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作巖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暖暖的陽光含蓄的撲在他的臉上。完美的側臉,俊挺的鼻勾,薄薄凝霜的雙脣。他目光深邃卻沒有焦點,彷彿在思考什麼。雙手環插,優雅而雍閒的靠在鵝黃色的窗簾旁。
驀的,鈴聲突兀的響起。打亂了他的思緒,林作巖轉身走向辦公桌。
“喂。”聲音冰冷。
“是我,林公子。”一個柔媚的聲音,楓霓裳。
“有什麼事?”
“我知道你很忙,但你今天必須得見我。”楓霓裳的口氣很篤定,彷彿她胸有成竹一定能見上林作巖一面。
“我沒時間,下次吧。”林作巖又些不耐煩,語氣更加寒如初霜。
“你可別後悔,林公子,你斷定你晚你就一定能拿到想要的東西嗎?”這句話很露骨,語氣也很飄然。
聽此,林作巖眉頭一皺,但並未開口。
話筒的那頭輕笑了一聲:半個小時後,震雨茶樓,不見不散。
放下電話的林作巖,若有所思的回踱了幾步。緊接着停了下來,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大步走出了門口。
震雨茶樓並不是上等一流的茶樓,但此處最獨特的地方便是有小曲相伴。戰火縹緲的年代,賣藝的人家能圖得如此的飯碗着實是件可喜的事情。而也正是因爲如此金醉紙迷的年代,普通人家的消遣也只有這震雨的小調了。
一曲輕快的二胡音在長臺拉了很長段時間,楓霓裳也認真的聽了很長時間。坐在她對面的林作巖也並不打擾,微微眯起眼睛,散發出一種雋永的冷感。
楓霓裳終於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林作巖,眉眼裡盡是情意。這個表情很職業化,林作巖並不在意。
“楓小姐不是隻請林某來此聽小調的吧?”
“林公子,你不瞭解女人。”楓霓裳微微噘起小嘴,“其實有些話電話裡也可以講的清,但是。”
她挑了一下眉尖。
“但是,我想見你。”
林作巖依舊面不改色,只是望着楓霓裳,臉上暈着一圈沒有感情的笑容。
“今天晚上,安爺派了人去火車站,想斷下你的貨。即使斷不下來,也寧願毀了它。”
林作巖停罷,目色沉重起來。稍加停頓,他站了起來,彎下腰捧起楓霓裳的臉蛋,輕輕的吻了上去。
楓霓裳閉着眼,看不清神態。
只是一會,林作巖就又離去了沒留下一句話。
這個女人卻坐在這裡許久不動,她低着頭,臉上涌着無限的無奈。
這個吻依舊如此冰冷,林作巖。
夜以驚人的速度襲了過來,戎沁心縮了縮身子。
這晝夜的溫差不是一般大啊,火車已經開了有4天3夜了。算算時間,就算是靠蒸汽爲糧的交通工具也快到了上海吧?戎沁心從箱子上面翻了下來,坐在箱子與箱子的空隙當間企圖擋得一時的風寒。
身體如此單薄,夜如此寒涼。
戎沁心瞄了瞄被自己吃的空了一大塊的箱子,心裡嘀咕。自己真是夠蠢了,人家說耗社會主義羊毛也要耗耗這頭耗耗那頭,自己一卻挑這一箱把人家吃了個底朝天。想着,沁心便站了起來,企圖把餘下的蘋果分攤鋪平,這樣就不會太難看。
可是她摸着摸着,覺得什麼東西非常不一樣。
鋪在這曾蘋果下面的稻草硬凸不平,似乎有什麼結實的東西埋在下面,戎沁心敵不過好奇,撥了撥乾草。冰涼的金屬感從手掌間傳來,沁心一個激靈。
她睜大了眼睛,把這分量沉重的東西拿了出來,擺在月光下。
銀輝的月光下,金屬色寒冷徹骨。
她的瞳孔在這一刻突的散大,又縮小。
“槍~~槍~~槍!!!!”
而就是此刻,火車的速度也突然減緩下來,手裡拿着不明槍裝物的沁心身體被擺了一道,差點摔倒。她看了看前方,車站的輪廓在夜色裡依稀可辨,她的腦子一下子嗡嗡作響,怔忡的看着手裡的東西,空白一片。
幾輛夜色裡匆忙的黑色轎車,井然有序的開向不遠處的車站。林作巖靠着窗,目不斜視。眼光裡有着攝人的寒氣,他柔軟的黑色頭髮在被窗外的風吹的招搖不定,陰影在他的眉宇間忽高忽低。
“巖哥。”身邊身着黑色豎條西裝的男子穩聲喚道。
林作巖並不偏頭,嘴脣輕啓:“平西,姓安的派了人來,待會無論是誰,只要沒有帶富貴門胸牌的人,一個都不放過。”
“是!”平西結實的應到,但也不自覺的摸了摸胸口金色的玫瑰裝胸針。
車子很快就到達目的地。已經十點多的上海火車站依舊熱鬧不已,他們卻不緊不慢的走向車站裡一個不起眼的方向。一般的人根本就不會走過這個通道,也只有少數的幾個局內人知道。這條路是隻有富貴門的人才能入內,通向富貴門的專車才能停靠的站臺。
身着整齊的一行人,緊緊的跟着林作巖。他們神色靜俊,是少有挑選出來的精英。他們都有跟着主人奮勇不退的魄力,也都感染了主人靜默的性子。
火車並未鳴笛,但卻也帶來了一陣不小的風。靠着站臺最近的林作巖目光從未從車子上移去,但身邊的男子卻草木皆兵般,甚是謹慎。
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前面的車廂門一鼓作氣的打開了。一男子探出身子,看向林作巖。然後在車子還未停穩之際就懸身跳下,身手矯健。
“巖哥。”
林作巖點點頭。
“東西還好嗎?”
“很好。”
“交代你做的事呢?”林作巖所指便是卓家的生死與否。男子聞罷,深深皺了皺眉,低下腦袋嘆了嘆。
“卓家上下十六口,全部都已遇害。原本,卓老爺在十年前就已去世。留下孤女寡母的身居山林。1個月前一家人死於自家中,由於地處偏僻一個星期都沒能夠被發現。而老爺派去接卓小姐的車子只接到了卓小姐一人,但。。。”
男子說到此處,不由得再次一嘆。
“怎麼?”
“慘死路途中,連帶我們的2名兄弟,居然連江西地面都沒出!”男子很爲憤慨。
“知道是誰幹的嗎?”林作巖聞此也露出不易察覺的慍色。
“當地是很不太平,共產黨在那勢力很大。我聞言是他們乾的,但究竟是不是很難下定論!”
“這個我有聽說,但殺絕了一家人絕對不是一些土匪能做出的事。”(盛人註解:當時很多人認爲共產黨就是土匪,稱他們爲*^_^)猶如沼澤般的黑凝於林作巖的眼中,說不出的決絕。“這件事就交給你,一定要把真相查出來。”
“巖哥放心。”
男人低着腦袋退到一旁,林作巖的目光又回到火車的貨車箱上。心裡有這一翻思量,姓安的派來的人已經部署在這裡了吧,這老狐狸的胃口着實大,膽子也非同小可。富貴門的車也敢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或許,父親的死,使得很多人對富貴門,對林氏都缺乏了信心。虎視眈眈的人哪裡又只有一個安慶生,安爺?但是,他們並不知道,父親已經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一個男人的豪情壯志,他的風華年月早就隱退了,林作巖早已經接管了富貴門大部分生意以及林氏名下的地產,酒樓,夜總會的管理權。只是外人並沒能知道。
父親的喪志,都是因爲那個妖精一樣的女人,媚眼如水,笑嫣似毒花。想到這個女人,林作巖的神色閃過一絕爲複雜的光芒,不自覺的有些咬牙切齒。她的名字一輩子也不能忘記,那個當了他8年二媽的女人。
柳韻美。
“巖哥!”
平西第一個發現周圍的不對勁,他早有防備,一個手勢下來周圍訓練有素的手下們均擺出戒備的架勢,並且把林作巖做爲中心圍起一個不破的人牆。
林作巖站在中心,飄逸的黑髮凜然奪目,陰影下面埋着他的眼睛,黑眸如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