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張蘭和孫超見女兒如此固執,知道無法再勸說挽留,但是又不能讓女兒一個人去,在後面也跟了上來。
“你叫古海是吧?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張蘭人沒到聲先到了。
古海看到只有一個小姑娘挺身而出,心中感到欣慰又悲哀。又見張蘭的狀態,也猜出了一二,說道:“看樣子你是這小姑娘的母親吧?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
張蘭這時也到了近前,拉住玲玲的胳膊,對古海說道:“出去往哪走?要走多少天?怎麼找食物?能不能走出去?遇上大暴雪怎麼辦?”
古海不假思索道:“你問的這些問題我只能用三個字回答,那就是‘不知道’。我不知道往哪走,因爲現在的情況無法判斷方向。我不知道走多少天,因爲不知道我們此刻身在何處。我不確定能不能找到食物,因爲還沒出發。我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但是等在這裡只有死。遇上暴雪我們可以躲在屋子裡,沒有屋子就抱團取暖。”
孫超說道:“你這就是送死,還抱團取暖。外面那些抱團取暖的人你也看到了,全死了。你別想帶我女兒走。”
古海道:“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些抱團取暖的人根本不會抱團,只是擠在一起各顧各的,還打架爭奪,那樣不死纔怪。不過,最後還是有一個人活了下來,你們也肯定看到了,他能活下來,我們也能。只要大家聽我的,我保證大家活下來。”
張蘭道:“你說的是那個拿鋼管的人吧?他恐怕早就餓死了,一個人能走多遠?”
古海問玲玲:“姑娘你多大了?”
玲玲說道:“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成年了,不是小孩子,我有我的主見。我跟你走。”
古海點頭道:“大家都看到了吧?你們還不如一個孩子,還是個女孩。我也不和你們廢話了,要走的跟上。”
古海說完跳上窗口走了出去。玲玲跟着也翻了出去。外面那幾個打架搶饅頭的人也沒了蹤影,地上只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玲玲,你這孩子真不聽話。”張蘭跟着玲玲也出了大樓。
孫超知道單憑四個人的力量想抱團取暖等同於送死,站在窗口對房間裡的衆人說道:“他說得對,在這裡餓死也是死,出去也許能活下來。萬一救援飛機來了,我們躲在這裡面飛機也看不到。”
孫超說完轉身向玲玲追去,追了十幾步,後面陸續有幾個人也畏畏縮縮跟了上來。
二
古海走到一處雪堆旁停了下來,回頭等人到齊了,點了一下人數,一共十二個人。再往大樓裡看去,其他人正趴在窗口向這邊張望。
“我謝謝你們對我的信任,閒話少說,快動手挖。”古海說完首先蹲在地上開始刨雪堆。
“挖它幹嗎?”有人問道。
古海解釋道:“這下面是那些被埋的人,他們身上肯定有能用的上的物資,我們必須收集起來。”
“啊?”玲玲驚道:“拿死人的東西不好吧?”
張蘭對女兒說道:“有什麼好不好的,他們人死了,東西不能浪費了。”
古海說道:“我們要在天黑前找到安身地,所以你們最好快點。”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加入其中。
玲玲沒有直接去挖,只是把父母刨出來的雪扒得更遠一些。
很快,雪地下被埋的人逐漸露了出來,僵硬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十分恐怖。
玲玲轉過了頭,其他人把屍體拉出來,一個個搜身。
中午的時候,一共挖了五個雪堆,收集到了揹包,火機,幾十塊餅乾和麪包,杯子,繩索等物資。
揹包一人一個,火機的氣體已經即將耗盡,由古海保管。食物平均分配原地食用。其它小物件誰找到就裝誰包裡。
古海帶着人繼續出發,天暗下來的時候,走到了一處寂靜之地。登高遠望,看到百米外有座鐵塔,塔尖距離地面有五米左右。在塔尖上赫然趴着一個人,那人還在動。
那人也看到了古海他們,擡起手來揮動起來。
“那有個人!”玲玲突然喊道。
古海望着塔上的人,說道:“看到了,走,過去看看。”
玲玲是右側對着古海的,聽古海這麼說,便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感覺不對,別人的腳步是向右邊去的,她扭頭看了一眼,說道:“不是!不是那個人!這還有一個人。“
衆人一聽,停了下來,古海順着玲玲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一個雪堆後面露出了一條人腿。
孫超說道:“那是個死人,不用管他,先去看看那個活的。”
這時人羣中有人認出了塔上的人,說道:“那不是搶你們饅頭的人嗎?跑得真不近。跑到這來了。”
張蘭說道:“那不是什麼好人,不能帶他走,別管他了。”
古海猶豫了一下,他明白,帶着這樣的人在隊伍裡肯定要出事。可是,他現在還是個活人,不管他就是見死不救。
“先去看看吧,看什麼情況再說。”
衆人來到塔下面,古海擡頭喊道:“快下來吧,你上那麼高幹麼?沒人搶你東西。”
那人動了一下,身子一滑,一下從上面摔了下來。衆人圍過去,看到他已面無血色,嘴脣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你沒事吧?”有人問道。
“那……那邊……”地上的人伸手指了一下衆人的左方,然後就斷了氣。
“那邊有什麼?走,過去看看。”有人說道。“別動。”
古海說完抓住鐵塔往上攀,到了塔頂,向指引的方向仔細搜索了一下,只看到五十米外有十幾條雪狼正在撕咬着三具屍體,在這羣雪狼不遠處,還有幾十只棕狼也在撕咬着幾具屍骸。
“怎麼樣?看到什麼了嗎?”有人問道。
古海這時緊張得涼氣從腳底直衝腦門,忙對一面揮手,小聲說道:“別說話,別出聲。”
衆人看他緊張的樣子,也都預感的不妙,互相低聲交頭接耳。
古海慢慢從塔上下來,臉色也已煞白,不知是嚇得還是凍得。
“快,快走。那邊有狼羣。”
“狼?這怎麼會有狼?”
“正好沒吃的,走,把狼打死就有吃的了。”
“對,我們這麼多人,還怕狼?”
人羣中有幾個膽大不要命的開始叫嚷起來。
古海說道:“幾十只呢,是雪狼,還有棕狼,你們知道什麼是雪狼嗎?知道棕狼嗎?就我們這幾個人,現在這裝備,不出一分鐘就全成了它們的肉了。”
“那怎麼辦?沒地方躲啊,上塔上吧?”有人說道。
“上去就會像他一樣。”古海看了一下地上的那個人。
張蘭這時又對玲玲埋怨道:“我就說了不能出來,你就是不聽話,快,跟媽回去。”
孫超說道:“現在回去來不及了,那個地方被狼羣發現也只能是死。”
古海說道:“這位大哥說得對,狼都在左邊,我們往右邊跑,在三公里外有一棟樓,那裡有火光,應該有人,我們去那裡。”
“有火光?那肯定有人啊,說不定還有吃的。快,我們快去。”張蘭興奮道。+
“大家都放輕腳步,跟我來。”
衆人彎着腰,就像通過敵人封鎖線一般一字排開。雪已凍得很脆,腳踩在上面,發出一連串的‘咔咔’聲。
不知是不是聲音心動了狼羣,背後傳來幾聲狼嚎。
“聽這聲音還挺遠得,我們不用這麼着急害怕。”
“就是,還遠着呢,我累了,停下來歇歇吧。”
一個人停下來,就有人也會跟着停下來。瞬間五六個人都躺在雪上大口喘着氣。
“真跑不動了,歇歇再走吧。”張蘭也坐了下來。
古海順着狼嚎聲望了幾眼,又向其它方向看了一圈,說道:“我看到的狼羣距離鐵塔只有五十多米,這幾聲狼叫顯然不是那羣狼的。我們不能歇。“
“狼是活的,又不是死的,它們可能跑遠了。”
古海沒法,只得說道:“一分鐘,一分鐘後必須走。”
一分鐘很快過去了,古海帶着隊伍又是一陣急跑,在快到達大樓時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後面的狼也並沒有追來。
玲玲掐着腰緩了幾口氣,說道:“還有兩百米,我先去看看,你們在這等着。”
張蘭斥道:“看什麼看?回來,遇上壞人怎麼辦?”
玲玲道:“所以我要先去看看,我不靠近,就遠遠得看一眼。萬一是壞人,我回來通知你們,總比一起去讓人一網打盡好吧?”
“你女兒說得對,這裡只有她體格好,外面黑,裡面亮,那裡的人看不到外面的。”
聽有人支持自己,玲玲更加堅定了,說:“媽,爸,我去去就回來,十分鐘沒回來你們就去找我,這樣行吧?”
孫超說道:“去吧去吧,小心點。”
張蘭看着女兒遠去的身影,埋怨孫超道:“你怎麼也不勸勸女兒,都是你把她教壞了。”
孫超說道:“我怎麼把她教壞了?這不是挺好的?有擔當,還勇敢。”
“你呀,你把她教得不聽話了,這哪像個女孩子,你就是把她當男孩子養呢。”
在父母的爭論中,玲玲來到了那棟有火光的大樓前。
她趴在十幾米外的一個雪堆後面仔細望去,只見火堆旁坐着兩個人,一個膀大腰圓,胳膊腿一樣粗,一個相對瘦小,兩人都捂得嚴嚴實實。在火堆上架着一根鋼管,鋼管上烤着幾塊肉片,旁邊還有一攤血跡。
這根鋼管她見過,葉楓獨自從雪堆爬出來時她就在窗口看着,她被葉楓堅強的毅力而感動。這麼一個人,肯定不會是壞人。
這裡有吃的,應該是狼肉。
她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還沒有過來,十分鐘的時間也快到了,自己不回去他們肯定會來的。
玲玲站起來徑直走到了窗口,揮手向兩人打了聲招呼:“嗨!你們好,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