雙手左掌右拳,彈身向曾不同撲去。

曾不同並不是弱者,身如靈猴,就司馬駿喝叫聲中,人已坐姿不變,上衝數尺,竟然以“倒座蓮臺”的功夫,霍地退出丈餘,口中叫道:“要動手,道爺我在碼頭上等你兩個小輩。”人隨聲渺,他已從竹簾高卷的樓窗穿身而出,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紀無情道:“司馬兄,這老兒看樣子不太好鬥,你覺着身上有何異樣嗎?”

司馬駿道:“只是有騷癢難耐的味道,料來不妨事。”

紀無情道:“只要制下老雜毛,不怕他不拿出解藥來。追!別讓他跑了。”

誰知,“百毒天師”曾不同,去而復返,從窗戶外伸進一個腦袋,咧嘴道:“跑不了,道爺還怕你們不敢追來呢。嗤!”說完,滑稽的扮個鬼臉,奸笑一聲,掉頭而去。

司馬駿可真的氣極了。中原武林,提起司馬山莊,人人敬畏三分,司馬駿以少莊主的身份,可以說到處受到尊敬,哪曾受過這等窩囊氣。

因此,他道:“紀兄,追上老牛鼻子,讓小弟好生懲治他,你替小弟掠陣。”

紀無情道:“這牛鼻子玩毒,卻是小心點的好。”

“知道了。”司馬駿二字尚未落音,人也從窗戶中射出。

紀無情摸出一把散碎銀子丟在桌上,人也尾隨而出,逕向碼頭上尋去。

此時,碼頭上鬧哄哄的,人來人往,川梭熙攘,哪裡有“百毒天師”曾不同的影子。

司馬駿越發的着惱,不住的蹬着腳道:“曾不同,少莊主抓到你把你碎屍萬段!”

紀無情道:“他會在人煙稠密之處嗎?順着河堤找找看如何?”

司馬駿點點頭,悶聲不響,向河堤奔去。

河堤上蘆葦搖曳,哪有半點人影。

忽然——蘆葦分處,劃出一隻破舊的小漁船來,船頭,抱着一罈酒,半躺半臥的,正是“百毒天師”曾不同。

這個老道也真夠怪誕的,他一面喝酒,一面拉開破鑼嗓子唱起道情來。

這小船距離堤岸,估計着有二十來丈之遙。

司馬駿斟量着無法施功躍得這麼遠,紀無情也只有搓手的份兒。

而那曾不同的歌聲,卻聽得清楚,他唱道:

江湖險,

江湖險!

江湖朋友見識淺,

口口聲聲講義氣,

虛情假意爭名又奪權,

司馬山莊名聲好,

南陽世家數代傳。

中了老夫隨風飄,

保管斷了好香菸,

若要起死回生術,

除非是暗香谷裡求靈丹,

暗香谷裡求靈丹。

曾不同的歌聲愈來愈低,小漁船愈去愈遠。終於,只剩下一點黑點,在濁濁滾滾的水域裡飄浮着,最後看不見了。

對着東逝的河水,司馬駿氣得咬牙有聲,臉都漲得泛紫。

紀無情只有攤攤手,苦苦一笑道:“老雜毛是水遁而去。司馬兄,咱們不習水性,都是旱鴨子,只好眼睜睜的任他調侃了。”

司馬駿悶聲不響,舉起攥得緊緊的拳頭,迎風揮了一揮,咬着牙道:“暗——香——谷!”

幾點歸鴉,滿天落霞,映在河面上。

還有兩個拖得老長的俊逸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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