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吳曉敏躡手躡腳上了樓,遠遠地就聽到了吳三的叫嚷聲。
“火要滅了,去,再找點能燒的東西過來,快點!”
聽到是吳三,一股熱流充斥了吳曉敏全身。辛辛苦苦找的親人就在眼前,她驚喜又激動,慌忙跑了過去。
腳步聲迴盪在安靜的走廊裡驚動了所有人。
吳三大叫一聲:“來人了!”
一陣騷亂之後,聽不到了吳三他們的任何聲音,只有從窗戶刮進來的呼呼風聲和奔跑的腳步聲。
快到門口時,吳曉敏叫了聲:“三!是我,別躲了!”
話音未落,吳曉敏就到了門口,一眼就看到吳三站在火堆旁邊,身後站着兩排人,手裡拿什麼的都有,那陣勢就像要準備進行兩軍交戰一般。
吳三聽到吳曉敏的聲音也是一驚,但是他除了吃驚之外並沒有感到驚喜。
四目相對,吳三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看着吳曉敏。
吳曉敏以爲吳三沒有認出自己來,拉下圍巾,去掉帽子,笑道:“三,不認識了?”
吳三也許是想掩飾什麼,努力做出喜悅的表情,走向前去,笑道:“姐,是你啊?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找你啊!找了好多天了,終於在這見到你了。”
吳曉敏本想一見面就和弟弟熱情擁抱,但是她的熱情火焰被吳三的冷漠給撲滅了。
她看出吳三並不高興,他那一副假笑的面孔顯得很虛僞。
當着外人的面,吳曉敏不想鬧得難堪,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你們都餓了吧?我這又吃的。來幾個人幫忙。”
吳曉敏還是熱情地招呼着吳三的手下們,在她看來,這些都是吳三的朋友,也都是自己的客人,因爲這裡是她的家。
其他人也都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緊張的心一下就放下了。又聽到有吃的,還要人幫忙,就知道食物肯定不少,衆人頓時樂開了花。
吳三本來是準備帶四個人去拿食物,但是其他人哪裡待得住?更是放心不下,擔心食物沒拿回來就被吃完了。
於是,所有人都一起跟着吳曉敏下了樓,舉着火把來到了藏熊肉的房間。
大狗二狗正忐忑地等着,忽然看到吳曉敏帶着人過來了,他們一時也不知什麼情況。
等人羣進了屋子,看到吳三也在其中,兩人心中不禁又是一緊。
兩人退後了兩步,對吳三諾諾地打了聲招呼:“三哥,是你啊。”
吳三也早看到他們兩個了,可能是吳曉敏在身邊,他也沒再去罵兩人,不但沒罵,還微笑着回道:“是你們啊?真巧。”
吳三的態度讓兩人不僅沒放鬆,更增添了幾分不安。
這時已經有人擡起了熊往外走,吳三沒再說話,也跟了出去。
上了樓,在歡聲笑語之中衆人飽餐了一頓,剩下的熊肉還能吃一頓,下一頓過後又要捱餓了。
大狗二狗本以爲這頭熊能讓他們堅持十天半個月了,現在看到馬上又要沒吃的了,心中有氣卻不敢說出來。
吃飽喝足就是困,二十一個人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鼾聲四起。
吳曉敏看着熟睡的吳三,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大狗二狗坐在旁邊看到吳曉敏這一舉動,悄悄走過來蹲下。
大狗問道:“吳老師,怎麼還不高興了?”
吳曉敏搖搖頭,“你們也別叫我什麼吳老師了,叫就叫我名字吧。沒什麼,時間不早了,快休息吧。”
“好。那……吳……曉敏,你也快睡會吧。”
吳曉敏沒再說話,雙眼茫然地注視着搖擺的火苗,良久良久才又看向吳三。她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似乎每一下抽搐都隱藏着無盡的痛苦和淒涼。
圍巾遮臉,沒有人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表情,唯一能判斷她心情的只有她的眼睛。
明亮又大的眼睛,現在卻暗淡了下去,暗淡的目光忽然又閃起了亮光,那是晶瑩剔透的淚珠。
二
在貴州縣城的一個小山村,吳三就出生在這裡。
這裡除了吳三家人,其他人都姓張。吳三家人自己也說不清祖上是從什麼時候搬到這裡居住的。
吳家人在這裡很出名,出名的原因是他們家人從上到下都長得體型雄壯魁梧,力氣也比平常人大很多。
吳三四歲的時候一個人在家門口玩。看到路邊躺着一條小狗,便跑過去逗狗,抓小狗的耳朵,擰得小狗嘰嘰哇哇亂叫。
小狗的慘叫引來了大狗,大狗看到孩子被小毛孩欺負,衝上去就把吳三撲倒在地。
吳三雖然四歲,但是力氣和十幾歲的孩子相當,體型也比同齡人要彪悍很多。被大狗撲倒後,一邊哭着一邊揮舞着拳頭打狗。
大狗有靈性,也沒真下狠心去咬他,只是撕扯他的衣服。一人一狗就扭打在了一起。
大人聽到動靜跑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吳三抱着大狗從斜坡滾了下去。這裡是山地,每家居住的位置也是高低不平。
斜坡下是別人家的院牆,院牆外有大理石花盆,吳三一下就撞了上去,胳膊脫了臼。
家人趕快抱着他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後大驚失色。
醫生髮現,吳三之所以體型比同齡人大,是因爲他有雙骨骼。
正常人的胳膊腿都是三根骨頭,上半段一根,下半段兩根。而吳三有五根,上半段兩根,下半段四根。
醫生驚訝之餘又做了詳細檢查,發現不只是胳膊腿有雙重骨骼,身體各個部位的骨頭都是雙重的,有的是並排,有的是上下疊加,就好像是兩個人融合在一起,長成了一個人。
吳三家人也擔心孩子以後會變成畸形,在專家的建議下,對吳三進行了骨骼分離手術。
由於吳三太小,所以並沒有進行全身手術,只是把四肢多餘的骨頭切割了下來。又把手腳掌,以及肋骨的一部分多餘骨骼進行了間斷性分離。
手術進行得很成功,一年後吳三的體型明顯正常了許多。
這個時候,有人建議把吳三送去學習武術,他這天生的條件不能浪費了。
吳三父母商議了一下,也認爲這是個不錯的建議,便把吳三送到了一家武術學校。
一同和吳三去武術學校的還有吳曉敏,吳曉敏當時七歲,比吳三大兩歲。
讓吳曉敏一起去的原因是爲了照顧吳三,吳曉敏本不喜歡學武,當時的她是很文靜的女孩。
吳曉敏的父親是吳三父親的親哥哥,兩人關係很好,對待對方的孩子也視如己出。
吳三和吳曉敏都是家裡的獨子,並不是他們不想再生,而是再也懷不上了。
吳曉敏和吳三姐弟關係也很好,兩人學武也很認真,一學就學了五年。
五年後吳三父母發現吳三在學校的花銷越來越多,但是出於對孩子的疼愛,父母也沒說什麼,儘可能多給孩子一些錢。
到了十四歲時,吳三被學校開除了。原因是學校已經管不了他,他每天不是欺負同學就是打架鬥毆,逃學夜不歸宿都是家常便飯,最後一次把教導主任打進了醫院。
父母含辛茹苦沒想到孩子變成了這樣,氣氛之下把吳三鎖在了家裡,哪也不讓去。
吳三在家一鎖就是一個月,這時候吳曉敏放假回家來看吳三,在和吳三父母談話時,無意中說出了吳三花銷巨大的原因。
原來吳三從十歲起就開始惹是生非,剛開始只是爲了幫朋友出頭。但是打架多了,讓他形成了一種習慣,在他看來,只要武力能解決的就武力解決,簡單快捷,還能從中得到不少好處。比如受到一羣追隨者;女孩羨慕崇拜的目光。
久而久之,學校裡沒人敢惹他,雖然有比他學習時間長的同學,但是和他一動手,全都敗在腳下。
他漸漸不滿足於在學校範圍內稱王稱霸,便帶着狐朋狗友到校外去‘行俠仗義’。
要行俠仗義就要有壞人,但是一出門就遇到壞人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就開始找看不順眼的人,行俠仗義也演變成了流氓鬥毆。
打傷了人要賠錢,還要找家長,爲了不讓父母知道,他花錢僱人假裝家長。
吳曉敏對吳三的所作所爲是一清二楚,也管過他許多次。吳三剛開始還害怕吳曉敏會回家告狀,後來發現吳曉敏偷偷戀愛了,便以此爲要挾,兩人便誰也不再管誰。
吳三父母聽了吳曉敏的講述,對吳三又是一頓打罵,還餓了他三天。
吳三對吳曉敏是懷恨在心,一心想要報復。
後來有一天,吳三跑到吳曉敏父母面前,告訴他們吳曉敏在學校戀愛了,還造謠說吳曉敏懷了孕。
吳曉敏父母當時就火了,直接跑到學校找吳曉敏。結果發現吳曉敏真的懷孕了,一氣之下,也不管她了。
吳曉敏從那以後也沒再回過家,後來二十四歲時結婚,回家了一次。兩年後吳曉敏父母突然去世,她又回家了一次,然後就又消失了。
吳三十六歲時也離家出走,這一去也是杳無音訊,他的父母也在他五年後突然暴斃。
吳三在父母去世兩年後回家了一次,他沒想到的是父母已經不在了。
聽村裡老人講,他們吳家都是這樣去世的,沒有長壽的,最多五十多歲就突然猝死。
有人懷疑他父母是被人害死的,因爲平時一點病沒有,突然一夜之間就死了。警察調查後發現,他父母死亡很蹊蹺,更引人住着是,他父親也是雙骨骼。
吳三去了警察局,詢問家人的死因。警察一時也沒說清楚,又叫來當時處理他父母案子的法醫,法醫告訴吳三,他們家族有遺傳病,這種遺傳基因很特殊,像是人爲修改過的,但是不知道具體原因。
吳三更是不知道家族以前經歷過什麼,也提供不了什麼研究方向,也就又獨自一個人離開了家。
吳曉敏在末日之雪來臨時前六個月又回了家,這次回來,她是爲了祭奠父母,訴說自己的委屈。
她生了一個女孩,但是有人說這女兒不是她老公的,她老公聽信謠言,做了親子鑑定後夫妻兩人都傻了眼,鑑定結果孩子確實並非她老公的。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爲了此事她離了婚,女兒在末日之雪第一個月就也突然暴斃了。
現在世上只剩下她和吳三是最親的了,本來有個愛她的老公,可是最愛的老公卻不信任她,這世間恐怕只有親情能長久了。
她要找到吳三,現在找到了,但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吳三對自己依舊是怨恨在心。
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想到了老公,想到了女兒,她想到了死。